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绎书回过神看着那扇可怜的大门:

  “......”

  小王美人自告奋勇:“我也来!”

  三个人一起琢磨着去找稻草,身后的门突然“哐当”一下打开了,出来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边盘头发边骂:

  “哪个天杀的兔崽子哦!”

  她赶紧检查了一下自家门框,幸好木头没裂。一转眼见到三个小兔崽子,她转身就拿了把苕帚,边扫边赶:“去去去,去别处玩儿去!没得来我门前寻晦气!”

  骆绎书听得直皱眉。

  扫了几下,她看到门口的那一麻袋破烂,顿时脸色难看了起来,“哪个不长眼的扔的哦!”

  “坏了良心的小兔崽子,一大早给我气受!”

  听她指桑骂槐的,温斐然一个转身笑道:“刘奶奶,您要再往我家门前扔东西,下次我就直接扔河里了!”

  说罢,他将这女人在他茅草屋门前种的一圈小白菜秧都给拔了!

  一个都不留。

  好家伙,这是打算先到先得,占地为王了?

  刘阿姨被他气得不轻,跺脚道:“死兔崽子!奶奶,奶奶,你叫哪个奶奶呢你!”

  她今年才四十来岁,被人叫奶奶,气得牙都歪了!

  小王美人不小心“扑哧”一声笑出来了。

  刘奶奶骂了一通后,吭哧吭哧地往屋里拖麻袋。其他村里人见了,都暗戳戳地打消了这个占地儿的念头。

  走到村里那片水稻田的时候,有几个农民正在插秧。

  正巧王爸爸也在,小王美人兴奋地挥了挥手。

  前一年的秸秆基本都被烧没了,秸秆还田,可以用来沃土。温斐然发愁了,这个季节他根本找不到稻草。

  幸好王爸爸告诉他们,家里面还有几摞干的稻草。本来是想给温斐然搭屋子用的,结果温斐然老不在。

  见几个小崽子想搭屋子,王爸爸干脆放下了手中的活,去家里拿了那几大捆稻草,帮温斐然一起修屋子。虽说是帮,但其实大部分工作都是王爸爸做的。

  他家以前就是茅草屋,修起来得心应手。

  换温斐然自己来还真不行。

  一下午的功夫,茅草屋就有了个样子。原本被掀飞的屋顶盖上了,温斐然顺便去砍了几根修竹,削尖了用来加固茅草屋的支架。

  骆绎书在那儿忙着分稻草,王美人帮着他一块儿。

  王家的小儿子王学仁现在上幼儿园大班了,暑假的时候没事儿干,也来帮着他们一起修屋子,只不过帮的都是倒忙。王妈妈赶紧过来管好自己的小儿子,顺便给大人和小孩儿烧了一壶热开水。

  到了快黄昏的时候,茅草屋终于修好了,看起来簇簇新,也暖和了许多。

  温斐然对王爸爸道谢,说改天帮他去种田,王爸爸摇摇手,累得喘气儿喝了口水。

  王美人和王学仁欢天喜地地回家了。

  温斐然对着在河边洗手对骆绎书道:“谢谢你啊”,扔给他一颗糖。骆绎书一看,这他妈不是自己给他的糖吗,这么久了还留着呐?!

  羊毛出在羊身上啊这是!

  他起身,甩甩手笑道:“糖我不要,奖励个吻呗!”

  他大少爷自从那天在厕所撞破别人亲亲之后,就对接吻这个事儿相当有执念。

  温斐然手上很脏,而且身上都是汗,骆绎书走过去,在他嘴角飞快地啄了一下,等温斐然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走远了。

  这地方青天白日的,温斐然用手背擦了一下脸,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看到。

  ......

  温斐然还没来得及对“那一啄”有什么深究,就得回夜总会上班去了。

  不过这回他没有偷偷去,而是跟骆绎书提前报备过了。

  ——心想,有个“老妈子”真烦人啊!

  骆绎书不放心,非要跟着他一块儿去。温斐然一想到他蹲在夜总会门口那个画面就觉得牙酸,死活不让他跟去。最后骆绎书直接跳上了他的自行车后座。

  温斐然拗不过他,只得载着大少爷来到了夜总会。

  门口那保安一看,大嗓门——“哟!不得了,小温哥今天载着他媳妇儿过来啦!”

  巷口青年跟着笑话他们。

  在这群人眼里,骆绎书天天蹲夜总会门口等人跟个小媳妇儿似的。

  骆绎书皱眉,听不懂,“什么媳妇儿的?”

  温斐然道,“没什么。”

  他停好车,直接赏了门口一人一个爆栗。正想回头嘱咐点什么,却看到骆绎书直接大摇大摆地走进去了。

  进去了......

  夜总会里面一派群魔乱舞,温斐然吓得赶忙拉住他,怒道:“你干什么去啊!”

  骆绎书扒拉开他的手,“等外面我不放心!”

  那天他就是蹲门口,结果温斐然躺着出来了,大少爷到现在还耿耿于怀。他直接甩开温斐然的手,趁机进到了夜总会里面。白天舞厅里也有人在跳舞。

  服务员上前打量他,“顾客要点点儿什么?”

