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耽美小说>罪证【完结】>第89章 【致命爱情24】

  沈长言回来之后, 还是很少和他妈妈说话。

  但是他回来了,陆清河开心起来,一扫此前阴霾的气氛, 上蹿下跳、走路带风,就连脚后跟踩过的地皮,也都透露着快乐的气息。

  沈父的案情侦办还没有进入最终阶段,所以沈长言离开北京之前需要特地去公安报备一次。

  他替他妈妈提出了申请离婚的要求, 几乎是没有耽误的, 特地协调了办案人员放沈父出来半天的时间,以方便填报离婚申请。

  准备离开北京的前一天晚上, 沈妈妈絮絮叨叨的和陆清河一块儿商量着, 两个人收拾了不少东西。

  她还特地给陆家二老分别准备了礼物。

  沈长言虽然全程都没参与,但是等到陆清河从隔壁房间回来之后,洗完澡, 拿着本书躺上床,他才又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在陆清河面前晃悠了好几次。

  陆清河抬眼瞥了这家伙好几回,后来实在受不了,就告诉他, “有话直说。”

  沈长言满脸为难的在陆清河躺下的床沿边上坐好。

  说实话, 放在平时, 陆清河是很难看到沈长言露出这副表情的, 那个男人大多数的时候都很坦然。

  但是今天……

  “陆清河,我……”

  陆清河看着沈长言, 双方陷入沉默许久。

  陆清河等的烦了,就拿手里的书去砸他, “你说不说呀, 再不说我可不听了。”

  “说, 说。”沈长言求饶一样的抓住陆清河的手,他说,“这句话真的很抱歉,但是我想,我们这次回宛城,能不能带上贺叔那个脑瘫的儿子?”

  “啊?”

  “对不起,陆清河,真的对不起,我知道我们才刚安安稳稳的在一起没多长时间,我就给你找了这么多的麻烦,但是,但是这次的案子不管怎么判,贺叔他的犯罪事实是客观存在的,所以哪怕不等判决,我也知道他逃不了死刑,他的儿子没有生活自理的能力,这段时间也是靠亲戚照顾着,但是他们家那个亲戚,他们家亲戚也是图贺叔之前留下来的一笔钱,他们不会待那个孩子好的,我总是担心,我们是一走了之了,但是那个孩子,不管怎么说他是因为我爸的事情才……”

  沈长言说不下去了。

  陆清河的眼睛睁的大大的,他看着沈长言,看得沈长言无地自容。

  “算了,我跟他亲戚说……”

  “你要带就带上呗,我当什么事儿呢。”

  沈长言愣住,陆清河过于轻松的语气,实在让他不得不吃惊,“你愿意接受他?”

  “我有什么愿不愿意的,你要是想带上,那以后就把他当你弟弟养呗。”

  沈长言松了口气,他有些不知所措的难堪,所以只好翻来覆去,一遍一遍的和陆清河保证着,“陆清河,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他成为我们未来生活的负担,我会努力工作,努力赚钱,我不会让你年纪轻轻就被我拖累,还带上这么大的一个孩子,等回宛城之后,他的衣食起居,他的病,他的所有一切都由我来负责,你也由我来负责,其他的事情不必你来费心,你只需要,只需要像以前那样快乐就好。”

  陆清河笑着,他看了沈长言一阵儿,说不清楚沈长言是变了还是没变,但是那个男人此时此刻不知所措的情绪,仍然是让他觉得有些心疼,于是只静默了两三分钟,陆清河忽然就抬手捏着他的脸。

  “你的工资上交,家里的消费和开支一律由我决定是否有支出的必要。”

  他愿意和沈长言一起承担,一起背负生活中的苦难,也愿意和他一起享受陪伴和相爱带来的快乐。

  ——

  第二天早上去大高个儿的亲戚家里接孩子时遇到了些麻烦,沈长言应该是在市局拘留所里见过大高个儿的,所以来接孩子的时候,和对方的亲戚沟通时,他对贺家的情况基本是掌握的一清二楚。

