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至最初接近齐远琛的时候其实并没有什么“计划”,他不知道沿着这条路走会走到什么境地,也没有想好之后的对策。
在某种变量没出现前,他没有思考过后果。
然而,当他临时起意的表白打破了平衡,他被迫接受了这种“变量”。冷静后他认清了牌局,决定另辟新径。不再是毫无意义的追逐游戏,开始了名正言顺的追求。
某天,齐远琛穿了一件黑T,方至在微信上偷偷给他发消息:[远哥,你今天好帅*^_^*]。
本来认真听课的齐远琛听见手机震动,拿出手机一看,偏头扫了方至一眼。
方至忽略了他眼神中的鄙夷和警告,继续敲字:[真的!我这个角度看你的侧脸,帅得惊为天人!简直是造物主的雕刻]
齐远琛的脸色明显更沉,但方至依旧在对话框内刷着表情包。
齐远琛终于忍不了了,回他:[很土。]
[虽土但真,天地可鉴]
他趴在桌上,迎着齐远琛看过来的目光,眨了眨眼,嘴角挂着得意的笑。
后来,方至一早摸清了齐远琛的回家路线,每天都要跟着齐远琛绕一圈再回自己家。
齐远琛一开始每天都要赶他一次,但方至总会回他以微笑,十分真诚地说:“我喜欢散步,对身体好。”
于是齐远琛身后便多了一条尾巴。
周末的早上,齐远琛刚从被窝里爬起来,就看到方至给他发了一条消息:[远哥,我好难过]
接着,他也没有等着回复,继续自说自话:[我做梦梦到跟你一起去看电影,买了爆米花,刚要检票,梦就醒了]
齐远琛无语凝噎了几秒,回他:[……少做点梦。]
方至秒回:[远哥你也醒了呀?你醒了就回复我了!我不难过了]
齐远琛:“……”
为了有更多了解齐远琛的机会,方至在程锐身旁鞍前马后,拿着陆婉音做的糕点把程锐哄得心满意足。
有段时间,齐远琛甚至怀疑他转移目标了。他看着方至在程锐身边狗腿的模样,心底莫名其妙添了几分不爽。
被方至伺候得非常妥帖的程大爷开了圣恩,在某个秋意渐浓的日子里问齐远琛:“周末爬山?去吗?”
齐远琛十分冷漠地扫了他一下:“和你?”
“哪能呢。还有方至,和他那两个朋友,你也认识的。”
“哦。”
没有拒绝,便是同意了。程锐心情大好,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
到了约定的日子,是个晴天。丽日当空,瓦蓝的天幕上弥漫着几缕轻薄的云。
方至套了一件水蓝色的卫衣,和蓝天一样清澄。
看见背着书包站在路边等待的齐远琛,他一路小跑过去,明媚地跟人打招呼:“远哥,早上好。”
齐远琛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们俩到得早,站在街边等了十几分钟也没见其他人来。
方至本想跟齐远琛聊聊天,但总觉得他远哥今天阴云笼罩,分外阴沉,难道是起床气还没消?
方至一直控制着想说话的嘴,为了转移注意力,他低着头,脚尖胡乱地画着画。
齐远琛看了一眼方至,更加确认他“转移目标”的事实。他说不清为什么,莫名生出几分烦躁,索性收回视线,拿出耳机听起歌来。
方至见了,眼睛一亮,刚想凑过来说些什么,便听到身后有人叫着两人的名字。
是程锐。
齐远琛也看过去,发现程锐穿了一件深蓝色的卫衣。
程锐看着方至,有些震惊地挑了下眉。他一边走过来,一边调侃着:“怎么回事?你不会是故意和我穿一样颜色的吧?”
方至撇了撇嘴,回他:“谁故意的,我就算要故意,对象也不是你啊。”
二人的交谈齐远琛没听到,他在看到程锐的下一秒就调大了耳机的音量。
程锐眼神示意方至看齐远琛,方至一脸茫然,小声地告诉他:“远哥今天的起床气好像有点严重,都快十五分钟了,我一句话都不敢跟他说。”
程锐唯恐天下不乱:“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越是这个时候,你越应该一鼓作气。”
方至疑惑地眨了几下眼:“是吗?”
程锐正准备继续忽悠,肖逸和汪海洋到了,俩人是在路上碰见,一路打闹着跑过来的。
汪海洋看见方至便搂着他的肩膀控诉:“方至,这肖兔崽子欺负我,你管管。”
肖逸一路追过来:“你还恶人先告状?”
两人围绕着其余三人转着圈圈,程锐适时提醒道:“劝你们省点力气,小心爬山真的变‘爬山’。”
汪海洋和肖逸瞬间停下脚步,在原地喘了一会,又吆喝着上路。
肖逸悄悄凑到方至耳边:“哥们为了你可是豁出去了,好好把握机会啊。”
方至一脸感动地点着头:“嗯!”
