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李守真垂下眼,似陷入回忆之中,“那时候,仙魔大战结束不久,魔族虽被封印回噬骨渊,但凡间仍有魔族余党四处流窜,我跟随同门前往凡界除魔……”

  她的话音不疾不徐,但并未停顿,似是十五年前的事,依旧历历在目——

  “一日,听闻附近一座城镇有魔物肆虐,我们匆忙前往,但当我们赶到时,整座城镇已经被魔物屠戮得惨不忍睹,姬灵璧的家宅也不例外。”

  “她本是当地县令的女儿,家境富庶,但就在那一日,阖府上下数百口人,皆死于魔物欺凌之下,只剩姬灵璧一人,在家人和奴仆的保护下侥幸逃生。”

  听到这里,闻楹不觉打了个寒颤。

  原本锦衣玉食的少女,一夕之间家破人亡,历经生死,无异于从云端坠落于地狱。

  “那时候,她……”李守真顿了顿,“她哭得很伤心。”

  彼时姬灵璧不过十六七岁,在家人的呵护下过得很是舒心,如同温室中一朵从未受到风吹雨打的娇花。

  遇见这种事,自然是吓得不轻。

  当前来救人的仙门弟子赶到时,姬灵璧死死抓住对方的衣袖,不敢离开她半步。

  而李守真,正是那位仙门弟子。

  与凡人姬灵璧不同,李守真早已见惯了生死离合,甚至未曾想到要安慰她半句,只忙着清理殃灾过后的城镇,找寻可有魔物藏匿。

  直到天黑时分,她才注意到亦步亦趋跟随着自己的少女。

  李守真问她,可有何处落身。

  姬灵璧摇头:“仙长,我爹娘都已经不在了,我能不能……跟你走,我想要拜入仙门,将来为我的爹娘报仇。”

  这样的话,李守真在凡间已听到过无数回。

  过去百年间,因魔族肆虐而流离失所的凡人多不胜数,倘若每一位这样说的人,仙门都一一接纳,必定会人满为患。

  况且她看得出来,姬灵璧并没有任何修炼的灵根,难以成为仙门弟子。

  姬灵璧看出了李守真的沉默,转而道:“那……仙长,今天夜里我能和你一起睡吗?我一个人实在是害怕……”

  李守真没有拒绝她的。

  当天夜里,她们在城中百姓家中借宿,两人挤在一张小小的木床上。

  窗外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李守真感受到紧靠着自己的少女在瑟瑟发抖。

  李守真这才想到,自己兴许该宽慰她几句。

  于是两人说了会儿话,李守真同她聊起自己因炆鹿之战死去的爹娘。

  那时候她也以为自己再活不下去,可多年之后,一切如常。

  人总归是要往前走的。

  许是她的安慰见效,到了后半夜,姬灵璧逐渐睡着了。

  李守真没有等到她醒来,便因为同门在邻村发现魔物的踪迹,要再次出发。

  离开前,她在床头放下不少银钱和灵石。

  李守真第二次见到姬灵璧,已是在十年之后。

  这时,闻楹不禁好奇:“都过了十多年,李道友还记得她?”

  李守真低声道:“并非是我记得她,而是她记得我。第二次见她时,她正在一座破庙中,与一位男修……”

  说到这里,她话音顿住。

  闻楹冷不丁反应过来,姬灵璧后来是合欢宗的弟子。

  合欢宗的弟子,与旁的修士在一起,做的事大抵都不会太光彩。

  李守真神色如常,正要再说下去,外头陡然传来一阵喧哗。

  紧接着,房门被敲响,是李守善的声音:“大师姐,大事不妙,堆雪楼出人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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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堆雪楼,乃是问仙派男宾落榻的寝房所在,因寝房后地势平缓,常年积雪而得名。

  闻楹随师姐妹二人来到现场时,堆雪楼的门外已经围了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