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李四儿原就是个极其霸道善妒不容人的性子,仗着隆科多的痴恋在佟家横行霸道,令隆科多的后院形容虚设。

  若是寻常后宅手段倒也罢了,有来有回鹿死谁手尚且还不好说,偏李四儿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她的手段很直截了当,却也极其残酷霸道。

  后院那些女人在她面前根本就无法正面交锋两个回合,死的死废的废,毁容、小产、一言不合就是一顿毒打……上下一片鸡飞狗跳。

  这些后院女人何曾见过这样简单粗暴的手段啊?偏隆科多就像是着了魔似的死死护着李四儿,非但不计较她种种残忍毒辣的行径,反倒愈发对这样的李四儿爱得深沉,着实是叫人大开眼界。

  故而几次下来,后院女人们便也都彻底死心了,平日里恨不得当自己是个隐形人似的缩着脑袋当鹌鹑,就连嫡妻小赫舍里氏也不例外。

  可谁知,这个花魁的出现却打破了一切。

  李四儿有隆科多不可理喻的痴恋做依仗,花魁却有林言君的特制符箓傍身,亦是迷得隆科多晕头转向,如此一来两人就等同于是在同一水平线上,斗起来可谓是旗鼓相当难分胜负。

  李四儿吃亏,隆科多不舍责罚花魁,花魁吃瘪,隆科多亦不舍惩治李四儿,整天夹在两个女人的中间是左右为难愁得头发都秃了不少,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个女人斗得鸡飞狗跳。

  这一放任,可不就放任出大问题来了吗。

  起因是那李四儿突然有了身孕,一时间难免愈发趾高气扬耀武扬威,尤其青楼女子都是被灌过药的,也就是说花魁这辈子注定都不可能有孩子……深知其中内情的李四儿岂能放过这个机会?没少拿这一点扎花魁的心窝子。

  原本就因着李四儿有孕而生起浓重危机感和嫉妒心的花魁这下岂能忍得了?人都被气疯了。

  恨意上头,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弄设计弄掉了李四儿的孩子,还顺带将青楼里专给她们这些女人服用的药也赏了李四儿一份。

  不是嘲讽她是不会下蛋的母鸡吗?既然如此你也别生了!

  如此一来花魁是解恨了,可李四儿却疯了。

  身子都还没养好呢,直接就提着刀子要来砍她,幸亏隆科多当时在身边,将她给死死护住了。

  “隆科多!事到如今你竟还要护着她?”李四儿满脸不敢置信。

  却不知她此刻的表情与之前旁人的表情简直如出一辙。

  先前无论她是弄死了哪个女人还是划花了人家漂亮的小脸儿,隆科多都毫不犹豫坚定不移地维护她,仍旧将她捧在手心里如珠如宝地宠着,那时别人看隆科多的表情可不就是这般,满是不敢置信,恨不得脸上都刻上了几个大字——你是不是有点什么大病。

  不过那时的李四儿身为既得利益者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反倒很是得意,如今身份一对调,她却不适应了。

  就见隆科多眉头紧锁,看着她的眼神满是心疼怜惜,却仍旧将花魁挡在自己的身后,满是痛苦道:“四儿……我知晓孩子没了你很伤心,事实上我心里的痛一点儿也不比你少,可香雪也罪不至死啊,我已经教训过她了……”

  “教训?”李四儿打量了完好无缺的花魁一眼,冷笑道:“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教训她的?”

  “我将她狠狠训斥了一顿,还给她禁足了一个月。”见李四儿脸色一变,隆科多赶忙补充道:“她已经知道错了,并且跟我保证以后再不敢胡来,既然如此咱们就此揭过这茬不好吗?总归事情已经发生了,这会儿便是将她杀了剐了也于事无补,孩子终究是回不来了,何苦再为此折磨活生生的一个人呢?”

  李四儿当场被气了个仰倒,看着隆科多的眼神简直像是在看什么稀罕生物,“她害了我儿子的性命还害得我以后都不能再生,你竟轻飘飘几句训斥和禁足就想了事?我儿子回不来了就不惩治她了?这是哪里来的歪门邪理!要照你这么说那律法何必还要杀人偿命?总归偿命也换不回被杀的人,何不索性放了!”