肖逸拍拍他的肩膀,过去拽着程锐聊起游戏来,汪海洋见状也凑上去强行加入群聊。
几人越走越快,把齐远琛和方至都落在后面几米远。
方至自然而然地挪到了齐远琛身边。
时至秋天,空气里弥漫着桂花香,丝丝香意趁人不觉便钻入鼻腔。
午后的阳光肆意地倾洒着,透过山间密密丛丛的枝叶,切碎的光影投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投在清莹秀澈的山涧,随风而动,潇洒安然。
齐远琛还是摘下了耳机。耳边溪水潺潺,鸟鸣啾啾,心情也难免好了几分。
走了约十几分钟,方至试探着开口:“远哥。”
齐远琛稍稍放慢了脚步。
“我有点走不动了。”方至小声地补充道。
齐远琛眉头拧紧,上下打量了一下方至:“你是该好好锻炼了。”
方至吐了一下舌头。
齐远琛又问:“要休息一会?”
“不用,”方至摇摇头,嘿嘿一笑,“你可以牵着我走吗?”
齐远琛眸光一沉:“你说呢?”
方至小心翼翼地再次提问:“那我……抓着你走?”
齐远琛微眯了一下眼,转身欲走。方至连忙拦住他,手指着他的书包带说:“我说的是这个。”
齐远琛背着个运动双肩包,调节带很长,此刻垂下来长长的一截,确实是个好“抓手”。
他没出声,方至就当他默认了,轻手轻脚地退回到齐远琛的右手边,左手抓住了他的书包肩带,一晃一晃地走着。
片刻后,方至又叫道:“远哥。”
齐远琛没回答,方至轻轻晃动着他的书包肩带:“我想拍张照,等我一下可以吗?”
齐远琛顿了一下,站在原地不动了。
方至欣喜地一笑,雀跃地掏出手机跑到旁边的小溪旁拍照。
山间的小溪萦绕曲折,清澈见底,游鱼历历可数。片片黄叶也在其中缓缓飘荡着,荡出一圈一圈的水痕。
方至蹲在一块小石头上一口气拍了十几张,拍完后,他看了一下成果,颇为满意,便兴高采烈地回头想跟齐远琛炫耀,结果刚出口一句“远哥”,脚下便一滑——掉进水里了。
溪水并不深,甚至都没没过脚踝,但溪中的石头很滑,方至晃了几下没站稳,一屁股坐到了水里。
齐远琛几步跑过去,看见方至坐在水里,委委屈屈地扁了扁嘴:“好痛。”
“笨死了。”齐远琛叹了一口气,慢慢地扶方至起来。
路人不少,听到方至落水的声音,好些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方至一边拉着齐远琛的衣袖站起身来,一边低头抱怨:“丢死人了。”
齐远琛不动声色地挡住方至的身形,问:“还能走吗?”
方至动了一下右脚,感到一阵抽筋似的疼痛。他从小就特别怕痛,眼下脸几乎都皱在了一起。
齐远琛见状也不问了,直接扶着人走到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坐着,接着不顾方至龇牙咧嘴的表情脱下了他的鞋袜。
脚被握在齐远琛手中时,方至的脸顿时烧红了,疼痛和害羞各占了一半原因。
齐远琛试探着转动了一下他的脚踝,他立刻惊呼:“痛!”
齐远琛默不作声地打开了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掏出一瓶红花油。
方至惊喜地叹道:“远哥,你想得好周到呀!”
齐远琛冷着脸回他:“不是周到,是知道你笨。”说着,他倒了一点在手心,揉搓着方至的脚踝。
听到方至小声地抽气,他便放轻了些力道。
然而这些方至都没有察觉到,他此刻正在心无旁骛地害羞。齐远琛温热的手心一下一下滑过他的脚踝,力度忽轻忽重,方至的呼吸也变得忽轻忽重。
最终他心猿意马地低下头去,不敢再去看齐远琛的动作。
溪水哗啦啦地流淌着,枯叶在风里清脆地折断翅膀,这些声音好像都掩盖不住他的心跳。
揉了好一会,齐远琛抬起头问方至:“好些了吗?”
方至“啊”了一声,反应了一会才点着头,含糊地说:“好多了好多了。”
齐远琛狐疑地盯着方至红透的耳根,目光微动,陷入了思考。
方至的脚不安分地在他掌心之中动了一下,他垂下眼眸,视线忽地一滞——他这才意识到,方至的脚踝竟然这么细,仅凭一只手就可以轻松握住。
那截瘦白的脚腕此刻掌控在自己手中。齐远琛不知思绪飘到了哪儿,手下竟然不自觉加重了力道。
方至被疼痛感拉扯得清醒了,不解地出声:“远哥?”
齐远琛抬起头,方至再次怔住了:对方幽深晦暗的双眸中,泛着某种他从未在齐远琛眼底见过的情绪。
那是一种类似于掌控与征服的欲望,像海水一样要把人裹挟进去。
方至的心重重跳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