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流水声不断, 陆信一手拿着手机刷着微博,一手将刚脱下的上衣丢进框里,想去浴室找男朋友帮忙解决一下后背还在发痒的蚊子包, 正大大方方走进去的脚步一滞,视线定定地盯着手机上的内容。

  今天他过生日,例行发了一张带着蛋糕和一大堆礼物的照片, 顺带感谢一下纷纷在给自己送祝福的粉丝。礼物里多是大小不一的盒子袋子,有来自队友的、有敌队朋友寄过来的、还有家里一直惦记自己的爷爷让人特意送到战队的, 各式各样的心意都在这一天准时送到他面前, 自然也少不了范寻。

  他的礼物依然是一众东西里最“恐怖”的。

  上一次收到手表陆信没敢声张,这次他是不管那么多了,让它大大方方地入了镜。

  范寻送的是一套珠宝,独立设计师品牌, 在男性风格的珠宝圈里一直名声赫赫, 价格也叫人望而却步。

  陆信没嚣张到把带着logo的盒子放进去, 只是在桌面的一边将盒子打开, 露出里面的东西。

  粉丝肯定看得见, 却少有人会在意。

  少有, 不代表没有。

  眼下陆信停下脚步仔细看的,就是一个懂行的粉丝留下的评论。

  信女食素求颜:!!!!wocwoc, 我看到了什么???惠特曼的首饰??哪个大佬送这么贵的东西????

  家人遍布天下:不懂就问, 惠特曼是什么。

  信女食素求颜:独立设计师珠宝品牌,只卖全套珠宝,每一款都是独一无二的, 宝石都特别稀有, 男款偏多, 图里那个金绿猫眼项链应该也是一整套, 有项链,耳钉,戒指(这款的戒指是一对!!!)如果我没看错,这套叫末日之星,只有项链是猫眼石,也是这套里真正最值钱的,(拍卖价7位数)剩下都是黑钻,再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拉克斯你敢不敢拍一张全身照?我赌你的手上有戒指!你的耳朵上有耳钉!!

  无战损对线专员:!!!!盒子上确实有空位啊!!!他已经戴上了!!!

  陆信对这群粉丝的敏锐度已经习以为常,他现在只盯着“末日之星”四个字,心脏仿佛逼近沸点的水,越发躁动起来。

  范寻和他都不是真正懂珠宝的内行人,仅仅是环境契机耳濡目染,顺带着了解一些常识和圈子里应知应会的鄙视链。

  黑钻算不上好,但高品质金绿猫眼的罕见是事实,这款设计被叫做末日之星,多半是因为一整套漆黑里只有这个宝石是一抹突出的亮色,中间的亮线耀眼清晰,很像黎明的天际线。

  设计师是这么想的,买家却不一定,尤其这个买家还是范寻。

  陆信太了解他了,真正吸引范寻的很可能根本不是设计和价值,而是这个名字。

  ——看见的时候,觉得和你……很合适。

  收到盒子时,范寻的话犹在耳边。

  那时陆信没多想,只是忍不住在心里反驳了一下:黑漆漆的,真没觉得哪里合适。

  他审美没有定数,但耳钉向来喜欢扎眼的款式,耳洞都打了,血也流了,必须造作到位。但当时他沉浸在丝丝绒绒的快乐里,没抽出时间质疑范寻对自己的了解。

  现在他懂了,合适的不是设计,是名字。

  陆信笑笑,无奈地伸手将额头两侧的发丝缕到脑后。

  这人总能有办法无声无息地戳他的心。

  他走近浴室,见到范寻正站在浴缸边对着水波纹发呆。

  陆信走到他身后动作自然地环住劲窄的腰身,鼻尖贴近范寻的颈侧温存地蹭了蹭,低声问:“干嘛呢?”

  手臂一凉,范寻眸光下滑看向源头,是陆信无名指上低调的戒指。他出神地看了好半天,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抬起自己的手,上面也带着一模一样的戒指,银色戒圈镶着不起眼的黑钻,是半小时前陆信亲手给他戴上去的。

  这礼物范寻送的有点犹豫,上次的手表陆信至今不敢明目张胆地戴着,这次的全套首饰他更拿不准,但不送,就浪费了陆信特意为他打的耳洞。

  “嚯,惠特曼的?又是一套房啊,范总这是生怕我戴出去见人吗?”

