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古代言情>红尘审判>第51章 相识已久

  余羡捡起木板上的衣物,拍去尘削给白尽泽穿上。出门一看,雨停后月影更通透,晃的五指清晰可见。

  余羡偏头,往白尽泽说的方向看,层层树桩后站着黑漆漆几排人,一动不动好似白来个诡异石像遥相对望。

  白尽泽先,余羡紧跟在后,方才靠近有了动静。

  听着像大石闷闷地砸在地上,那堆人一个接一个倒地。师徒二人过去时,瞥见中心一抹黑影,余羡飞出锁魂链,牢牢将那人手中的吉昭捆住。

  白尽泽则速度更快些,白光过眼,触到黑影瞬间,化作一团雾气消散了。

  “在那!”余羡指着他们相反的方向,枝叶晃动的暗处,“他往那边跑了!”

  吉昭恢复了常貌,脸色铁青昏睡了过去。余羡不能丢下她,却也不想让白尽泽一人去犯险,忽想起好久不用的百行决,想开一道门把吉昭先送回去。

  心中的顾虑只有一瞬,他不能保证顺利将吉昭送回阿婆的家里,就像白尽泽之前说的,用血开阵不是长久之计,长此以往偷懒便练不到炉火纯青。

  余羡有点怕被白尽泽看到,背过身避开人,咬手指时还扭头来看白尽泽能否看到。

  他才扭头,白尽泽已然站在他的跟前,一路看他思忖纠结,然后把手指头凑到嘴边,又心虚扭头来看。

  白尽泽没说话,负手而立。余羡牙齿摩挲指腹,咬也不是,不咬也不是。他蹲着,将衣摆弄湿了,墨色本看不清明,是沾了水泥淡了些才被白尽泽看到。

  余羡收了手,藏在袖中,决心不咬:“你开个阵先将吉昭送回去吧,她不能死。”

  “她的精气被吸走大半,短时醒不来,这样也要送回去吗?”

  吉昭算是命大的,那些已经倒地的人被吸干精气,彻底丧命了。

  闻言余羡迟疑了,若是昏迷不醒送回去,阿婆不知能否受得住这打击。白尽泽既轻描淡写问出这样的话,想来已有法子了。

  他说:“送到安全的地方,待醒来再送回去。”

  一来一往耽搁不少时间,余羡起身拍拍身上的雨点子,迈出半步就叫白尽泽拉了回来。

  “怎么?”余羡看他一眼,挨得太近,不适地眨眨眼睫,小声问:“黑影不追了?”

  “先离开,再不走这几十个人就是你我杀的。”白尽泽带他靠边一站,隐去踪迹,“有人使诈,雪凰,今夜追不成了。”

  “使诈?”余羡松开白尽泽的手,回首看一地的人尸,“跟的是我的元神,难道元神已经不在圣女身上了?谁会事先知晓,提前埋伏?”

  白尽泽忽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树林另一端打着火把上来一伙人。不像上山寻人,他们闷头走路,并未出声喊。

  此番定是有备而来,即便不是针对他师徒二人,也另有其人。余羡小声问:“会是云挽苏吗?只有他知道我们入棺的真正目的。”

  “不会是他。”

  “你很了解云挽苏。”

  白尽泽抬起他的下颚,“醋了?”

  “没有。”余羡就势仰头看白尽泽,“他和你相识时间久,比我久。”

  白尽泽笑他的孩子心性,回应了上回同样的话。

  几面之缘。

  比起上回,余羡觉得这一次白尽泽有所迟疑。他别开面颊不看人了。

  “你是个表面温和,实则对何事都漠不关心的消散性。在我的记忆中,除我以外你再没对谁上心。可即便我是你养大的,十几年而已,对你而言不过弹指一挥间。”

  “雪凰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们是不是也相识了许久,甚至比云挽苏还久,所以你才对我这般疼爱。”余羡没闹脾气,说得极为认真,“我的喜欢也不止你养我的十几年,有时候望着你,我会升起一种说不出感觉,像被压住心口的秘密,解不开使我难以喘息。我和你应当在一起很久很久了。”

  白尽泽默了许久,却哄着问他:“还困不困了?”

  看来是了。余羡不再刨根问底,不等那群人靠近,他二人先一步离开树林。

  这边,云挽苏伤得不轻,昏迷转醒又昏迷。圭藏守在榻旁一整夜,天大亮才等到人清醒过来。

  榻上的人眸子微张,看一眼圭藏就别开了眼。

  他不认识这样的圭藏。

  圭藏坐过来问他疼不疼,竟是比任何时候都要温和。云挽苏想质问他同双花是何等关系,二人又在密谋什么,话到嘴边理智占了上风。

  他要当做无事发生,至少不能让圭藏知道他听到了什么。

  云挽苏抬手,想让圭藏助他起来。这一动扯到胸口上的伤,眉头挤作一团,哼了几声。

  圭藏当即没收了他的扇子,说是危险的武器不留在身边也罢。这个人看着比先前多添了一份说不上来的冷淡。

  “方才你和谁说话?”云挽苏主动提及,说:“我听见了声,却没见到人。”他说得云淡风轻,见圭藏不准备回答,抱着被褥侧身转到另一边:“罢了,我不想知道。”

  圭藏问:“你听到什么了?”

