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琛做了个很长的梦。

  他梦到自己在爬山,明明严重缺水的他口干舌燥,但攀登心切而变得不知疲倦,拨开层层绿荫,却发现前路受阻,不得不举起锄头开辟道路,铁器撞到岩石发出沉闷的响声,富有节奏的响声仿佛震怒了山神,让他一度以为山体要塌陷,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可像有无数体力的他又不禁加快了赶路的进度,俊山晃动下一秒就要崩塌,来来回回三次都是这样。

  天起薄雾,他周身被热气包裹,燥热难耐,才发觉自己没有完成使命,努力攀上山崖顶端,但一不小心挖到了泉眼,涓涓细流缓缓而出。

  梦境中的他不知不觉竟到了山顶。

  江琛醒来,不敢挪动一寸,生怕吵醒身旁熟睡的人,只能痴痴地看着那精致的五官。

  他分明最喜欢和何川对视,如今独独不敢看那双眼睛。

  昨晚说要把那三十个吻还上,一边数着,一边不停吮吸滚烫的肌肤,烙下深深的吻痕,如今每一个吻的位置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但数到第二十九个吻时,他停下来了。

  江琛觉得最后一个不能留。

  如果最后一吻不在了,两人就真的没任何关联了。他需要靠第三十个吻抓住这个人。

  房门被人敲响,江琛猜是季景年来送衣服,但不舍得下床,还想和何川继续躺着。敲门声又响起,无奈之下准备动身,但身旁的人先快他一步。

  江琛忙闭眼装睡,感受到怀里一空,臂弯残留的余温都令人陶醉。

  他微眯着眼偷偷去看起身何川。

  “嘶…”何川正背对着江琛坐在床边。

  他身材纤瘦但不会给人病弱的感觉,肩宽和腰细得恰到好处,这副身躯像比着尺子长的,支棱出的肩胛骨中间有条清晰的脊柱沟,牵引着人的目光一路向下直至腰窝,薄薄的肌肉无处不再宣告此人正值年少。

  江琛看书都没那么认真,总览全背,那白皙的肌肤上有深浅不一的梅花,像极了冬日的限定佳作。

  又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何川伸直胳膊去抓浴袍套在身上,一手扶腰一手扶墙,慢慢挪步去开了门。

  江琛听到何川说:“我先换好衣服,你再进来。”

  又是一阵关门声,何川已经重回到床边。

  江琛继续闭眼装睡,听到窸窸窣窣的穿衣声,接着额头上的刘海被人掀起,柔软的触感在告诉他,何川在亲他。

  不敢睁眼的他听到爱人在柔声说:“你会等我的,对吗?”

  踏步声告诉他人已经渐行渐远,江琛还是没有睁眼,右眼的一滴泪顺着流向左眼眶,液体途径的皮肤又痒又凉。

  等季景年走进来,看到把头埋在被子里的江琛,也没察觉到异样,先是被地上的东西吸引,惊呼:“我操!三个!难怪他得扶着墙走!”

  “你知道我来,在酒店门口碰到谁了吗?”季景年想了半天也记不清人名,“昨晚扶你男朋友的那个。”

  “你们说什么了?”江琛用脸蹭了蹭被褥,还没从昨晚的梦里完全醒来。

  “什么也没说,跟着我上来的,刚刚开门估计也看到你男朋友身上爱的印记了。”季景年笑说。

  江琛坐起身,把被褥湿润的那部分藏起来,想下床去找人。

  季景年把衣服砸给他,“等你穿好衣服,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江琛停下动作,昨晚何川都在他视线之内,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去联系人,所以那个人是怎么知道他们在这个酒店的?一路跟着他们到了酒店?

  或许是他多想了,那人只是作为室友担心何川的去处。

  见江琛穿内裤,季景年礼貌地回避,把眼睛移开时晃眼注意到江琛背上的抓痕,感叹道:“看得出昨晚很激烈…”他还文艺地调侃了句:“荆棘配玫瑰。”

  江琛没说话,穿好裤子再下床。

  没经验,起初的痛是在所难免的,还好到最后他们都适应下来,不然地上的东西就不会是三个了。

  “谢谢。”江琛穿好外套后道谢。

  “我夸你体力好,你还不客气地说谢谢?”季景年调笑道。

  江琛着实有些无语,“我是谢谢你送衣服。”

  季景年发现是自己误会了,又尴尬地笑笑说:“小事儿小事儿…”又说:“你一直没说你对象是男的啊!”

  “这个又不重要。”江琛已经穿好衣服了,还在想戴耳钉的那个男人。

  “他胸前那纹身还挺好看的。”季景年说。

  江琛反应过来,微皱眉,“盯着我男朋友看干什么?”

  “我操!那浴袍松垮垮的,满身的吻痕不想让人注意都难好吧?”季景年没想到这闷葫芦还那么容易吃醋,补了句,“我有女朋友,又不跟你抢。”

  “你…”季景年总觉得气氛有点儿不对劲儿,“你们不会三人行吧?”