  不怪他,夹在一群社会人士中,骆绎书显得太奇怪了!服务员不由得多瞄了他几眼。

  这种地方都有最低的酒水消费,而且是来者不拒。骆绎书一看报价单,洋酒都要成百上千的,于是他一指最底下的“二锅头”道:

  “就要这个!”

  服务员:“......”

  骆绎书一摸口袋,二十五块钱刚好是他的零花钱。

  很快,二锅头端上来了,那边沙发上闲着没事儿干的一群小姐妹都指着骆绎书笑。

  温斐然简直没眼看。

  不过他看到骆绎书端端正正地坐在角落里,总归放心了点儿。

  温斐然大病初愈,夏哥贴心地准他上“白班”。白天店里遇到闹事的几率直线下降,牛鬼蛇神都暂时还躲在洞里。骆绎书直直地盯着温斐然看,见他进进出出的。

  一个小姐姐坐到他身边,笑着问他,“后生仔,几岁了啊?”

  骆绎书的样子漂漂亮亮,干干净净的,乌发红唇,皮肤白皙,模样一看就招女孩子们喜欢。

  夜总会里从来没有过这样干净的学生仔。

  骆绎书看也没看她道,“十五岁。”

  然后他从背包里抽出一本寒假作业本,趴在茶几上开始做作业。

  小姐姐:“......”

  小姐姐没出声,看他做了一会作业后,突然道:“诶,你这题我会做!”

  她显得十分兴奋,终于碰到一题她会的了!骆绎书这才抬头看她一眼,发现对方也不过就十八九岁,长相还挺清纯的,和他想象中的浓妆艳抹相去甚远。

  这么好的姑娘上这儿来干嘛呀!

  骆绎书突然想起温斐然——都特么不学好!!!

  姑娘道:“我初中的时候就学过这些东西。”

  骆绎书边写边问,既不热情也不冷淡,“那后来怎么不读书了呢?”

  姑娘有些羞惭:“本来想读的,但家里面没钱。我妈从小跑了,我父亲又打人,最后把我许给了同村的一个傻子,我受不了就跑出来了。”,她快速地略过了这段,然后道:

  “这不沿海地区机会多,我就上这儿来碰碰看运气!”

  就这地儿也叫机会啊?

  骆绎书无语——端盘子也比上这儿来好啊!他多看了小姐姐一眼,她想起了往事脸色不怎么好。

  骆绎书想了想,从背包里又抽出一本书来递给她:

  “你有空可以看看!”

  姑娘疑惑地接过,那是一本中译本的《金银岛》,本来骆绎书打算拿了抽空自己看的。

  书皮一看就很讲究,姑娘顿时受宠若惊,比她收到那些客人巨额小费的时候还震惊!

  她推拒道:“要不你自己看吧!”,这都还没拆封呢!

  骆绎书没抬头:“不用,我做作业!”

  白天夜总会没啥客人,一下午,骆绎书的身边就围了一大群美女眼巴巴地瞅着他做作业。

  美女们还个顶个儿的漂亮!

  温斐然下班出来后,就见到这一幕:

  “......”,牛逼啊!

  才一下午就把他们夜总会里的小姐姐都收服了,甚至不要他一分钱。

  大少爷走的时候她们都还恋恋不舍的。

  温斐然觉着这就是天赋异禀。

  第一天平安无事地过去了,现在换成温斐然整天提心吊胆的,骆绎书倒是什么事儿也没有。

  在夜总会里做作业,也是一大奇景了。

  骆绎书就这么每天做一点,慢吞吞地把暑假作业做完了,甚至还有闲心静下来琢磨琢磨思考题。

  别的客人在那儿跳舞,骆绎书就在角落里琢磨作业。

  几天下来,简直成了大丽宫夜总会里一道有毒的风景线。

  到了结算工资的时候,夏哥把温斐然叫进办公室,问他:“你那朋友打算什么时候走啊?”

  这才一个月,骆绎书就成了他们这里家喻户晓的人物了。夏哥有些头疼,这小伙子每天就花那么点,还把他店里的姑娘泡了个遍。

  员工们都没心思工作了。

  温斐然道:“暑假一到就不来了。”

  他一开始跟夏哥扯谎,说骆绎书这人可怜,没地儿住。之前虽然夏哥说了甭管什么事都能找他的,但骆绎书每天的消费其实都没有到最低消费标准。这个骆绎书自己都不知道。

  他大少爷至今还在心疼每天25块钱的二锅头呢,殊不知这点钱在夜总会算个屁!

  温斐然也不是全然不懂事,他对夏哥道:“我朋友没花到的钱就从我工资里扣吧,这段时间打扰了。”

  夏哥在心里面夸他上道,然后折中了一下,扣了温斐然半个月的工资。两千块钱就只剩下一千块。

  他还得对夏哥感恩戴德的。

  妈的,温斐然在心里破口大骂!

  ......

  眼看着就要开学了,见温斐然迟迟没有动静,骆绎书忍不住急了,问他: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虽然他已经对夜总会里的姑娘消除了偏见,但总这么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温斐然突然想到了夏哥,沉默了片刻,他实话实说道:

  “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