  “什么都听到了!”云挽苏说得极快,语气中带有不满,他推开圭臧搭在他腰上的手,闭眼要睡了

  圭藏神色复杂,抬手捏着他的手腕,在想别的事,没控制好力道。

  云挽苏觉得腕骨就快要被他捏断了。放在往常他定要哼唧出声,或者踹他两脚。但此时,云挽苏闷声不吭,憋得胸口湿润一片,血染湿了。

  “你听到了什么?”圭藏又问一遍,俯身下来看他,这才看到鲜红的衣襟和满面的泪。

  “圭藏...你...”如实说的话,圭藏说不定会真的将他关起来。

  听到的密话见不得光,话中的内容云挽苏也暂时没想好该做何种反应。遂打算暂时藏在肚中见机行事。

  圭藏纵使万般不好,想在双花刀下救他性命不假...

  “我听见你在和别人说话,难道有什么话是不许我听的?”云挽苏望着他,眼中盛满类似委屈的情绪,说:“我也不过是碰巧跌在那儿了,怎么知道你也会在那里…我不喜欢,我道歉。你现在看着,差不多想要了我的命。圭藏,你想杀了我。”

  “我不会杀你。”圭臧的语气和神情皆软了下来。

  “但是,你想。”云挽苏捏紧撑在榻上的拳,默默犟着一口气闷在胸口,圭藏还未说话,他拔下圭臧腰间的佩刀,照着淌血的胸口捅下去。

  “云挽苏!”

  带血的匕首摔在地上,云挽苏仿佛不知道痛。圭臧踹飞了那把匕首,看血涌出来,熟练止血。

  他说:“方才是我不对,挽苏。”

  “给了你机会的,死和你,我刚才选择了死,你既不让我死,就放我走。”

  “我送你回去。”

  “不要你送!”云挽苏拍开他的手,“十里荷境是我的家,我不至于蠢笨到回家的路也不识得!”

  “……”

  “我什么都没听到,你和谁说,说了什么我都不在乎。”

  一个时辰后,余羡师徒二人看到院外晃荡的云挽苏。不合身的墨色外袍搭在肩上,面色煞白。

  看到他二人,云挽苏扯出一抹笑:“吉昭怎么样,昨晚我没看紧,过去的时候她人不见了。”

  “无妨,”余羡视线上下打量他,停在渗血的胸口,“你受伤了?”

  白尽泽问:“怎么回事?”

  “难得啊,”云挽苏一如往常笑出声,没事人一般抱着手臂,颔首道:“必须载入史册,难得你师徒二人担心我的死活。”

  脸色骗不了人,白尽泽帮他把过脉,蹙眉道:“是谁干的?”

  余羡:“莫不是双花回来了?”

  “双花是想要我的命,奈何我命大死不了。”云挽苏收了手臂背身后,先他二人一步跨进到院子。

  他说:“风流债罢了。身上的伤同别人没收了无关,我自己捅的。圭臧实在太缠人,我知他待我不薄,可即便这样也喜欢不上他。与其纠缠不如做个了断,效果一般,他还是不肯放手。”

  二人纠葛竟这样深了?

  余羡不曾经历过,却理解他这份苦楚。扭头看白尽泽时,他一副早已见怪不怪的模样,看来这份纠葛只有余羡一个人还不知道。

  “你身上有伤,不宜在此久留,我送你出棺,回十里荷境养一养。”白尽泽音落从袖中摸出青玉瓷瓶。

  这原是为余羡备的,以往他总会小磕小碰,涂上能缓解一些皮肉之痛。

  “千万别。我虽帮不上你们什么忙,除了会添乱什么都不会。但我能陪你们说说话不是?”云挽苏颇为自得,将瓷瓶收到袖中,以一种长者的口吻道:“余羡啊,你要有我这个前车之鉴,莫要招惹一堆烂桃花,日后理不清可是要吃苦头的。”

  余羡不接他的胡言乱语,坐下要帮他上药,云挽苏别别扭扭地答应,对着白尽泽说人多害臊,变相想将人支开。

  白尽泽将另一瓶药膏拿来递给余羡,多话未说出去了。

  “你是有话想和我说?”余羡不会包扎,留他下来其实作用不大。往常云挽苏还会嫌弃他,声称怕死嚷着要白尽泽亲自来……

  余羡:“白尽泽曾说你能修成人形不容易,加之从阴府出来元气大损,受了伤难自愈,日后不可再自残相胁了。”

  “余羡,你拿我当朋友吗?”云挽苏惨白着面,笑嘻嘻地道:“我没说过吧,你给我一种久违的亲切,尽管白大人说,你性子冷不爱说话。我还是觉得你好。”

  “嗯。”余羡略显笨拙地帮他擦去血污,冷淡又有些认真地道:“……我以为和你会不对付,你口无遮拦,话多……世事难料,白尽泽说是我接触的人少的缘故。”

  “胡说,是我天生招人喜欢!”云挽苏咂咂嘴,“多威风啊,我小小莲花竟同审判者是朋友,还是两个!待你将元神碎片尽数寻回,定是同白大人一样厉害的人物!”

  “你还是留着力气养伤吧。”余羡定了他的身,不让他手舞足蹈,“若鬼君再是一厢情愿,莫要伤自己,我同白尽泽会帮你。”

  云挽苏笑了一声,扯着伤口,于是笑得更厉害了,“好,我记住了!你这么好,那我同你说一个憋我很久的秘密,如何?”

  他说:“余羡,我有个忘不掉的人,我只同你说。一叶道观,逢应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