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骄真是越听越心惊,感觉身边都聚集着一些极恶之徒。

  然而此时看着光风霁月不染世俗的温愉升开口了:“你不想玩就不用玩了,我来替你继续。”

  他仍然是把全部的筹码都压了上去,其他人也很好奇那位“幸运儿”的朋友是否也会同样幸运,并没有走。

  “小。”他轻轻吐出一个字。

  周围一片哗然,毕竟刚才应骄已经连续喊了好几声“小”了,就算换了一个人,也不能再是“小”了吧?

  应骄也有些惊讶,返回到之前对方待着的那个位置,微蹙着眉看荷官始终如一、流畅顺滑的动作。

  在众目睽睽下,器皿应声打开,竟然是个很小概率的豹子——5、5、5。

  1280万,全部没了。

  “哇不是吧,小兄弟好不容易赢了这么多,这就输光了?”

  “诶你别挑拨他们的关系,但是这真的很可惜啊,就应该选大了,怎么又选小了呢?”

  “没意思没意思,不看了。”

  旁边一片唏嘘声,应骄反倒还放松了许多,柔声跟温愉升道:“反正也就亏了十万,我们不玩这个了吧。”

  当然不是他瞧不起十万,而是怕对方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不!”温愉升难得强硬了起来,“我还要继续!”

  “客人,因为您是代朋友上场,所以得遵守我们的规则。如果还想继续,不能从十万起压,而是……”荷官笑得很是甜美,“1280万。”

  “好。”还没等应骄阻止,他就先答应了下来,渐渐离去的赌鬼们一听还有这么刺激的事情,又去而复返。

  应骄知道他有钱,可是也不是这么花的:“你疯啦?”

  他完全不为所动:“骄骄你相信我,我真的不甘心就这么走掉,肯定可以再赢回来的。刚刚只是一时失手,我运气总不能那么差吧?”

  应骄听着这话有些奇怪,对方看上去并不像是一个好赌的人,以前也从未有过任何征兆。而且能不能赢回来为什么要告诉自己,那本来就都是他的钱。

  还没想明白,赌局又开始了。

  “小。”输了。

  “小。”输了。

  “小。”输了。

  接连几次,温愉升像是跟“小”杠上了似的,每次都只选它。骰子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竟然也都避过了几个小的数字。

  真的是运气太差了吗,还是说他故意的?

  比起连连哀叹的旁观者,应骄忍不住在心里这么想着。

  “客人,赌注已经进行到了十六亿三千八百四十万,您还要继续吗?”荷官笑得滴水不漏,只是一双眼睛似乎在头顶灯的照耀下,反射出了诡谲的光。

  温愉升就仿佛被每一个赌红了眼的可怜虫附了体一样,脸颊涨得通红,神色有点狰狞,他高声道:“赌!”

  “大气大气,老板强啊。”

  “原来家底这般雄厚,怪不得敢继续呢。”

  “没错就该这样,只要一直赌下去,总能见到一个‘小’的,到时候肯定赚得盆满钵满!”

  应骄被荷官报的数字吓了一跳,他还没见过那么多钱呢,只他看到温愉升深似黑潭的眼睛时,不知为何突然镇定了下来。

  “客人,这次您选大,还是小?”荷官吐露的每一个字都似乎带着诱惑的意味。

  “大大大!”身边的人在起哄。

  “都那么多次大了,该小了吧?”

  “我看也该选小,做人哪,就该从一而终!”

  “小,小!”

  一声又一声的“小”挑动着人们的神经,温愉升果然道:“小。”

  荷官面无异色,晃了晃打开盖子,5、3、3。

  和应骄一开始摇到的数字一样,是大!

  “怎么会怎么会,怎么还能是大呢,这不应该啊!运气也太背了!”

  “这位朋友应该还有钱吧,我们再压一次,肯定就是小了!”

  “没错没错,相信我们,下一次肯定是小,哪能那么多大呢。”

  看热闹总是不嫌事大,很多人总是被怂恿地犯了一个又一个更大的错。

  温愉升却停下来了,神情落寞眼神悲伤:“这是我所有的钱了,接下来肯定要喝西北风,真的没办法再赌了。”

  应骄看着他这模样都快笑出声来了,他当然知道对方的家底远不止这些,所以这一切都是在演戏。

  但其他人不知道,反而还惺惺作态地安慰他。

  “你这确实是运道不好,要不去洗洗手再来试试?”

