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故把发现安安的过程叙述了一遍,宋海司一边听一边记录,末了随口夸奖:“懂得安抚污染物情绪,不错。”

温故愣了一下,低头:“我,我没有安抚她的意思,我只是……”

笔尖停下,宋海司抬眼看了他几秒,重新落笔。

笔端流畅,字迹有力,温故的眼神忍不住跟着他的字迹移动,羡慕极了。

“你很善良。”宋海司说。

温故的耳朵就竖了起来,这两个字对他来说是最好的夸奖。

宋海司头也没抬,接着说:“但对于污染巡查员来说,善良没任何好处。”

温故不赞同他的观点,但他也没反驳。

第一天正式上岗的污染巡查员就是这么没底气。

他想到别的事,问宋海司:“研究所真的会来接安安吗?”

宋海司合上本子:“会。”

“那,能不能别让安安知道,她妈妈已经死了?”

“她妈妈死了?”

温故这才想起来,自己在汇报时好像漏掉了一些事。

“她妈妈……尸体还在下水道里,身体被切碎了。”

“被什么切碎了?”宋海司顿了顿,但一看到温故为难的样子忽然就明白了,“知道了。”

温故着急地替她辩解:“她应该不是故意的,她紧张的时候喜欢搂别人的脖子,可能当时……反正,她不是个坏孩子!”

宋海司低头重新打开本子,笔落了下去,这次却迟迟没有写字。

他停了好久,收起笔,合上笔盖。

温故:“不记了吗?”

宋海司:“没必要,对研究所来说无关紧要。”

温故拍拍胸口:“哇,还好还好,还好之前忘了说。”

宋海司:“但我会提醒他们有可能发生的危险。”

温故:“哦……那我能请假一会儿,去把她妈妈的尸体带出来吗?人类都希望死后得到安葬吧?”

宋海司:“可以。”

温故高兴地走了。

他觉得,其实宋海司嘴上说着“善良对巡查员来说没好处”,但其实他也是个很善良的人,如果他能帮自己找到妈妈丢失的能量源就更善良了。

-

温故顺着原路找到尸体,并把她交给了正在集中处理尸体的军方人员。

有一名士兵看到尸体当场吐了,另外几个人的脸色也都很不好,看温故的目光像看怪物。

温故在他们震撼的目光中,把尸体放上卡车,为她登记的姓名是“安安妈妈”。

他尽量想写的漂亮点,像宋海司的字迹那么漂亮,可写了几次总不满意,光是第一个“安”字就划了写,写了划,重写了三次。

负责登记的士兵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差不多行了,叫什么都无所谓,反正也未必有家人认领。”

温故态度认真:“不,她还有家人的。”

然后,像是被什么神奇力量驱使着,写出了有史以来最好看的一组字。

虽然刚刚的遭遇让他不太愉快,但他仍然干劲十足。

跟士兵们道了别,就匆忙往回赶,在半路询问阮圆婷她的位置,得知她目前在医院帮忙维持秩序,就立刻调头跟了过去。

本来还纳闷维持什么秩序,等到了医院,看到的情景让他大吃一惊。

医院门前围了一大群R城的居民,他们中有普通人类,但更多的是戴着颈环的被污染者,他们群情激奋,甚至拉起了白色横幅。

而在大门的那一侧,百余名全副武装的士兵竖着防爆盾牌,端着枪对准他们,而几个长相熟悉的巡查员站在他们队伍旁,一个个也都是满脸警惕。

温故悄悄溜到阮圆婷身边,也因此看清了条幅上写的东西。

【宋海司故意曲解统治者命令,单方面破坏规则,被污染的可怜人要死光了!】

【要求巡查处换人!】

【统治者,你的人民正在遭受强权迫害!】

温故冷汗直冒。

他们在说什么?明明不是宋海司的决定,他为什么不替自己辩解一下?