  没打开盒盖的陆信笑眯眯地看着抿嘴的范寻,他还以为是什么符合自己审美的夸张样式,得见那内敛的真容时不由地愣了一下,喃喃着:“这倒是戴的出去。”

  说着,陆信就拿出里面的耳钉,耳洞在范寻这几天定时定点的“监管”下已经好得七七八八,缀着一个不小的黑钻还是游刃有余的。

  “满意吗?”

  范寻怔怔地点头,看着那个令自己难以自拔的地方,低沉地“嗯”着。

  像个被迷丢了魂的可怜书生。

  有点傻。

  陆信笑容更灿一分,低头看着剩下的东西,刚要拿起那个格外显眼的项链,眼神一瞟,转而抽出里面孤零零的戒指,回身问他:“就一个?”

  惠特曼设计珠宝,怎么配置全看主题的理念,有的是一个戒指一个耳钉可怜巴巴,有的就成双成对齐齐整整。

  陆信觉得自己收到的这套,其他都可以形单影只,唯独这个戒指不行。

  范寻被他问得一顿,藏起窃喜从兜里拿出一个单独的小方盒,漆黑的丝绒面和那套首饰的关系不言而喻。

  “还有一个。”

  陆信瞧着他的神色笑了笑,走过去说:“幸好我聪明,不然范总今天岂不是要失望了?”

  他拿过小盒,看着里面和自己那只没什么差别的戒指,银色和黑色的碰撞在设计师的巧手下带着刚性的荷尔蒙气息,花纹和钻石结合,莫名衬着几分蛰伏隐忍的意味。

  范寻闷声反驳:“戒指都是一对的。”

  陆信刚想说这个品牌可不一定,却是反应过来,调侃道:“哦,这是故意等着我问,然后亲手给你戴上?”

  “嗯。”

  难得见他眼里凝着细碎期待的光,陆信被他这个样子可爱得骨头都松软下来。

  “行。”

  他笑着应下,将盒身反过来冲着范寻,正待对方纳闷的间隙,他突然单膝下跪,范寻条件反射地拉住他的手臂,问:“你干嘛?”

  “不明显吗?戴戒指啊,戴戒指不都这个动作吗?”

  陆信不起来,仰着头将盒子举起来。

  范寻沉沉地说:“你这是求婚,戴戒指不用跪。”

  陆信故意皱起漂亮的眉头,为难地说:“范总这是要拒绝我的意思吗?”

  范寻沉默片刻,“不是。”

  “那是愿意嫁给我了吗?”

  范寻不出声,抬手抚摸陆信的下巴和笑嘻嘻的嘴唇,哑着嗓子说:“你这样,我会当真。”

  手指底下的笑意逐渐平缓,双唇开合,说出震荡得他心尖发麻的话:“我没在开玩笑。”

  ……

  所以现在,范寻和陆信的手上都戴着那个含义认真的证明,认真到范寻直至此刻都还在恍惚之中。

  他的心口太满了,满到足以填补起曾经日积月累的空荡和豁口,像是能医好一切陈年伤疤的良药一样,将他偷偷掩藏的隐疾瞬间消融。

  他从来不知道,一只小小的戒指能有这种威力。

  范寻觉得自己周围一切的时间和空间都在旋转,仿佛他此刻身在的不是现实,而是一场不愿醒来的梦。

  一个月前,他甚至都不敢出现在陆信面前,更何谈能在这么快的时间里互相戴上戒指。

  他被陆信抱着,轻声说:“有点……失真。”

  “什么失真?”陆信一愣,越发放肆的手停了下来,搭在他衣摆和裤扣的边沿没再继续探索。

  “你,有点失真。”范寻摸上身前的手,低头看着,“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就接受我。”

  毕竟做好了被拒绝被厌恶的准备,可实际操作起来不仅不是他想象的炼狱模式,这段关系还擅自给他开启了极简关卡,不用做什么,不用纠缠什么,他执着的人也同样一直在等他,范寻没经历过这么轻易幸运的事。

  太好了,好得像幻觉。

  陆信定定地看着他的侧颜片刻,随即扬起吊儿郎当的笑,不甚正经地问:“怎么个意思?你觉得我这男朋友太便宜了?”