  “小伙子别难过啊,看你还年轻,老大哥我教教你。没钱了呢,可以去把东西当了,或者把人——”

  “老大哥!”温愉升如同见到了救星一般的抓住了他的隔壁,“你果然是经验丰厚啊,要不借我一点钱,待会翻本了再加倍还你!我若是现在去当东西,还指不定要等几天呢,岂不是错过了时机?”

  “这这,我也没多少钱了啊。”说话的人正是之前说要卖掉妻子孩子的。

  温愉升并不气馁:“也没让你全借,你就能借多少借多少。我也不是太在乎钱财,只是喜欢享受赌博带给我的乐趣,绝不会贪了你的钱。”

  他又拦住刚才那个劝人卖妻儿的:“我看你也是生得威风凛凛,所说的话都让我受益良多,就帮小弟一个忙吧。”

  然后他问遍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就算有人想要溜走,也都被他巧妙地拦下。

  在众人犹豫之际,他忽地指了指应骄:“接下来让我这位兄弟继续猜,我可能是真的手气不好,还是不要献丑了。”

  提到了手气,大伙就想到了应骄之前的连连好运,顿时有人心一横:“我借了!”

  毕竟真的出了太多大了,他们很难相信下一次还会是小。

  有一就有二三,整个场子热闹非凡,温愉升拿了一叠欠条和一篮子筹码重回赌桌,然后把座椅让给了应骄。

  应骄不晓得对方要干什么,不过也很期待接下去的发展,便迎合了众人说出他们心中的那个字:“小。”

  荷官应声开始摇动,手每晃动一下,他们的心就跟着晃一下。骰子撞击器皿内壁的声音真的很好听,叮呤当啷,慑走了所有人的心神。

  器皿被放下,灼热的目光聚焦在上面,似乎要把它烧出一个洞来。

  4、4、4。

  又是一个豹子,又是大!!!

  “啊!我受不了了,还我钱!”

  “我借了足足五百万呢,这不血亏,我不管我现在就要收回!你赶紧去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当了!”

  “我只是看别人都投了我才投的,我本来没想投的!”

  “我就说这次邪门得很没准还是大,你们偏不信。”这个人明明刚才喊“小”喊得最欢。

  刚刚还跟大伙说自己家里还有多少多少房产和古董的温愉升,蓦地要哭起来:“其实我家里已经破产了,刚才那些钱确实是我全部的钱,哪还有什么可以当的东西。是你们说下一次肯定是小的,不关我的事!”

  “什么?!你这个骗子!”

  “我这真是一朝被鹰啄了眼,竟然相信了你的鬼话,我的钱啊!”

  “不能放过这两个人,大家伙赶紧把他们抓起来!”

  过于激动的人们开始去抓温愉升,他左闪右避跑得飞快,旁人甚至都没办法碰到他衣服一丝一毫。

  但在这些人试图要去绑住应骄的时候,他突然停下来了:“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不要碰他!”

  “那你倒是还钱啊!”有人吼了一句。

  “不,该担任责任的不是我,而是——”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竟是一直冷冷地看着他们发疯的旁观者荷官。

  “她!”

  被指到的荷官眼球骤然一缩,脸上一直完美无缺的笑容意外地出现了一点点裂痕,表情看起来尤为奇怪。

  然而大伙并没有发现端倪,因为只是一瞬间,她又换上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惹人怜爱得很。

  “不是你指荷官美女干什么啊,骰子又不是她能控制的,我们早就看过了,都是最简单平常不过的道具,你不会是想赖账吧?”

  “这里的老板和荷官都很友善很客气,绝对不会做出什么违规的事情!我来了很多次了,从来没见他们出过老千!”

  “哎哟看我们的小荷官都要哭了,你干什么平白无故诬蔑她啊,快道歉!”

  “是啊,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能欺负一个小女生,还要不要脸了?”

  “不就是想转移我们的注意力吗,这样的招数早就见多了好吗,不要把我们当傻子!”

  或许是这座赌场挑选荷官的眼光真的很独到,所有人都在帮着她说话,连那些说要卖掉自己妻子的也在一同质问温愉升这个罪大恶极的叛徒。

  只有隐约意识到了什么的应骄,缓缓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容。

  要论笑面虎的鼻祖,那非温愉升莫属啊!这么个年纪轻轻的荷官,在关公面前耍大刀,岂不就要被看穿了么?

  温愉升一改怯懦胆小的形象,眼中带笑地看了应骄一眼,然后轻启薄唇似是玩味道:“就是这样的小女生,在把你们当傻子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