“婷婷姐,他们……”

阮圆婷按住了他,朝侧面努了努嘴,只见一辆车停在正在对垒的双方中间,那是宋海司的车子。

他正从容地跨下车,示意司机把车开走,然后目光轻慢地巡视过人群,对横幅上的指责无动于衷。

“宋海司”

他的到来让人群里迸发出一声怒吼,一个干瘦有力的男人拨开阻拦他的几个人向宋海司冲去,眼睛里布满血丝,是要跟人拼命的架势。

立刻就有几名巡查员跑到宋海司身边把他保护起来。

宋海司扬了扬下巴,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

隔着人墙,男人破口大骂:“宋海司,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放了我弟弟!”

宋海司从巡查员身后走出来,走到男人对面几步的地方停下:“你弟弟怎么了?”

“他被你们的人抓走了!”男人被他的气势逼退一步,语气没刚才那么硬气了,“他根本没被污染!我们一直在一起,连污染物都没遇到过,凭什么说他被污染了!你们巡查处滥用职权,逼我们造反吗?”

他身后的人群“嗡嗡嗡”地一阵附和,看来很多人都有相同情况,他们不断往前凑,医院门前的马路被堵得水泄不通,看样是打算一言不合就冲进去抢人。

宋海司转头看了一眼阮圆婷。

阮圆婷立刻跑过来,大声解释:“不是这样的!污染途径有很多,我们巡查处是为了大家的安全考虑,把身上查到污染能量的人暂时扣押留观,等过了转化时间会对他们依次做基因检测,确认没问题就会放人!”

人群稍稍安静了一些,但还是有人七嘴八舌地提出质疑。

男人忽然大叫一声:“既然不确定有没有问题,就让我进去陪他总行吧!为什么封锁医院!我们作为家属,被亲人杀死也不关你们的事!”

“你有毛病吧!”阮圆婷气得骂他。

“你他妈才有病!你们巡查处的都有病,草菅人命的刽子手!你们恨不得全世界人都死了是吧?”

男人冲上来就要动手,身后的人们再次蠢蠢欲动。

“对啊!放我们进去!”

“我孩子那么小,你们抓他干什么?我必须陪着他!”

“里面不是有确定被污染的人吗?把人留在这观察合适吗?”

阮圆婷也是个暴脾气,撸起袖子就要上去揍人。

温故远远看着这一切,心里慌得不行,他很害怕人类之间的冲突,远比随手弄死一只污染物的恐怖程度大一百倍,以上。

他看到宋海司按住阮圆婷的肩膀,然后挡在她前面,直面那个不友善的男人,目光冷得好似亘古不化的寒冰。

温故突然想起来,第一次隔着墙见面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站到傅澄澄面前,挡住了自己欣赏麻花辫的视线。

他这才意识到,这是个保护动作。

身高差带来的压迫感让男人再次僵了一下,很快又在身后人的蛊惑下仰头看向宋海司,脸上全是暴戾。

面对冰冷的眼神,他不甘示弱地挺起胸:“怎么了?我们说错了吗?有本事就在这杀了我,要么就放了我弟弟!”

宋海司摸向腰间,掏出枪,抬手指向男人。

一刹那,天地之间安静了,远处医院走廊来回推抢救车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你,你……”男人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声援部队,原先那些“同伴”都沉默观察动静,没一个人再替他发声,他慌了,“你敢开枪?你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平民开枪,宋海司,你疯了?”

“《居民行为法则》第34条,主观意识妨碍公务,且经劝阻不改的,可当场击毙。”

毫无感情的声音让男人打了个哆嗦,他瞪大眼睛:“我,我没有妨碍公务。”

“你带头冲击隔离病区,导致为数不多的兵力被浪费,现在我正式对你提出第一次警告。”宋海司的枪口抬了抬,手臂挺直指住他的脑门,“也是最后一次。”

男人顿时冒了一头的汗,赶忙举起双手,接连后退了好几步,声音都变了:“我,我在外面等,可以吧?”

“不可以。”宋海司的枪口稳稳指着他,另外一只手朝后勾了勾。

阮圆婷立刻会意,手脚麻利地把人给按了:“安逸久了是吧?紧急时期隔离区外不准聚集不知道吗?治安处说去吧你!”