  “我不认识那男的,”江琛被误会有些不爽地说:“我和他只会是一对一。”

  “你男朋友…不会脚踩两只船吧?”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季景年怎么看,也觉得刚刚那两个人有点儿什么。

  江琛有些烦躁,“说了,他不会。”

  “衣服他带走了?”江琛发现地上的那堆衣服不在了。

  “啊,他给你洗还不乐意了?”季景年问道。

  江琛沉闷地“嗯”了一声。

  洗是可以洗,但衣服可能拿不回来了。

  从那以后,江琛再也没有碰到过何川,他发了百条消息,得到的就是百个红色感叹号,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今天多少度啊?好冷…”季景年进门又拍了拍身上的雪,“出门没带伞的坏处,冻死我了。”

  贺洲拿着手机说:“今天最低2度,最高6度。”

  “按理说江琛那儿很少下雪,但他看到雪一点儿也不激动啊?”季景年弹了点儿雪花在江琛脸上。

  江琛面无表情地擦掉融化在脸颊上的雪水,看着手机上的数字型,“我不喜欢看雪。”

  已经到一月八号了。

  时间真快,还有两个星期就过年了。

  估计上次的新年愿望也不能实现了。

  “有辩论赛,你们去不?”陈超回寝问大家。

  季景年:“加分吗?”

  陈超笑嘻嘻地说:“我能说出来,肯定加嘞!”

  江琛看到一分钟前何一发来的消息。

  【何一】:江哥!你有情敌了!

  【江琛】:?

  【何一】:我元旦节那天跟我哥打电话,听到一男的叫他宝贝!!!!

  【江琛】:跟我说没用啊…

  【何一】:那人是我哥室友,我哥跟我说了!那室友是弯的!

  【何一】:你不知道那男人的语气!我光听声儿就觉得!!太那个了!!呕!

  江琛知道何一没坏心思,但如今他跟何川的关系,讨论这个确实让心里添堵。

  【江琛】:我能说什么…

  【何一】:最气的是,那男的和你有点儿像,是性格像,他肯定想撬你墙角啊!

  何川的室友中,江琛可能就对那个打耳钉的男生印象最深。

  【江琛】:叫什么?

  【何一】:好像姓裴。

  他看到这个姓,感觉也在意料之中。那天在场的人明显只有裴艾许认识他,可能何川亲口跟裴艾许讲了他们的事。

  如果何川坚持说喜欢男的,李玉秀有天松口说接受同性恋,也不一定接受江琛。江琛和裴艾许之间,后者才是最佳选择。哪怕何川再专一,熬了个六年,有个像江琛的人陪他四年,他会不心动吗?

  【何一】:江哥你放心,你人那么好,不会不如他的。

  江琛看着消息,苦笑了下,或许不是人不如他,是命不如他。

  手指停在键盘上,却打不出一个字,长久积蓄的感情已经不能用三言两语讲出,也不知道向谁诉说。

  【何一】:我不认我不认,我心里只有你一个嫂子!!(抓狂)

  【何一】:嫂子,我哥不会丢下你的!

  【江琛】:知道了。

  四个人出门去挣素质拓展分,季景年搭话:“江琛,你的娱乐方式真的好少啊!”

  “嗯?”江琛本人没这么觉得。

  贺洲跟着附和:“确实,游戏也不怎么打,歌也不听,也不出去玩。”

  “我有打游戏。”江琛纠正他,“我不是和你们一起玩吗?”

  季景年翻白眼,“每次都是我们主动叫你一起开黑。”

  陈超也插嘴说:“你自己一个人玩游戏,就是盯着界面发呆半小时?”

  江琛没话说了,他登游戏主要是想看能不能等到那人上线。

  这关系绑了跟没绑一样,从没见何川的头像亮过。

  “你就穿个黑色毛衣,”季景年摸了摸江琛的手臂,“不冷吗?”

  江琛摇头,“我里面穿得厚。”

  “他瘦,穿多也不显胖。”贺洲说。

  江琛撑着伞出了寝室楼。

  南京的雪大,像把全世界的鹅身上的毛都扯了下来,就为了塑造一个雪白的冬天。他呼出一口白气,将伞微微一抬,看着铺天盖地的纯净,难免有些遗憾。

  真到了看雪的季节,人又没在身边了。

  这事儿他也算看开了。

  雪再大都没用,浇在头发上,滑进衣领里,最终全化成水,再美的浪漫都是刺骨的冷。

  江琛停下步子,伸手去接伞外的小雪花,呆呆地看着雪不停地落在袖上。雪如星辰点缀在黑色上,一会儿就消失不见,又有新的白雪覆盖。

  “江琛,走啊!”前面三人转身来看他。

  “来了。”江用手臂拍了拍身上,把雪打落,迈步跟上前去。

  他们已经错过好几场雪了。

  又或许…南方的雪不会让他们白头。

  作者有话要说:

  小何:三次是吧?我记住了

  快了快了!还有两三章吧!

  快给我写emo了 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