  隆科多何尝不知自己说的那番话有多站不住脚呢,只不过……

  “四儿……你与香雪皆是我心爱之人,任凭你们中间哪一个我都舍不下……你这是在剜我的心啊!”

  李四儿:“……”这话怎的这样耳熟?

  冥思苦想好半晌,李四儿这才想起来,仿佛每次她犯了事,隆科多的阿玛额娘要求处理她时隆科多都差不多是这样说的。

  顿时,李四儿的脸色就变了,活像吃了一口屎似的。

  “我本也就不喜爱孩子,你和香雪能不能生都无所谓,只要咱们三人能够好好的我便也就满足了。”顿了顿,隆科多愈发柔和了声音,说道:“你与香雪向来水火不容的,今儿你害我明儿我害你,要论是非对错也实在是掰扯不清,闹到如今这个地步何苦呢?何不都放下成见化干戈为玉帛,往后咱们三人在一处快快活活过日子岂不美哉?”

  就连被他维护的花魁都觉得荒谬了,站在后面看着他的眼神甭提多古怪。

  在佟家这么长时间她也算是发现了,寻常时候这位佟三爷都挺正常的,可只要一碰上感情方面的事立马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说他降智那都是夸奖了,根本就是颅内有疾,且已病入膏肓!

  连她都是这样的想法,更遑论李四儿这个苦主呢?

  听罢隆科多的这一通话险些没当场气出个脑溢血,不过她对这人的秉性更加了解,自然也懒得再与他争辩什么。

  当即只咬牙道:“我只再问你一遍,你肯不肯将这个贱人杀了!”

  “不成!”隆科多连连摇头,一脸苦闷道:“四儿你消消气……”

  “好!”不等他说完,李四儿直接出言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荒诞之言,阴冷地笑道:“隆科多,你别后悔!”最后狠狠瞪了眼他和花魁两人,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接触到那双眼的一瞬间就感觉像是被毒蛇盯上了似的,目光阴冷黏腻,令人脊背发凉,当场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香雪暗道一声“不妙”,直觉要出什么大事。

  李四儿这人本性残酷毒辣,寻常没招惹到自身的人都能因一个不满就将人弄死,如今吃了这样一个大亏要叫其息事宁人绝不可能的,指不定是憋着什么大招儿呢。

  果不其然,没过两天李四儿的大招儿便来了,却是直接对着隆科多去的。

  那日隆科多照常去看望李四儿,想劝劝她哄哄她,谁想说着说着就被勾得滚作一团,更没想到的是……衣服才扒下来,李四儿就从枕头底下掏出一把剪刀直奔他的命根子而去。

  幸亏隆科多自幼习武反应迅敏,下意识一个翻滚落地,可却还是晚了些许。

  锋利的剪刀仍是划破了他的命根子,疼得他当场几欲晕厥过去。

  李四儿见一击不成就欲上前补刀,不过这时外头听见惨叫的下人已经闯了进来,一见这情形当场都吓了个魂飞魄散,忙将她给拿住了。

  后面还是医术精湛的太医花费了不少功夫小心翼翼将伤口给缝合上的,至于那玩意儿究竟还能不能有用,那就不太好说了,还是得等伤养好了才能知晓。

  这样一场变故发生,佟家顿时就地震了,皇贵妃亦是听到弟弟被废的消息才病情恶化险些命丧黄泉。

  佟国维和赫舍里氏都气疯了,当场就要杀了李四儿解恨,可谁知隆科多却仍死活拦着不肯,只道:“一刀杀了太便宜她了,我要留着她慢慢折磨!”

  李四儿就这样被留下了,可隆科多所谓的折磨却竟不过只是叫李四儿亲手伺候他吃喝拉撒罢了,顶多是伺候的时候故意挑刺找些不痛快,但李四儿那脾气哪里是能忍受这个的,一言不合就将茶水泼他一身都是常有的事。

  气急之下隆科多就骂她,李四儿亦不甘示弱直接骂回去,便是给了她一个大嘴巴子,李四儿也敢“啪啪”两个大逼兜还回去。

  两人闹得是很激烈,气氛剑拔弩张的,可隆科多却从不肯叫人帮着教训李四儿,这样的情形谁还能看不出呢,分明是还余情未了啊!