男人鬼哭狼嚎地被两名士兵带走了。

宋海司收起枪,漫不经心地扫视一圈,问:“还有谁想进去陪亲人?”

简陋的黑白条幅不知什么时候被藏起来了,没人敢与他对视,都默默散了,假装自己单纯是路过。

宋海司转身就往医院里走,他经过的地方,士兵们收起防爆盾牌,自动给他让开一条路。

他走得一如既往的稳健,却忽然脚步稍微停顿了一下,精准捕捉到混在人群里的温故,看到他一脸的“哇哦”表情,忍不住舒缓了表情。

他没什么动作,但温故莫名觉得他是在跟自己打招呼,就用力朝他挥挥手,他的五官还是没什么变化,但温故就是认定他对自己笑了,于是呲起牙。

宋海司收回目光,依旧保持着原先的步幅,在众目睽睽之下往医院里走去。

他从不在意别人对他的评价,也不可能因为有人抗议他出现在这里,他是来医院开个重要的视频会,平息事件只是顺带的。

张尧从黑天追到白天,终于传回了关于污染潮的线索。

这是污染巡查员第二次跟污染潮交锋,仍然没找到它们的任何痕迹。

它们仿佛一群受惊的鸟一样一哄而散,再各自降落在茂密的林间,明知道就在那里,却怎么都找不到。

但意外的,巡查员的仪器检测到了奇怪的污染能量波动,等他们过去的时候,仍有大量残留。

那是一百一十公里外的一处遗迹,很小的一个村落,奇迹的是,它之前并没被污染物染指过,但这次却差点被它们给毁了。

遍地都是污染物的残肢和尸体,造成伤痕的不是人类的热武器,而是最原始野蛮的搏斗方式从痕迹上来看,两拨污染物在这里打了一架,又或者是混战。

张尧传回的照片依次呈现在高层们眼前,但却没人敢下定论。

多年的资料记载,不同种类的污染物没有群居性,也没有相互暴力厮杀的习惯,但现实就赤裸裸摆在眼前。

他们的会议从中午一直开到晚上,最后讨论决定,由军方保护,让专业进行污染研究的卜博士带领一支科研小队,冒险去遗迹跟张尧会合并亲自采样,即刻出发。

等所有事情都安排好后,统治者叶雷宣布散会。

接着,他又说:“海司,你留一下。”

各位高层对统治者和宋海司单独谈话习以为常,一个接一个退出视频会议。

医院的大会议室里,孔锦走了,高风也走了,路过宋海司身边时,他用力按了一下他的肩膀。

门被关上,宋海司坐在椅子上没动,跟投影屏幕中的叶雷对视。

“叶先生,有事?”

“海司,污染潮又来了,看来第一次不是巧合,这是不可避免的。”

“确实。”

“小家伙最近怎么样了?”

宋海司知道他指的是温故。

“还好,正在适应巡查处的工作。”

“身体呢?有没有不正常的变化,比如,情绪失控方面的……”

“叶先生,有话直接说。”

叶雷略带尴尬地笑了一下,但对宋海司的直率早已经习惯了:“污染潮来势汹汹,温故基因那么强大,卜博士说,被他污染过的人可能会对其他污染免疫,张尧就是例子,我认为,你是不是可以跟他说说,让他提前污染我们的士兵和其他巡查员,让他们出任务时没有后顾之忧。”

宋海司沉默良久,皱眉:“怎么知道他们愿意被污染呢?”

“简单,军方那边可以让陆兹下达直接命令,军人的天性就是服从,至于巡查处这边……”叶雷想了想,“我考虑,有张尧的例子在先,巡查员们不会太抵触,如果你愿意第一个被污染的话就更有说服力。”

宋海司做了一次深呼吸,眉毛压得低低的:“那又怎么知道,温故愿意去污染其他人?”