  其中包括大高个儿给亲戚家留了多少钱,之前寄养孩子的时候是商量的多少钱一天,这些细节沈长言全部清清楚楚。

  陆清河对北京不熟,他们下了三轮车之后,沈长言也是一路打听才转进的一栋居民楼内。

  还没上楼,就听着二楼的目标地点传出来了打骂孩子的哭闹声,沈长言往楼梯上迈去的步伐更加快一些。

  大高个儿的儿子今年已经16岁了,据说是天生的毛病,智力和行为能力相较于普通孩子来说都比较低下。

  这些年治病花了不少钱,但都没什么成效,总之得要人照顾着,伴随着吵闹声的越来越大,沈长言伸手敲门的动作也逐渐开始暴躁起来。

  “开门,开门。”手掌拍过铁门的响动,发出了震耳的「哐哐」声。

  屋内的辱骂仍在继续,但人骂完,脚步声也开始朝着门边靠近。

  有位体型微胖的女人,她满脸不耐的伸手拉开家门,“谁?”

  “您好,我是贺鸣的朋友,受他嘱托来接他的孩子贺小东。”

  “你们可终于来了。”女人虽然厌烦,但能甩脱个麻烦,眼里也露出些难得欣喜的表情。

  她连忙走进屋去拉扯那孩子,可是孩子害怕,很排斥她的靠近不说,一边仓皇的回退,一边还尖叫着拍打女人拉拽他衣服的手指。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个屁啊你啊,一天天的乱叫什么,你们家来人接你了,赶紧收拾书包跟他们走。”

  “啊啊……啊……”

  “我让你走,赶紧起来,别老赖在我们家,这几天你算算自己砸了多少个碗,这钱一会儿走的时候,可也得给我赔了。”

  他们撕扯着,打闹着,尖锐的叫声不绝于耳。

  陆清河实在听得头疼,于是也顾不得礼貌,抬手再敲一次门后,便迈腿直接进入了这间房屋之内。

  “孩子的东西我来收拾。”陆清河不动声色,但是又非常强硬把那个女人撕扯在孩子衣服上的手指拉开,他说,“您出去和那一位,谈一下孩子这段时间的生活费以及陪护费的支付问题。”

  提到钱,女人自是眼底放光,“这个生活费的问题,我们自然是要谈一下的,但是你收拾东西的时候可小心着点儿,别浑水摸鱼的把我们家的东西也拿走了,他可就一个书包里背了两件破衣裳过来,东西都丢在沙发上的。”

  陆清河没做理会,少年还坐在餐桌前发抖,他蹲下身子来平视对方,小心翼翼的温和的目光和对方进行交流与安抚。

  女人颐指气使的说完一通,又迈着矫健的步伐走来门口。

  沈长言多此一举来问,“方便进屋说吗?”

  “你这,你们这不是已经进来了吗?”她这话里带着些阴阳怪气,又拿手顺了顺耳后的发丝,回头瞥了一眼似乎在和贺小东说些什么的陆清河后,这才不情不愿的侧身让开一步来,“请进吧。”

  沈长言穿着大衣,他一边往屋里走,一边掏出衣兜里的纸和笔来。

  “贺叔说他到公安自首之前,拿了五百块钱给你,我们今天过来主要是为了接孩子,但是关于另一部分没有花费完毕的抚养费用,麻烦您还得给我们退回来。”

  原本看陆清河跟沈长言两个人穿的体面,女人还当这回又能讹人一笔,所以迎着这俩进进出出的还算客气。

  哪能想到这头人的屁股都还没挨着板凳呢,耳朵就先听着还要退钱的事儿,女人几乎是从座椅上弹起身来的。

  “你说什么,我辛辛苦苦给他贺鸣带了一个多月的孩子,收了点儿辛苦钱,你是不知道像他们这种有毛病的孩子有多难带,我不找你补贴生活费就算客气的了,你怎么还找我退起钱来了。”

