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古代言情>结亲>第30章 故居旧事

到城西的路似乎是远了些,马车行得不紧不慢,偶尔起了阵风,帘子微微动了动,又了无声息地垂下。

车里的两人靠在一处,谁都不说话。像是有谁打翻了糖罐子,两人掉进了饴糖堆一般,呼吸间都是甜丝丝的。

程既枕在谢声惟胸膛上,耳边贴着,听到里面一颗心跳得迅疾,带着纯然热切的欢喜。

“怎么不说话?”程既曲起手指,在谢声惟胸膛上轻轻叩了叩。

他今日懒,也未束髻,只松松别了根藤簪。方才在车里胡闹一阵,长发被蹭得微乱,谢声惟捉住一缕,捻在指尖,绕来绕去地把玩,低声道,“我总疑心这是梦,不敢多开口,怕惊醒了。”

程既听了这话,往他身上又蹭了蹭,仰起头,笑得像只诡计多端的狐狸,“我在梦里也会这样轻薄你吗?”

谢声惟脸颊微红着,不置可否,权作默认了。

“阿辞原来背着我做过这样不正经的梦,”程既啧了一声,“这许多年的圣贤书也不知读到谁肚子里去了呢?”

“是我不好,”谢声惟低下头,下巴在他柔软的发间蹭了蹭,“以后不会了。”

“阿辞竟有这样的本事,还能叫自己不做梦呢?”程既眨了眨眼,伸手指在他鼻尖点了一点,“呆子。”

“旭日东升之时,引动男子精元。做这样的梦是好事,说明我们阿辞身体在好转呢,”程既笑眯眯道,“假以时日,定然有龙*虎猛的时候。”

谢声惟饶是清楚程既的性子,也不免时时被他口中的惊人之语堵得说不出话来。

“我猜,阿辞这会儿定在腹诽我口无遮拦。”

“……不曾。”

“欢爱交合之理,本就是人之常情,阿辞莫因为害臊就多加避讳,那对你我可都不好。”程既指尖一点点上移,轻轻地蹭过谢声惟的喉结,声音低低的,像在牵着人的心神,“先前没让阿辞快活,是为着阿辞的身体着想。”

“精血珍贵,多蓄才能养身。”

“阿辞别恼我,你快快地好起来,就早日叫你快活,这样可好?”

谢声惟着实听不下去了,猛地抬手掩住了他那张荤素不忌的嘴,凑近他耳边咬着牙道,“不必再说,我晓得了。”

马车适时停下,车夫声音在外响起,“少爷,少夫人,葫芦巷到了。”程既这才脱身。

两人此行本就是闲逛,也不要人跟着,吩咐车夫在巷子外候着,便慢悠悠地进了巷子去。

程既先前赁屋子的屋主也在这条巷子里住,两人便先去敲了门,打算着若是屋子还空着,也能去转悠一遭。

屋主人范大娘正在院子里坐着纳鞋底子,瞧见程既进来,眯着眼觑了半天才认出,忙笑着迎了上来。

听程既说了来意,极痛快地便从腰间取了钥匙递过去,“还空着呢。那时你走的急,这多的租钱大娘也没来得及给你,索性就先不找下家了,还想着指不定哪天你再回来住呢。”

范大娘瞅着程既衣着如今不同以往,身旁站着的青年更是一身锦绣,俩人往那里一站,俊俏得活像是画儿里跑出来的,不由得开口道,“小程大夫如今这是发达了,交上这阔气朋友,也穿金戴银呢。”

余光瞧见程既腰里佩着的玉坠子,语气里更是难掩艳羡,“这玉怕不要好几两银子哩!发达了,可不要忘记咱们这些老邻居,大伙儿当年可都帮衬过你。”

程既提了提嘴角,淡淡应了句道,“那是自然。”也不多话,拿了钥匙,便携着谢声惟离开了。

范大娘犹不死心,追到门槛处,扯着嗓子殷勤道,“要不大娘领你去啊?”

程既烦她,只作听不见,早拉着谢声惟几步路走远了。

待到人影也看不见了,程既的脚步才渐渐慢下来,谢声惟在旁边忽然开口道,“她从前待你不好?”

虽是疑问,语调却是平的,仿佛认定了答案一样。

程既嘴角似有若无地勾了一下,“说不定是我见利忘义,自己发达了便瞧不起贫贱故交呢。”

谢声惟伸手过去,握住他的指尖,包裹在掌心里。

“你不会。”他说。

程既偏过眼去看他,似乎在打量这话是讨自己欢喜还是存了真心。

谢声惟于是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下颌,“我认识的程既,必然不会如此。”

程既停了停,睁着一双眼看着他,蓦地牵着他快走几步,到了自己先前所居旧处,匆匆地拿钥匙开了门,将人拉进去,反手合上门扇,凑过去在谢声惟颊上亲了一口。

“这是谢礼,”他微微弯着一双好看的眼,“谢阿辞这样信我。”

“我都未曾料到,我在阿辞心中这样好。”

谢声惟伸手过去,替他理了理肩侧垂落的长发,“那愿意同我讲一讲,先前受了什么委屈吗?”

“我若是讲了,阿辞替我出气吗?”

“嗯,”谢声惟温声道,“替你出气。”

程既得了这话,脸上渐渐绽开了笑,伸手过去,同这人牵得紧紧,十指扣着,“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我刚来时,她欺我人生地不熟,赁钱多收了我几分。”

“后来有段时间,生意好做了些,手头好不容易有些余钱,她又借势说是菜价贵了,赁钱也要涨。”

“那时候日子真是过得艰难,每天醒来便是饿肚子,只好喝水充饥。”

“从那时起我便想,待有一日真的侥幸荣华,定要来她这儿晃荡一圈,好好气一气她才好。”

程既从未和谢声惟讲过自己先前旧事,这是头一次。他像是极警惕的小动物,要人耐心哄着,过了许久好不容易亲近了,才肯将自己展现出一点点来给人看。

谢声惟瞧着他,心里像是吞了颗未熟的山楂,酸软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们刚刚该多留一会儿的,你同她多炫耀几句,好叫她更生气些。”

“那倒不必了,”程既嘴角挂一点狡黠的笑,“刚才那一遭,已经足够她懊悔好一阵子了。”

“况且我们阿辞这样好看,我可不舍得叫她多看。”

细碎的日光透过叶片间隙投下,映在程既脸上,是一片小小的光斑。

谢声惟伸手去捉,指尖触到的肌肤细腻柔软,他轻声开口,“不及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