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礼堂继续掰扯这事儿显然是不明智的，孙主任直接把当事人叫到了办公室。
打架的是秦牧野和方元木，按说沈玉竹是不用去的，但她担心秦牧野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气，还是跟了过去。其他几个帮忙拉架的，也一块去了。
“这是咱们驻地组织部的董部长。”孙主任介绍完，让人搬了两把椅子，和董青山一左一右的坐下，严肃道：“说说吧，怎么回事？”
“孙主任，我都说了，是秦牧野打人。”方元木叫嚷道，他看了眼董青山，知道这人的职务高，又说，“孙主任，你可不能因为跟秦牧野关系好就偏袒他。”
这话可把孙主任给惹着了，别看她现在做妇女和后勤工作，成天笑呵呵的，看着没什么脾气，但当年孙主任能在丈夫去世之后独自抚养儿子长大，也是个烈性儿的人。
她一拍桌子，站起来说，“那你说说，我怎么偏袒了？”
“悦然啊，你这脾气可是一点儿都没变，别急，慢慢问。”董青山是最了解自己这个老同事的，知道她根本不会做这种事。他笑着看向方元木，目光却十分锐利，“这位同志既然说自己是苦主，那你就先说说，秦……秦牧野同志为什么会打你？”
“因为嘴巴贱呗。”沈玉竹冷冷道。
“你！”方元木知道沈玉竹不好惹，这回可不敢再胡乱作妖，而是向董青山告状，“董部长，这个人叫沈玉竹，她根本就不是我们驻地的工作人员，秦牧野仗着自己的地质勘探队的副队长，和孙主任串通一气，把人给留在了驻地，这完全是违反了驻地管理规定的，您应该把她赶出去。”
董青山皱眉，问孙主任，“有这回事吗？”
“小沈留在驻地是我同意的，她哥哥沈玉峰之前在煤矿工作，矿难时救了我们所好几位同志的命，自己却牺牲了，当时咱们所还给授予了英雄称号，现在她和沈玉峰的女儿都在咱们驻地生活，房子不够住，是秦牧野队长把自己的房子分了一半出来。相关情况我已经写了材料汇报给了所里，是经过上级同意的。”
这事儿董青山当然知道，他问孙主任，就是为了让她把这些说给大家伙儿听。
原本沈玉竹有个英雄哥哥的事儿只有地质勘探队的一些人知道，方元木也只听说了个大概，他一直以为，把沈玉竹留在驻地是孙主任卖秦牧野的一个面子，没想到那些传言居然是真的。
一时间，办公室听到这事儿的其他人看着沈玉竹的目光都不一样了。看書喇
“小沈同志，你哥哥救了我们研究所同志的命，你以后就是我们所有人的妹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说。”
先表态的是郭宇明，他有着一股年轻人的热血与朝气，对沈玉峰这样的英雄自然是憧憬的，一句话说得仿佛宣誓一般。
这种态度也感染了其他人，纷纷响应。
“这份情我先领了。”沈玉竹笑了笑，也不推辞，“所里和地质勘探队很关照我，要真遇到困难，我也会说的。”
方元木讪讪道，“就算是这样，那秦牧野也不能打人，至少得给他个处分，不然我不服气。”
来的这几个人可都是目睹了整个事情经过，特别是郭宇明，他原本还想着大家都是同事，虽然方元木先撩者贱，但秦牧野二话不说就动手打人也不对，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可现在看到方元木一直咬着对方不放，而他想要三番五次赶出去的沈玉竹又是这么个情况，立刻说道，“董部长、孙主任，我知道他们打架的原因，是方元木先说沈玉竹同志的魔术是骗人的把戏，不该上台表演。”
“我也没说错，本来就不应该。”方元木梗着脖子，脸涨得通红，“大家表演的都是乐器、小品，再不济也有合唱，这魔术就跟变戏法儿一样，破四旧的时候就该被打倒的东西，怎么能拿到台面上来！”
破四旧！
一提这三个字，周围原本还七嘴八舌说方元木先挑事儿的人，都不敢说话了。
而沈玉竹这时候也才想起来，原来自己曾经在历史课本上学到过新中国成立后的所经历过的一段动荡年代，其实就在这期间。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
突然，一声嗤笑。
是秦牧野。
“人是我揍的，我不后悔，也不检讨，所里要怎么处分我，随便。”
“秦牧野！”其他人没开口，谢斌急了，“你小子胡说什么呢，谁要处分你了，你是我们地质勘探队的人，要想处分你，还得先问问我呢。”
他最为护短，也知道秦牧野为什么打人，可这事儿不能当着众人的面明说，只能干着急。
“秦牧野同志还是个急脾气。”董青山笑起来，“要我说，这位……是姓方吧，小方这话狭隘了，破四旧的同时，国家也号召咱们学习新文化新思想，养成新习惯新风俗嘛，这魔术是从国外传进来的东西，和以前的戏法儿是不一样的。我听说上头回见外宾的时候还看过，所以觉得小沈同志的这个节目很不错，节目单也是我点头同意了的。按照你的说法，是不是还要打倒我啊？”
沈玉竹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位董部长居然会护着自己。
她不知道的是，在这个动荡开始的头几年，到处都乱糟糟的，就连地质研究所也经历过一阵子的风声鹤唳，但大家伙儿都是在山里水里头搞研究忙工作的人，哪里有功夫斗来斗去，更何况现阶段国家在地质研究方面的经验还不足，所里头很多技术人才都在国外留过学，而能在国外进修的，家里条件也不差，所以……大家很有默契地低调做人，避开了风头，倒是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看書溂
尤其是这两年，政策已经逐渐宽松起来，几乎没有人再提这事儿了。
也就是方元木这样的小年轻，知道扣帽子的厉害性，才会说这些。
眼见董青山站在沈玉竹这边，方元木哪里敢说什么，涨红着脸，咬着牙，“那秦牧野呢，就算是我说的不对，也不能打人。”
谁知道，董青山笑呵呵地来了句，“小伙子年轻，火气旺，是可以理解的嘛。”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