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伯放心不下安市宅子里的花草, 见连翩在海城一切都好,放了心,年后就又回了安市。

  他走的突然,连翩和谢燕归都在外上班。

  连翩知道洪伯要离开, 还是洪伯给他打电话说的, 他向来并不强求,只道:“到家了告诉我一声。”

  洪伯应了, 只道:“睫毛长的快, 隔十天半个月就看一看, 免得引起发炎。”

  这说的是连翩下眼睑的睫毛。

  往年也没有这个毛病,今年不知怎么回事, 大概是应酬喝酒喝多了或者休息的不好,下眼睑有几根倒睫。

  扎眼睛。

  原本以为没睡好,仔细用镜子看了才发现。

  后来用下镊子拔掉了。

  就昨天的事,今天眼睛还有种异物感。

  这种被人事无巨细关心着的感觉真好, 连翩看了眼办公桌上新添的, 用来看眼睛的小镜子,乖乖应了。

  洪伯又问:“今天燕归在万泽上班?”

  连翩:“是。”

  那就是谢燕归不在连翩身边了, 洪伯道:“燕归是个好孩子, 但谢清听不是,他又和谢清听血脉相连, 少爷,我总有些担忧。”

  老成持重的人, 有时候想事情就十分全面。

  尤其之前出了江揖的事, 况且谢燕归虽好, 但连翩到底才是他真正放在心上第一位的人。

  连翩明白洪伯的意思:“我会注意。”

  电话是上午的事, 下午下班前谢燕归来接连翩回家。

  明明江揖的宴会还是不久前的事, 但短短两个多月他好像就又长成了很多,不是身量也不是容貌,而是气场。

  年轻沉稳又不缺乏锐气,集团内部的员工碰上他都禁不住屏住呼吸。

  太耀眼也太锋利了。

  不过这种耀眼和锋利在进入董事长办公室,桃花眼微弯,桀骜还是有的,但更多的是亲近和依赖。

  这让连翩很想摸摸小狗的脑袋。

  但办公室还有员工在汇报工作,他只道:“你怎么来了?”

  谢燕归:“接你下班。”

  熟门熟路的在会客的休闲区坐了:“哥你忙你的。”

  能汇报到连翩这里的事大多是集团的重要项目,有些还是机密,但谢燕归的存在,不论是连翩还是员工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谢燕归仰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心中提着的一口气渐渐松了。

  专注听连翩和员工之间的对话。

  他从高中起但凡有时间就会陪谢风泉上班,悟性又好,知道一个集团运作需要什么东西。

  不得不承认,连翩真是天生的领导者,甚至于在某些问题的处理上,要比他的父亲还要明晰果决。

  这种明晰果决给人压力,也让人忍不住去学习。

  对连翩来说,工作上的事轻车就熟。

  分出余力注意谢小狗,见他虽然闭着眼睛,但分明有一种竖着耳朵的感觉。

  不觉好笑。

  办公室没人了就去坐到他身边:“听懂了多少?”

  这话一问就见小狗睫毛轻颤:“四分之一。”

  其实不是,至少百分之七十。

  说着话睁开眼,懊丧问:“哥,我是不是很没用?”

  连翩站起来,揉了揉他的脑袋:“已经很厉害了,哪里不懂?”

  说到这个就让人心焦,谢燕归现在记忆都没有复苏的迹象,他倒不是着急撂挑子,不差这点功夫。

  就是担心。

  如果谢燕归一直想不起来,他是不是反而坑害了人家。

  这是不能对人说的事,连翩也只心里想一想。

  在他恍惚的时候,谢燕归心中也很不是滋味。

  他不懂连翩,完全不懂。

  既然说出那样的话,既然怀着那样的心思,为什么现在又好像对自己半点都不设防的样子。

  难道是看不起他?

  就跟招猫逗狗似的,谁会将宠物看在眼里?

  就像刚刚,还有之前的很多次,连翩总是会摸摸他的脑袋,像在撸猫或者撸狗。

  以前谢燕归很喜欢这种亲近。

  现在很反感。

  心中波澜起伏,但面上一丝都没有表露,甚至调动十二分的精气神听连翩讲项目上的事。

  和谁家合作,对方什么态度,己方利益的底线在哪里,需要注意什么......

  谢家家大业大,合作方七成是老伙伴。

  这些人家谢燕归对其知根知底,甚至有几家总部就在海城的,他对其的了解还在连翩之上。

  他一手按着连翩的椅背,这样方便看连翩翻阅的文件。

  目光落在连翩白净的后脖颈上,修剪整齐的头发上,这个人好像每一处都长在他的心尖上,却也狠狠的在他心上插了一把刀。

  爱恨交织,握按在椅背上的手指力道收紧,甲盖都泛起白色。

  连翩偶尔一抬眼,正看到桌角半竖着的小镜子上,身后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人桃花眼狭而幽深。

  那绝不是什么都不记得的谢小狗会有的眼神。

  连翩垂眸,语气波澜不惊,但后脖颈却骤然凉彻。

  很多不在意的细节袭上心头。

  比如谢燕归的频繁出门,对谢清听的亲近,忽然对公司的事非常上心......

