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至带着齐远琛去了急诊室,医生处理好伤口,又叮嘱近几天不要碰水。
方至拿着开好的药和齐远琛一起走出医院,问他:“我们现在去哪?”
齐远琛掏出手机:“我先打个电话。”
他微微走远一些,跟刘舒桐交代了一下情况,听他说没什么大碍,刘舒桐又提议:“要不你先回趟家养几天?”
刘舒桐说的是舟南。
齐远琛偏头看了一眼低头摆弄着药膏的方至,回:“不了。”
刘舒桐也没多说,挂断电话之前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跟那个江寻轩还好吧?没什么矛盾冲突吧?”
“你想太多了。”齐远琛挂断了电话,给陈导发了条消息,便走到方至身边。
他从外套口袋里掏出口罩戴上,跟方至说:“先叫车回家。”
听到“回家”,方至怔了怔,随后迅速去拦车。
齐远琛和方至并排坐在后座。
春日的气息兜转大地,新绿初上,惠风和畅,一切都暖融融的。
折腾了半天,齐远琛身上都出了层薄汗,于是降下一段车窗闭目养神。因为腰上和后背的伤,他只能侧靠在车门上。
剧组离市中心距离将近二十公里,和煦的微风柔柔地拂过,光影在眼皮上跳转,齐远琛渐渐有了困意。
下了高速路段有点堵,鸣笛声不绝于耳。方至方至偷偷瞄了齐远琛几眼,看着他平静的面孔,猜测他是睡着了。
这会正值黄昏,漫天匝地的斜阳之光洋洋洒洒投进了车里。方至迟疑了一下,决定把齐远琛那边的车窗摇上。
他和齐远琛的距离并不十分近,为了方便,他用右手支在两人之间的座椅上,随后倾着身子,左手去够车窗的开关。
他小心翼翼地动作着,避免吵到齐远琛。因为在他的记忆中,齐远琛不仅睡眠浅,而且被吵醒的脾气还大。
他咬着嘴唇,终于艰难地按到了那个开关,悄悄松了一口气。
明晃晃阳光和车外的噪音成功被隔绝开来,方至完成了伟大的使命,刚准备起身,车子突然一阵急刹车。
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他右手一滑,趴在了座椅上。
准确地说,他半个身体都趴在齐远琛身上。
他仓皇地抬起头,对上了齐远琛的眼睛。
那两道目光如淡淡的青烟一样濛松,有两秒的迷茫,之后上下打量着方至此刻的姿势,像是探究着他的目的。
方至慌了神,脸“腾”地红了一片,左手扶着窗沿刚艰难地微微起身,车子却在此刻重新启动了——他又跌了回去。
齐远琛在他的脸撞到自己大腿上之前伸出了手掌,垫了一下,于是方至的脸就这样埋进了他的掌心里。
和记忆中一样柔软,他的脸颊和嘴唇。
方至“唔”了一声,感觉世界天旋地转的。
老板听到声响,解释道:“不好意思啊,刚才路段出了点事故,差点没赶上绿灯。”
齐远琛淡声地“嗯”了一下。
方至感觉接触自己面颊的这只手像是携带着电流,迅速走遍全身,让他浑身发麻。
以至于他的脑子慢了好几秒,才找到此刻最适宜的决策。他手忙脚乱地支撑着自己坐起来,小声地解释:“我只是想帮你关个车窗。对不起,吵醒你了吗?”
齐远琛喉结滑了一下,蜷起手指:“没事。”
他看着窗外的摩天大楼,手指点着窗沿,片刻后又出声问道:“你住哪?”
“嗯?”方至看着他的后脑勺,说了一个地址。
齐远琛点点头,跟司机交代:“师傅,换个地点。”
两人来到方至租的公寓楼下,方至才反应起来,问:“远哥,这是?”
齐远琛扫了他一眼,回道:“拿一下换洗衣物。”
方至揉了揉鼻尖,才意识到接下来几天他都要照顾齐远琛,也不好回来。他领着人进了公寓楼下的大厅,指着沙发说:“要不,你先坐一会?”
齐远琛把手插进外套口袋里,闷闷地说:“我跟你一起。”
方至领着齐远琛进了自己家。这是他租的一间公寓,不足60平。
李伯伯正坐在沙发里和方广文聊天,两人看到方至均是一愣。
“小至,你怎么回来了?有事吗?”方广文问道。
方至解释说:“我回来拿个东西就走。”接着有些局促地跟齐远琛介绍,“这是我爸,你见过的,这个是李伯伯。”
齐远琛摘下口罩,礼貌地跟两人问好。
“这是……你老板?”方广文猜测道。
“不是,这是……齐远琛,我……高中同学,你以前见过的。”
齐远琛偏头默不作声地看了方至一眼。
方广文沉思了一会,点点头,说:“好像是有点印象,变模样了,更精神了。”
李伯伯笑得挺开心:“正跟你爸聊你呢,吃个饭再走?”