  女人明显是撒了泼,声音高亢尖锐的要命,但沈长言也不畏她,只是淡定抬眼一瞥,而后就伸手替人再把板凳给拉了回来。

  “坐下。”

  这是他平常审问时才会用到的口气,男人的嗓音压低了的时候,听起来有些沙哑,但意外的压迫感十足,让人有些害怕。

  女人迟疑着打量着他。

  沈长言头也不抬,镇定自若,慢条斯理的拿笔在纸上写着什么东西。

  “你应该知道贺叔是因为什么事情进去的吧。”沈长言故意反问一句,“他这次被牵连进入大人物的案子里,一时半会脱身不开,我是受托前来帮忙的,这孩子你要交还给我呢,就老老实实的坐下来和我商谈退还钱款的问题,你要是不愿意,那这孩子你就自己留着养。”

  “你……”

  “对了,中途您可不能因为嫌麻烦就弃养哦。”

  沈长言这家伙吓唬人是有一套的。

  大高个儿以前说俗了是个司机,但是说雅了也是攀在高官家里讨生活的。

  从生活费到住宿费再到因为费心照料而损伤到自己精神的费用,不论讨论的内容有多离谱,女人只要提出来了,沈长言都会非常认真的和她讨价还价。

  这其中包括大白菜多少钱一斤,洗衣服的水费,过路费,上厕所按次收费这样让人听了都直发笑的条例,他们竟然都能一一列举出来。

  而其中贺小东在亲戚家一共入住了46天的时间,按照每天三块钱的最高级标准算下来,总共也才只需要支付138元。

  所以按照计算的价格,对方还需返还沈长言362元。

  这还不算完,沈长言算完账后又提出要检查一下贺小东的身体状况,于是伸手撸起了那孩子的袖管和裤管,在确认身上细数下来差不多林林总总有6道清晰可见的掐痕时,沈长言按照一个掐痕一块钱的金额又扣掉了需要支付出去的那6元钱。

  “所以您还需要退还我368元。”

  女人沉默半秒,忽然厉声尖叫起来,“搞什么啊,我给你们带孩子,到头来我还得倒贴?有你们这么办事儿的吗?滚滚滚,赶紧滚,讹钱的吧你们就是,再搁这儿胡搅蛮缠我可不客气了啊。”

  沈长言不疾不徐的把刚刚算账的那一页纸撕下来拍在桌子上,他说。

  “您这话说的不客观,首先您不是帮忙带孩子,而是我贺叔提前预付了一部分的生活费,所以和您形成了一段公平的雇佣关系,您是受人之托,拿钱办事儿,而现在我需要离开北京,这孩子您要交还给我,我就带走,您不交还,那您就自个儿留着,但我也不能就这么走了。”沈长言说的认真,言语之外强硬的要命,“我受了贺叔的嘱托,如果您不愿意退还这一部分孩子的生活费,那么我就默认这孩子您打算留下,所以今天,咱们就去派出所办理一下过户手续,这孩子的户口从今儿个起,就放您家本儿上了。”

  女人一听这话,当即就炸了毛,“搞什么,收你们五百块还当是五千块五万块呢,上我家户口,白给你们养个白痴儿子,当我冤大头呢。”

  “不愿意做冤大头就退钱。”沈长言不耐烦的敲了敲桌子说,“您不愿意做冤大头,我总也不能做这个冤大头吧,白拿人这300多块,您半夜睡觉也不觉着亏心?”

  “我亏心?”