  所以,是在防备他吗?

  像在原著中防备谢清听那样的防备他?

  然而等他转身去看,谢小狗那双桃花眼纯净而亲赖的望着他,一如往常。

  刚才那一瞥似乎是错觉。

  论起演技来,连翩自然胜过谢燕归许多,他决定静观其变。

  捅破当然好。

  只要话说开,霎时心中郁气便能尽数倾泻。

  但一时冲动会坏事。

  谢燕归为什么会怀疑他而亲近谢清听,这其中谢清听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在谢燕归怀疑他的时候撕撸开,无异于将谢燕归推向谢清听,若想将让拉回来,除非将谢氏的权利尽数交付。

  只是没被谢清听磨砺过的谢小狗,撑得起来吗?

  这也许正中谢清听下怀。

  毕竟比起掌控他,作为叔叔和总经理的谢清听想要掌控谢燕归可更容易。

  墓地清冷肃寂,

  连翩看着墓碑照片上中年男人儒雅端正的脸:“谢总,送佛送到西,九十九步都走了,我不会倒在最后一步上。不过说真的,你这一单还真是费劲。”

  演戏没什么,差点将自己演进去,感情上怪不好受的。

  不过倒也不会过分难受,谢小狗也不容易,而且平常对他的关心和依赖也并非完全做戏。

  他得好好想想,到底要怎么妥善应对这件事。

  想归想,日子还是一样的过。

  谢燕归对集团的事很上心,连翩也由着他,问什么教什么,反正恢复记忆的谢燕归再怎么也不会做损害集团利益的事。

  只是若谢燕归要什么项目说练手,连翩便会严苛,除非谢燕归真做到极好,否则不会让他沾手。

  他想,谢小狗在谢清听前缺失的磨砺就由他来。

  将来很多事,还是要小狗自己面对。

  谢清听看的分明,找机会对谢燕归道:“我原本以为他对你到底还有几分情谊,毕竟事无巨细的教你,没想到一旦动真格的就舍不得了。”

  谢燕归眸光转暗。

  说实话连翩绝对是个好领导者,也是个好领导,但在工作上,当真对他生出几分压迫。

  只他从不服输,反倒更精益求精,一时间进步飞快。

  也不放过谢清听来上眼药的机会,诚恳道:“二叔,求你帮我,我现在只能依靠你了。”

  怎么帮?

  当然不管是人力物力还是工作上的经验,都要不吝赐教。

  人品如何暂且不论,谢清听能坐稳谢氏集团总经理的位置,工作上的能力和建树毋庸置疑。

  谢清听和蔼道:“这个当然,二叔不帮你帮谁。”

  心中却是发急。

  他最知道那录音根本就是假的,看问题便更公允,知道连翩是在有意锻炼谢燕归。

  而谢燕归也是真能下苦。

  长此以往,没等他辅佐谢燕归将谢氏夺过来,没准连翩已经将谢燕归历练出来而后慨然放权。

  到时候那份录音的真假就瞒不住了。

  .

  二月初,海城商会举办宴会。

  年年如此。

  有资格与会者都是海城商业圈子里的翘楚,连翩和谢燕归以及谢清听都在受邀之列。

  因为是海城内部的宴会,负责宴会的都是海城的商业大拿们。

  今年轮到海城郑氏。

  郑家在海城顶尖集团中排最末,是谢清听去世妻子的娘家。

  宴会前,谢清听带着儿子谢承安约了郑家当家人,即谢承安的舅舅吃饭。

  席间难免聊起连翩。

  郑舅舅感叹:“老谢总真是眼光毒辣运气绝佳。”

  话里带着遗憾。

  他是谢清听的姻亲,谢承安的亲舅舅,当然更偏向谢清听,如果不是连翩,现在谢氏就是谢清听说了算。

  本来妹妹去世的早,枢纽一断,感情按理说也会淡很多。

  但这些年谢清听从未续娶,又一直和郑家走动频繁,郑舅舅如今是将谢清听当自己的亲人看待。

  为亲人考虑,人之常情。

  纵然连翩再优秀百倍,这种立场郑舅舅也绝不会动摇。

  而且假若谢清听上位,对郑家好处更大。

  谢清听给郑舅舅倒酒,低声道:“大哥,事在人为。”

  成年人之间,一个眼神就知道彼此意向,陪坐的谢承安懵懂,但直觉的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郑舅舅将车钥匙给谢承安:“承安,我手机落车上了,你去帮我拿。”

  外甥像舅,他待谢承安如同自己的亲儿子。

  有些东西便舍不得让谢承安过早接触.

  反正将来长辈们打下基业,孩子们只管安安稳稳的守成就行了。

  .

  转眼就是商会举宴的当天,

  一切都安排妥当,谢清听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将事情浅浅的跟谢燕归提一提,免得到时候谢燕归冲动再坏事。

  谢燕归皱眉:“什么叫不管出什么事都让我不要管?”

  他是极敏锐的人。

  一时间心慌意乱手脚发麻,紧紧盯着谢清听,逼问道:“二叔,你是不是要对我哥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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