方至有些为难,看着齐远琛征求他的意见,见齐远琛点头,才应允下来。
李伯伯乐呵呵地准备起身去做饭,方至拦住他:“别做了,要不吃火锅?”说完偷偷问了齐远琛一句:“可以吧?”
齐远琛也低声地“嗯”了一句。
李伯伯家就住对门,平时方至外出的时候都是他帮忙照顾方广文,给他做饭,扶他上床睡觉。
都已经麻烦李伯伯一个月了,方至感觉很不好意思。于是把几人都安顿在沙发上坐好,自己穿鞋去买菜。他刚到玄关穿好鞋子,一回身,看见齐远琛也在身后,吓了一跳。
齐远琛又把口罩戴好了,正垂眸看他:“我跟你一起去。”
“可是……”方至担心着他的伤势,然而拒绝的话还未出口,对方已经穿好鞋子了。
齐远琛外套里裹的还是那件拍戏的警服,方至觉得他这样去超市有些太过扎眼,顺手从门口的衣架上摘下一顶棒球帽,踮起脚尖为他戴上了。
将近五点,正赶上晚高峰,超市里人不少。
方至一直担心齐远琛被拍到,时不时看他一眼。
齐远琛停下脚步,问:“你在这表演拨浪鼓呢?”
方至挠挠头笑了。
买好食材,要结账时途径酒水区,方至看见一种新出的葡萄果酒,眼睛都亮了。他拿起一瓶,问齐远琛:“远哥,喝酒吗?”
齐远琛淡淡地扫了一眼他手里的酒,慢悠悠地说:“胆子挺大,还敢喝酒。”
方至猜想上次一起吃饭他定是耍酒疯了,便悻悻地放下酒,推着车去结账了。
齐远琛蹙了下眉,看了一眼方至刚刚拿的那瓶酒,伸手准备去拿,想了想,又收回手去。
他几步跟上方至,摘下头上的帽子扣在了对方头上,又把人挡在身后自己去结了账。
方至被一系列操作晃得没回过神,反应过来时齐远琛已经付完款了。
两人走出超市门口,方至伸手想去提袋子,手刚一碰到,齐远琛把东西从右手挪到了左手。方至绕到他左手边,东西又被转移到了右手。
“……”
方至轻叹着:“远哥,你的伤……”
齐远琛:“我不是纸糊的。”
方至哑口无言,只能任凭齐远琛把东西拎在手里。
好在家离超市不算远,两人推门进去的时候,李伯伯正准备烧水,方至撸了一把袖子去厨房里洗菜了。
齐远琛坐在沙发上,跟方广文随意交谈着。
他打量着方广文脸上、脖子上的疤,感觉和几年前相比有些减淡,不那么可怖了,想必是方至照顾得很好。
方广文问:“远琛是吧?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齐远琛坐直身子,回:“演员。”
“哦,怪不得长这么好看呢。”方广文笑了。
齐远琛不擅长和长辈聊天,他扫了一圈房间,疑问在心底盘旋许久,最终状似随意地问:“叔叔,你们这房子租多久了?地段不错。”
方广文顿了一下,回道:“五六年了吧,是挺好的,主要是离医院近。”
五六年,当年应该是直接从舟南搬到这来了。
齐远琛食指若有似无敲击着沙发扶手:“您身体还好吗?”
“挺好的,老样子。”方广文拍了拍自己的腿,眼底落寞,“就是苦了小至了。”
“你也是当明星的,你们……娱乐圈,工作是不是很累?”方广文又问。
齐远琛摇摇头,安慰道:“不累,我们年轻。”
方广文闻言神色稍微放松了些。
齐远琛想了想,站起身说:“叔叔,我能随便转转吗?”
方广文连连说好。
其实没什么好逛的,屋子面积不大,布局摆设也基本一览无余了。房间有两个,是对门,齐远琛站在走廊里扫着这两间房门。
方广文推着轮椅过来,给他指:“这个是小至的房间。”说着便推开了门。
齐远琛站在门口,看着内里的布置。
他记得方至以前的房间是朝阳的,阳台上摆着各种各样的花,桌子上也有很多花瓶,床单被罩也是深蓝色系的。如今是背阴的房间不说,桌面上只摆着几本书,床单被罩都是灰色的,沉闷不少。
齐远琛眼睛眯了眯,不着痕迹地关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