“这也是我让你出面的原因,他是你带回来的,对你有着天然的信任,他喜欢人类,一定不愿意看到人类就此覆灭,他很懂事。”

“我觉得,正因为他很懂事,才不会答应你。”宋海司毫不避讳地勾勒出一个讥讽笑容,“你从一开始就打了这个主意吧?所以才刻意找机会帮他树立形象,大张旗鼓地在新闻里宣传他,为的就是民众能顺理成章接受他,也接受成为他那样的理智型污染物。”

叶雷有点被戳破的难堪:“海司你……”

“依照我对他的了解,他不会愿意。”宋海司起身,“但作为你的下属,我会把你的意思转达给他,怎么做由他自己决定。”

“宋海司,我是不是太纵容你了!”叶雷一贯慈爱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就算被温故污染了,但我们的人类思维还在,这不比全都死光了要好吗?你自己也说‘墙’不行了,我们还在坚持什么!”

“思维还在,身体也没变,但人类还是人类吗?”对统治者的愤怒,宋海司报以冷笑,“放弃底线只会让我们之前的努力变得可笑,作为一位统治者,您还是想清楚为好。”

他摔门离去,医院会议室里的灯随之被关闭。

墙上的投影屏幕发出幽蓝色冷光,孤零零地在墙上晃动一会儿后,也灭了。

-

宋海司回到临时基地时,夜已经深了,广场上依旧明亮,基地里巡查员们进进出出,把夜晚当成了白天。

他的车子才停稳,就见到温故小跑着从大帐篷底下跑过来,好像是专门在等他。

“宋海司!”他喊了一声,又在好几道打量视线里换了称呼,“总巡查!”

宋海司:“……”

感觉也没什么换的必要。

宋海司脚步没停地走进单人帐篷,习惯性摘下手套,温故跟他后面,下意识看了一眼他的手,但他攥着拳头,他就只看到了优雅不失力量的骨节,没看到想看的疤痕。

宋海司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问:“忙完了?”

“是的,今天清理了十三处污染能量!”温故骄傲挺胸,“婷婷姐去轮班睡觉了。”

而他是不需要每天睡觉的,但又不想跟陌生巡查员一组。

“嗯,那你找我有事?”

“有点。”

温故扭捏地偷看了宋海司一眼,被他逮到了。

“有事直接说。”

他是普通人类,前一阵子弄丢的觉还没补回来,这又两天没睡,现在只想抓紧时间睡觉,不想跟他说没用的。

“那个,刚才白时煜来找我了……”

“……白时煜,谁?”宋海司脑子有点锈,觉得有点熟悉,一时又记不起来。

温故惊讶于他的不记仇:“你忘了?他捅了你一刀啊!”

宋海司:“……”

他终于想起来在哪见过这个名字了,真的只是“见过”,是在温故从治安处带回来的谅解书上,上面有双方的签名,当时温故那个丑丑的签名他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你们还有联系?”宋海司倒是很好奇,这不太符合温故的社恐性格。

“嗯……我们一起在食品加工厂工作了几天,你喝的粥就是他熬的。”

“不错,改邪归正了。”宋海司不计前嫌,“那他今天来找你干什么?”

“他哥哥,叫白时棠,我见过,很好的人……”

“说重点。”

“哦……”温故努力组织语言,“他是驻守R城的一名中尉,昨晚被污染物袭击了,伤的很严重,马上就死了,还被高处长判定为被污染者,反正就是很麻烦……”

“然后呢?”

“然后就是……他希望我能帮忙污染白时棠,让他活下来……”温故有点局促,“我对他说,我是巡查员,要听巡查处的,如果你同意的话……”

在他慢吞吞说话时,宋海司灌了一大杯热水,听到这里,他掀被子的手停住,目光沉静地凝视着他。

昏暗灯光下,那双眼眸透着温故看不懂的含义,细说的话,像是带着一点点讶异和一点点审视,让他忍不住有点慌。

他最讨厌宋海司用这种审视看他了,总觉得无处躲藏。

宋海司本来今天不想跟温故说刚刚统治者的要求,或者说,他不知道如何开这个话头才能让这小家伙不炸毛,没想到……

温故手足无措的样子说明,他在心虚,这倒让宋海司理直气壮起来。

他抱胸,淡淡问:“你自己的意思呢?”