  范寻回过身,拇指抚上他的下颌线,眼眸深暗,真诚地说:“我觉得你太便宜我了。”

  陆信胸口坠了坠,有些受不了眼下他不加收敛的卑微和刺眼的幸福感,这点小事就能让他露出这副样子……

  陆老师不会说什么感人肺腑的真情话语,一般没等说出口,他自己就率先激起一层鸡皮疙瘩,面对这种情况,他想不出别的方法,他学习不好还不爱看书,抛开那一身矫情病和生活环境自带的见识积累,陆信自诩是个低俗的人,俗,且直接。

  此情此景,他只能想到用行动做点什么。

  他凑过去蜻蜓点水地啄了一口范寻的唇,手一抬,直接给他的上半身“蜕了皮”,随手一甩,把价值不菲的衣服丢到旁边。

  “我谈个恋爱,难道还得给男朋友设九九八十一难吗?”陆信边说着,边抽空亲吻他柔软的唇。

  “你是要上丨我,不是要上西天,少想那些没用的。”他手指不断下滑,准备继续扒皮,亲吻的位置也逐渐走“下坡路”,一路顺着下巴喉结和锁骨逐级向下,不见停的意思。

  范寻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擎住他的肩膀,理智地开口:“别了,今天难得结束得早,早点睡吧。”

  他摸着陆信的嘴唇,说:“不用管我,我就是随口一说。”

  “哦。”陆信一个笔画都没采纳,“你也不用管我,我就是随口一尝。”

  范寻还想拉住他,陆信抬眼,晦暗的眸光盯在他的瞳仁上,幽幽地说:“机会难得,我劝你珍惜。”

  范寻被他唬了一下,手顿住,略带迟疑间又掺杂着细微的委屈,轻轻地问:“之前不是说……只要想,就行吗?”怎么突然机会难得了。

  陆信轻笑,“增值服务,和那个不一样的,范、总。”

  范寻感觉眼前的陆信像个蛊惑人心的妖精,没给他丝毫拒绝的余地,把他的心智摄得完完整整,等他回过神意识到什么是增值服务的时候,心里除了惊涛骇浪就只剩下更加浓烈的不真实感。

  这是陆信,对着他做这种事的人是被他掩藏在私密龛坛上的陆信。

  这人也不知道是因为皮肤白还是样貌美,气质上总是带着一股极致干净的味道,不是清纯的干净,而是带着神性的清爽,配合他那个无拘无束的性子,就像个潇潇洒洒的神仙,被粉丝戏称为仙姑也正是因为那种出尘的美和恰到好处的狂。

  他在范寻心里是发着光的,无时无刻,即便在做这样的事也始终是清透的、明亮的。

  美好得让他失神。

  也让他在看着眼前人低伏身子不遗余力的样子时,心脏鼓动得愈见不正常。

  这是陆信,这是他的陆信。

  他的。

  ……

  “咳,操。”陆信低头用拇指擦了擦嘴角,没忍住骂了一声。

  范寻立马将人从地上拽起来,满眼都是惊诧,“你……”

  看见陆信被咽得眼眶上色,鲜红的舌尖略过嘴角,喉结滑动不知道吞了什么下去,唇边挂着随性的笑,眉头却微微皱着,似是不太舒服,整个人从里到外散发着致命的诱丨惑,晃得范寻脑子直接卡了壳。

  陆信的膝盖又木又疼,支着长腿坐到浴缸边沿,从里面沾上些水擦了擦嘴边,他仰头看向还在怔神的男朋友,笑着问:“怎么样?点评一下?”

  范寻盯着他,无意识地伸手摸他的耳垂和凉滑的耳钉,老老实实做评:“嘴小,喉咙浅,有点疼。”

  陆信笑了,挑挑眉:“这是爽过了给个差评?”

  范寻摇头,“不想你难受,下次别这么勉强了。”

  陆信拉着他的裤链将人拽近,单手轻巧地将拉锁提起来,拍了拍他的腹肌,笑眯眯地说:“还下次?你都给差评了,没有下次了。”

  范寻沉默地用眼神将人锁住,看得陆信脊背有些酥,他软下声道:“干嘛呀?你没有什么吃人的癖好吧?”

  见范寻还不说话,陆信在那翻涌的眼眸下退了那么本就不怎么坚定的一步:“可以商量的嘛,你说句好听的,下次我就考虑考虑。”

  范寻思绪回笼,听出对方似乎误会什么,视线下移,做出了陆信跟他求婚时一比一仿真的动作。

  陆信一瞬不瞬地瞧着他的一举一动,牛仔裤锁链的摩擦声滑过,他又紧张又从容地说:“这事还能有来有回的呢?你行吗?”

  范寻抬眼危险地盯了他一下,没回答。

  行不行的,马上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说行。

  久等了家人们,鞠大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