宣瑛以为自己得摔成一团肉泥,却不想在跌落山涧的瞬间,祁丹椹拽住了他。

祁丹椹的另一只手紧紧拽着山崖石壁垂挂着的枯萎刺腾,刺腾纤细干枯,没什么韧劲儿,轻轻一扯就断了。

他为了能挂住两个人的体重,不仅双手紧紧薅了一把刺腾,腰间与双腿更是缠绕着无数根细小枯萎带着利刺的藤蔓。

可见他在落下的那瞬间,便最大程度的让一簇簇藤蔓缠住了自己。

缠住他腰间与双腿的藤蔓利刺刺破衣衫,鲜红的血晕染开,在脏污的衣衫上点出绚烂的色彩。

他的手紧紧抓着那一簇满是利刺的藤蔓,浓稠殷红的血顺着他抓住的刺腾缓缓滑落,滴了两滴滴在了宣瑛左眼眼角……

枯藤因承受不住重量,嚓嚓断裂了数十根。

祁丹椹力竭,咬牙冲宣瑛道:“你附近有个凹陷进去的洞,被枯叶刺腾遮盖住了,你想办法试探一下方位,我将你荡过去,你抓住藤蔓钻进去。”

宣瑛嗯了声,便抓了一把刺腾上堆积的厚厚的雪,捏成一个坚硬的圆球,打入峭壁上,听声试探那个洞的方位。

如此试探了两三次,终于确定了洞的位置。

祁丹椹将他荡到峭壁边上,他一把抓住峭壁上的藤蔓,掀开层层叠叠刺腾,钻到堆满枯枝烂叶的洞|穴|口。

他站稳后,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祁丹椹拉入洞|穴中来。

洞口只有半人高,但有两三丈深,越往内越宽敞,像个倒着放的葫芦。

洞内低洼积水处有什么鸟雀蝙蝠的粪便,沤出黑漆漆的一团,散发出难言的味道。

为了防止被追兵发现什么,两人连火都不能生,否则烟雾必然会引来追兵,好在洞|穴|口有大堆干枯树叶,可以将就着取取暖。

遮掩好洞口的位置,将枯叶抱进洞|穴后,宣瑛就在祁丹椹身旁坐了下来。

他点燃了火折子,从身上褴褛衣衫上撕下相对干净干爽的一块,拉过祁丹椹的手,缠住了被刺腾划得鲜血淋漓的手掌手腕。

祁丹椹手上被刺破的伤口有些虽已结了血痂,但依然往外渗透着血。

或许是因为风寒高热的缘故,他感觉不到疼,因而也没在意鲜血淋漓的手掌。如今被宣瑛这么一折腾,他倒是感觉到了几分疼。

宣瑛感受到祁丹椹手微不可察颤抖着,不由得动作轻柔几许:“祁少卿不解释解释?”

祁丹椹:“解释什么?”

宣瑛缓缓道:“这么些天看似我们在胡乱逃命,其实你早就知道方位地形,故意奔逃至此……对这个洞穴这般熟悉,连落下的距离都刚刚好,你是不是曾经也掉到这个洞里来过?”

祁丹椹高热烧得嗓子冒烟,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去,也懒得同宣瑛打哑谜,开门见山道:“你不是都查过了,何必追问。”

宣瑛不直接回答,代表了默认。

继而,他语气不满,追责道:“你明知道下面有个山洞,为何不告诉本王,看着本王同那些山匪绞尽脑汁斗智斗勇,就为了给我们求得一丝生机,看本王穷途末路的挣扎,很好玩吗?”

祁丹椹不否认,道:“这么多年,我也不知道这个山洞是什么情况?如果能不跳下来,还是不跳下来的好。更何况我们如果不做穷途末路的困兽之斗,他们难保不会起疑心。这不是怕你天横贵胄,没当过戏子,演不好这出戏吗?”

这时,宣瑛已经帮他包好了手上的伤。

虽没有药了,但包扎之后,明显感觉伤口不再渗血。

看到宣瑛腰腹部伤口往外渗透着血,本已被血凝固的包扎伤口的布,又被鲜血浸透变软……

或许是出于共患难的处境,他难得的露出几分关切:“你怎么样?伤口重新包扎一下吧。”

宣瑛摆摆手,制止他道:“不用,这种伤口没了药,包不包扎都一样。更何况这个被血染透的布条里还有残余的药物,你要是扔了,可真一点药就没了。”

祁丹椹知道他在苦中作乐,也不戳破。

他死里逃生很多次,这次并不是最惊险的,可却是给他感觉最不一般的。

可能因为与他一起逃亡的是他昔日宿敌。

往昔斗得你死我活,今朝却狼狈不堪躲进满是异味的洞里。

也可能因为往日就算出了什么事儿,都是他一个人担着。

就算是丧命,也是他孤零零的上路。

现在却有个人一起亡命天涯,这个人虽不是正人君子,但总有着那么一颗良心未泯的赤子之心,还揣着些假模假样的仁义道德。

他绝不会扔下他不管。

就算是死在这暗不见天日的洞穴中,黄泉路上也不寂寞!

宣瑛将火折子放置在一旁,道:“本王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祁丹椹没回答他,像是让他说,又像是不想理他,让他闭嘴。

宣瑛向来心态好,别人沉默,只会让他默认为自己想要的那种。

他问道:“当年,龙虎山一千多个穷凶极恶的匪寇发生内斗,最终同归于尽,活下来的只有四十多个孩子,这件事不会是你干的吧?当年那山上,有本事干成这件事的,似乎只有你了,史上最年轻的探花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