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之间,诸多思虑从他脑中划过。
眼镜男就在他面前，开膛手杰克也没出现，投票尚未开始,都还来得及。
宋瓷收紧了手指。
杀,还是不杀。
他的头脑微微作痛,视线不由得瞥向了教堂前方的那尊雕塑，在这个角度上,椅子上的受害者雕塑低着头，似是在沉思,又像是一个忏悔者。
似乎有什么声音在提醒他。
宋瓷正要去想,声音又消失了。
这时，眼镜男收回了手,露出彬彬有礼的笑：“宋瓷先生,你和传闻中一样，是个胆小鬼啊。”
这声音极轻极弱,落在宋瓷耳边，又迅速退开，脸上只挂着若无其事的笑，好像刚才他什么也没说。
然而宋瓷听得分明,这个眼镜男知道他的名字！
而且知道传闻中的他！
宋瓷对这个人毫无印象,但至少在这之前,这个眼镜男就从别的渠道中认识了他。
他到底是谁？
“他对你说了什么？”宫小雨看出异常，凑过来问。
宋瓷盯着眼镜男的背影：“他应该认识我。”
宫小雨有些诧异：“巧了，他也给我这种感觉,这种熟悉的不快我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识过。”
他嘀咕着，开膛手杰克忽然又从钟塔上摔下来。
砰——
这个声音他们已经听得见惯不怪了。
开膛手杰克摔了好几次，除了把身体摔得更加破破烂烂了一点，基本上没有什么变化，杀人也还是一样迅速。
他挥舞着刀片，挣扎着起来：“吾命不久矣——”
“——当然，这是骗你们的！”
开膛手杰克笑嘻嘻地跳起，十足的戏精。
“快投票！为我找出凶手！”
他一挥手，六张投票卡纷纷飞向他们六个人。
每人又有了一次投票权。
宋瓷开口：“我还是弃票。”
他什么都没填，表明了立场。
后面的玩家也没拿起笔，然而那个大黄牙忿忿不平地看了一眼宋瓷，冷哼了一声，便填上了号码。
答卷时间结束了，开膛手杰克立马收走了投票卡，激动地统计了票数：“哦，不，又是弃票，一张，两张，三张，啊，有了！”
开膛手杰克从弃票卡中找出了一张写了数字的卡片，他立马高兴地宣布：“凶手就是6号！”
6号的铭牌正挂在宋瓷胸前。
大黄牙偷偷乐呵了一声，剩下的两个玩家都知道了，大黄牙就是投了宋瓷的人！
按照这个走向，宋瓷就会被当成凶手，被开膛手杰克杀死。
“等等！”
开膛手杰克又拿出了剩下的两张投票卡，双眼亮得和灯泡一样。
“这两张卡上的号码才是凶手！凶手获得了宝贵的两票，他就是——”
开膛手杰克的视线在教堂中扫了一圈，忽然盯住了刚才还在偷笑的大黄牙。
“——3号！你就是凶手！”
大黄牙的表情立即僵住了。
开膛手杰克瞬间到了他的面前，他笑不出来了。
有两张票投给了他。
那两个弃票的玩家等着看好戏般，他们都没有投票，但这大黄牙方才嚣张的暴发富实在辣眼睛，他们都懒得去为他可惜。
宋瓷回过头，不明所以地看向了眼镜男，投给大黄牙的两人正是他和宫小雨，宫小雨会这么做在他的意料之内，但这个眼镜男却出乎他的意料。
根据他的猜测，之前他们弃票时唯一投出的那张票，应该就是这个眼镜男所为，而且他还骗过了真心话锤子，证明他还藏了一手实力。
宋瓷试图用“偷看”功能去打探这个人的信息，但也没有用，这个人的信息都被保护起来了。
然而，如果他是凶手，想要杀死宋瓷的话，根本就不需要多此一举投票，只要等着大黄牙和他平票，就能同时除掉他们。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啊啊啊——”
一声惨叫响起，大黄牙的胳膊被开膛手一刀砍下：“我听说你十分宝贝这只手，不如给我吧。”
开膛手杰克顺势将大黄牙切开，从砍手到要他性命，不过短短几秒。
赚了几十亿的大黄牙瞬间死亡，实实在在演绎了什么叫金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然而，游戏依然没有显示通关。
凶手仍然没有找到。
还剩下五人。
“桀桀桀——抓出凶手的概率越来越大了！”开膛手杰克高兴得像个孩子，如果不是他的眼珠子快要摔出眼眶，手里又抓了一把刀片，所有人都会觉得他是真的在为抓到凶手而高兴。
但实际上，他只是想要杀掉所谓的“凶手”。
“到底会是谁在你们中间作祟呢？”开膛手杰克搓着刀片手期待，“到底要杀了谁才能通关呢？不如，我们马上开始投票！答案很快就会揭晓！”
开膛手杰克又准备要发投票卡。
“答案很快就会揭晓？”
宋瓷盯着他。
“所以，你其实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
开膛手杰克的笑容有些僵了一下：“就算我知道，你以为我会告诉你？”
宋瓷站起来：“我觉得你会。”
说话间，他掏出了那把真心话锤。