“我?”温故摇头,“我觉得那样做是不对的,但是白时棠真的是个很好的人,他好可怜……”

“你认识他?”

“见过一次,在治安处,他来保释白时煜。”

“只见过一次。”宋海司轻哼,“你觉得你的污染对他们来说算是拯救吗?”

“算……吧?”温故忽然迟疑了,反问,“算吗?”

宋海司把问题扔回给他:“那当初,你为什么不肯救许少校?”

温故愣住了。

“当时你的理由很多,但那都不是主要原因,借口罢了。”宋海司轻笑一声,“归根结底就四个字,你不愿意。”

“……”

“你之前不认识许少校,所以能说服自己拒绝污染他,但你不忍心看着认识的人难过,所以你现在很矛盾。”

温故低下头,带着被看穿的窘迫,点点头。

“我一直都很羡慕普通人类……我说的是基因纯正的人类,然后,张尧说他可能会活到几百岁都不死,我有点害怕,人类本来不该是那样的……”

“你后悔了?”

温故摇摇头,又点点头,神情恍惚了半天,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但你不想世界上再多出许多个张尧那样的人。”

“对。”温故咬住下唇,一直咬到它们泛出血红,才说,“但如果,你觉得我应该那么做的话,我会去做的,毕竟可以拯救一个人的生命,那么做……应该是正确的吧?”

那一瞬间,宋海司的心仿佛被什么挠了一下,轻轻柔柔的,让他想用力抓住,但他知道,就算抓了也什么都抓不到。

他呼出一口热气,冰冷的身体像是一下被送到了万物复苏的春季,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温暖起来了。

“人类不该靠作弊延续,没人知道作弊的后果是什么。”

温故抬起眼睛,懵懂地看着他。

“这一代,或许被你感染的人跟我们认知中的人类无异,但下一代,下下一代……”他冷灰色的眸子散发出柔光,竟然罕见地开了句玩笑,“我可不希望所有人类都变成小树,打招呼的方式是靠风。”

“风?”温故愣住。

宋海司拉起温故的一只手,用自己的另一只手在他手掌上拍了拍:“我是宋海司,感谢风让我们的叶子碰在一起。”

温故看了他几秒:“哈哈哈哈”

宋海司也笑起来,真正灿烂的笑。

眉眼弯着,眼角挂着细纹,锋利的眉毛舒展得很开,那双总是抿着的嘴微微露出一小排洁白的牙齿。

颜狗温故仰头看着他,眼睛登时挪不开了。

渐渐地,宋海司收起笑容,看着他眼睛里自己的倒影,和他鼻梁上调皮的伤疤。

气氛忽地变得古怪起来,周围的空气像是升高了好几度,他们的呼吸随着对方胸膛起伏的频率而自动调整,最后完全同步。

他们对视了很久,仿佛在对方眼底看到了永恒的星辰。

直到温故舔了舔自己的唇,宋海司的喉结也跟着上下滚动两下,猛地跟他拉开距离。

“既然你已经有决定了,就去回复他吧。”他扯起床上被子,一副打算休息了的模样,声音暗哑地说,“希望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坚持你的信念。”

“好。”

温故莫名感觉口干,瞥了一眼宋海司放在桌子上的水杯,想要喝水,但又想到用其他人的杯子是没礼貌的行为。

他警告自己:不可以跟宋海司一样没礼貌。

于是就跑出去找傅澄澄领水了。

等等,刚刚宋海司说什么?

信念吗?

这就是信念?自己也是有信念的人了?

当然,当然要坚持信念了,想到宋海司刚刚假装成小树的样子,他就笑的想打滚,但他的比喻很贴切,万一世界变成那样的话……

妈妈知道的话一定会很生气,她一定不希望好好的人类世界被自己搞得乱七八糟!

温故心情莫名的好,脑子里像是又响起那天在教堂婚礼上听过的曲子,整个人几乎是转着圈儿蹦到后勤组的。

跟傅澄澄要了两瓶水,温故就到约定的地点去找白时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