  “没功夫跟您吵,要么退钱,要么上户,这事儿今天必须当面给我办妥了。”

  她们言语交锋,你来我往的斗了好一阵子。

  女人气势汹汹,语调尖锐,而沈长言嗓音低沉、神色镇静,辩论之下,那女人终究还是败倒在了沈长言不断重复的,一句又一句的「快点」之中。

  接着孩子下楼的时候女人依旧在楼上骂骂咧咧,沈长言数着钱走在前边,陆清河牵着孩子的手还帮他背着书包跟在后边儿,他们一出单元楼门就拦了一辆三轮车,完全无视身后大声吵嚷的动静,坐上三轮后扬长而去。

  深秋的寒风刮在身上还有些凉,陆清河帮忙裹了裹孩子身上的外套。

  三个人挤在三轮车的后排其实有些局促,但是沈长言完全在右侧一沿挂了个边,所以陆清河这边坐得就还算舒心。

  沈长言认真数了两遍这368元,确认没有缺漏之后又才从自己身上再掏出一把零散的纸钞来。

  他一边点认,一边把所有的钱全部捋好,整整齐齐从大到小的顺序依次码放整齐后,总共数出了491.73元来。

  沈长言扬手,“领导,我们家这钱,由你保管着。”

  陆清河偏头去看沈长言,对方的心情好像很不错,于是他撇了撇嘴,伸手收下这钱后故意嫌弃道,“你就这么点儿家底?”

  沈长言得意道,“还有呢,回家之后都拿给你。”

  他们买的车票是晚上20点的夜班火车,虽然比起坐班车到达的时间会被从五天拉长到八天,但是火车的优点之一,能够有效的减免了中途不停转车的麻烦。

  陆清河考虑过了,如果只是他和沈长言两个人,那没什么担心的,他俩拿席子一卷直接在大马路上睡觉都没问题。

  但现在有了需要照顾的沈妈妈,还有更需要照顾的贺小东,所以在计划返程的过程中,陆清河就不得不把考虑的范围再加大、加细。

  他们带的东西不算特别多,仅仅几件换洗的衣服,和一些不起眼但是又很重要的杂物,以及沈妈妈精心给陆家父母准备的礼物,其余不方便带上的,全部都由沈长言扔到旧货市场去换了现钱。

  这是陆清河的意思,他实在嫌麻烦,干脆说了句,“回家再买。”

  于是返程的行李被压缩再压缩,压缩再压缩的情况下,四个人的东西挤在一起,最后终于只剩下了一只大型编织袋和一只大型行李箱。

  到达火车站的时候,人山人海,把人挤得不行。

  陆清河一只手拉着贺小东,一只手搀着沈妈妈,他一边往前挤去,一边还得不断的喊在身后扛着行李跟上来的沈长言。

  “我在,我在。”沈长言一分钟内至少应了他三声。

  挤上座位的时候人已经累的冒了一身大汗,沈长言喘着粗气把编织袋和行李箱塞进头顶上方的行李架上。

  其实晚上八点的时间,他们出发之前也是吃过晚饭的,沈妈妈并没有太大胃口,可是接过水来喝了两口后,还是耐心的给贺小东往嘴里喂了些食物。

  陆清河累的不行,后半夜枕着沈长言的肩膀睡的安稳。

  早上排队在火车的洗漱车厢里简单洗了把脸后,看着窗外聊了会天,贺小东又把作业掏出来,于是沈长言和陆清河为了一道初中的数学题争论了三个小时。

  这一路的气氛还算和谐,有说有笑,分工合理,即便中途需要转乘几趟大巴,需要搬运行李,需要入住旅店,需要风尘仆仆不知疲倦的不停赶路。

  但是因为他们离宛城越来越近的缘故,所以眼里心里,侵染而上的都是即将要回家的喜悦。

  直到在最后驿站班车点,沈长言从人群中挤出来,拿着那四张戳了红印、写着终点站是宛城的车票时,陆清河实在控制不住,当着许多人的面就在车站大厅给了沈长言一个大大的拥抱。

  他几乎是挂在了对方的身上。

  “我们回家了,沈长言。”

  沈长言也大大方方的搂着他的腰背说,“我们回家了,陆清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