  佟家那群人,上到主子下到奴才,围观了全过程的所有人无一例外全都惊呆了,恨不能敲开隆科多的脑子瞧瞧里头装的究竟是什么,怎么到了这个地步还能如此纠缠呢?

  说了好几回不听,一副为了李四儿如痴如魔的架势,佟国维也就彻底死心了,干脆放弃了这个儿子。

  曾经那般器重隆科多一来那是嫡子,二来这个儿子也的确是有几分本事,奈何却死活过不了一个情关,如今连身子也废了,就这将来还能有个什么指望?

  反正他有好几个儿子,嫡子也并非只有隆科多一个,何必天天跟在屁股后面给自个儿添堵呢。

  身为一家之主,佟国维的态度几乎可以完全决定一个人的处境命运,这头他才表示出放弃,隆科多的待遇就立即一落千丈。

  加之这回又挨那一脚以致严重二次伤害,隆科多基本上也算是与太监无异了,便是再怎么爱李四儿爱得头脑发昏,心里必然也还是会有怨恨的。

  可巧,李四儿也恨他这个负心汉呢。

  如此一来便是没有那花魁在中间折腾,这两人也是好不了了,还有的互相折磨相爱相杀呢。

  虽说事情的发展远远出乎了自己的预料,李四儿的猖狂狠辣和隆科多的恋爱脑着实也叫林言君惊掉了下巴,但对于这个结果她还是挺满意的,索性就很痛快地应允了花魁的请求。

  以李四儿的疯狂,花魁再留着迟早得遭。

  “福晋,薛贵人来了。”

  “你去罢,小心些行事。”嘱咐完姜嬷嬷,林言君这才叫了进。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薛宝钗带着两个小宫女走了进来。

  较之先前,如今薛宝钗的身上更添了些许少妇的妩媚风韵,身材依旧珠圆玉润,气色健康红润,一瞧便知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也是她有福气,当初果断选择投靠皇贵妃这才在宫里站稳了脚跟,与贾元春险些一尸两命不同,她那一胎可就顺利多了,一举得了个白白胖胖的小阿哥,也像是冲走了前脚贾元春带来的晦气似的,喜得康熙大手一挥直接将她从答应提溜到了贵人的位子上。

  按理以她的身份是不能亲自抚养孩子的,不过她那翊坤宫的主位娘娘是宜妃,人家膝下有两个儿子呢,还有个亲妹妹生的小公主,自然无心也无力再养别的孩子。

  是以名义上说是在宜妃娘娘跟前养着,实则薛宝钗的自由度很大,想看孩子抱孩子都不会被阻拦,偶尔还能带着孩子出门溜达溜达晒晒太阳。

  日子过得舒坦顺心,这脸上气色自然而然也就带出来了。

  林言君瞧着心里头也不免为她高兴,笑问,“今儿怎么不曾将十五阿哥带来?”

  “方才去看了贾贵人。”薛宝钗淡淡一笑。

  林言君顿时就懂了。

  嫡亲的表姐妹两个,一个儿子生下来就夭折了,另一个的儿子却是白白胖胖虎头虎脑的……这要是大咧咧带上门去,不知情的还以为这是故意扎人心窝子去的呢。

  林言君接着话就问道:“贾贵人近来如何了?身子可曾好些?”

  “仍是那般模样。”薛宝钗叹了口气就不说话了,捧起茶碗静静地品茗。

  见状,林言君就果断打发了屋内伺候的人,“可是有什么事?”

  薛宝钗放下了茶碗,轻声说道:“她托我带句话,说是想见见你。”

  “见我?”林言君眉头一蹙,有些疑惑。

  她们之间的关系也就那样,虽一直同住在宫中,也只不过最开始时贾元春为了拉扯关系走动得多一些,但到后来经历过难产丧子之后贾元春便彻底沉寂了下去不曾再蹦跶,她当然也不会主动凑上去,关系自然而然也就冷淡了。

  如今冷不丁又想见她,究竟所为何事?

  一时想不通,但无论是有什么事,她都不大想掺和,下意识就想张嘴拒绝,可转念却又想到了另一桩事,故而话到嘴边就改了口风。

  “晚点我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