从游戏开始到现在，他还没有把这锤子用在npc上过，但这时候，他意识到开膛手杰克一直在盯着他们的投票过程，也就是说，他知道整个投票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想用这婴儿锤给我挠痒痒吗？”开膛手杰克好奇地问着。
粉嫩的锤子相当无害，然而握着它的人是宋瓷，这就是问题所在。
宋瓷微微一笑：“不需要，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好。”
“如果不回答？”
开膛手杰克的话才落下，脖子顿时一凉。
宫小雨不知何时到了他身后，大劈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开膛手杰克立即微笑营业：“你想问什么？”
宋瓷握着真心话锤，直接了当：“凶手是谁？”
开膛手杰克哈哈大笑：“凶手当然是你们！在吾眼中，这个世界就是吃人的社会，想要活着，就必须去吃人！所有人都是凶手！妓/女、上班族、艺术家……所有人都该死在我的手术刀下！凶手都该死！”
小锤锤沉默了一下，有些嫌弃：“我脏了……”
开膛手杰克：“……”
小锤锤更加嫌弃：“但，是真心话。”
开膛手杰克努力微笑：“现在你觉得我知道真相吗？”
宋瓷又问：“这一关的受害者是谁？”
开膛手杰克转了转眼珠：“所有人是凶手，那么，所有人也都是受害者，人人都有罪，那么人人都无辜，这是哲学上的辩证——”
小锤锤听不下去：“本锤锤又脏了，这人是个变态！”
宋瓷：“……”
现在他能确定了，这NPC果然就是开膛手杰克本人，传说中在伦敦犯下连环杀人犯的凶手，放在现代来看，还是个擅长诡辩的变态。
“你认识椅子上的受害者吗？”宋瓷忍着锤死他的冲动，又问道。
“不认识。”开膛手划拉着刀子，“不过，我知道他是谁，他是这个世界最后的光明，也是最初的黑暗，他就是永恒的死者——”
开膛手杰克咕噜咕噜笑着，死死盯着宋瓷。
“除了死者，没有人能从这里离开！”
小锤锤有气无力：“真心话……”
这个变态是真的发自内心这么认为。
宋瓷一时明白了小锤锤之前会失效的原因，或者真心话锤只能监测到说话人的内心情绪，通过情绪来判断对方是否说谎，而不是根据事实来判断，也就是说，如果一个人说着谎言，却表现得十分自信，那么就有可能欺骗它。
宋瓷扫过其他三人，他们之间能有这个本事的，只有那个眼镜男。
果然，就是他在搞事吗？
“看来你终于发现了。”开膛手杰克发出古怪的笑声，视线落向了最后一排。
他在等着宋瓷开口，问出投给8号的人。
然而宋瓷收了快要呕吐了的小锤锤，干脆利落。
开膛手杰克被晾在一边，宋瓷绕过他，径直走向了前方的那尊受害者雕像，他一脚踢翻了椅子，雕像应声落下，摔碎在那滩劣质的血泊里。
“这里根本没有受害者。”宋瓷对其他人玩家，尤其是站在眼镜男那边的玩家说，“你们也听到了，连这个npc都不知道受害者是谁，不觉得奇怪吗？”
那个两个玩家瞪大了眼，支支吾吾地望着宋瓷身后：“他、他……”
宋瓷直觉不对，回头一看，摔碎的人体雕塑中滚落出一颗快要腐烂的惨白人头。
那张半是腐化的脸隐约有些熟悉，他抬头，眼镜男忽然到了他的面前，在经过的路上，那两个受惊的玩家如同玩偶一样倒下，心脏上全都插着轻薄的刀片。
这一瞬间，宋瓷意识到了。
那颗人头的脸正是这眼镜男！
他立即拿出匕首反击，刀片和匕首相撞，瞬间擦出火花，宋瓷手臂一麻，咬牙道：“是你杀了8号，你也不是1号！”
直到这一刻宋瓷才完全肯定，这个人就是凶手！
眼镜男轻笑，手中又出现另一把手术刀，刺向宋瓷的心脏！
宋瓷来不及躲开，旁边的宫小雨又和开膛手缠斗，眼看着刀尖闪烁寒光。
这时，钟塔上方骤然射下三张卡片，两张死神卡分别刺进眼镜男的额头、肺部，金色的充时卡没入他的心脏，眼镜男的动作顿住，不敢置信地抬起头。
轰隆——
眼镜男望着上方，保持着这个动作倒下，镜片粉碎了。
赤羽翻过栏杆，从楼上跃下。
开膛手跑向了钟塔外面，宫小雨追出去。
“这是怎么回事？”宋瓷指着地上眼镜男的尸体，质问这个人，“你身为管理员，可以随便帮玩家通关？”
“还没有通关吧？”赤羽懒懒地走过来。
的确，游戏系统并未提示游戏通关了。
但眼镜男确实是死了，剩下的只有他和宫小雨，以及那个npc罢了。
“眼镜男也不是凶手？”宋瓷终于有些不敢置信，分明在刚才的瞬间，他还信誓旦旦自己破解了这一关。
“不，他当然是。”
赤羽踢开地上的眼镜男。
“他就是谋害你的幕后真凶，也是这一关的凶手之一。”
宋瓷皱眉：“真凶？之一？”
赤羽没有答话，他走向那尊摔碎的雕像，温柔地捧起了从脖颈处断裂的雕像头颅，他的手指擦过雕像的脸，那些模糊的人脸线条瞬间改变了，辨识不清的五官顷刻间变得清晰。
俊美的五官，微睁的眼眸，如同神祗的脸。
赤羽捧在手心，那是迟于海的头颅。
作者有话要说：宋瓷：我杀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