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王被召入京的反应各不相同, 但显然此时并没有他们推拒的余地。不论从无法反抗皇权的角度,还是他们自身亦对神机营感兴趣,京城的大坑他们也不得不跳。

  南安郡王的驻地距京城最远,也是最后才收到消息的人。

  他看着眼前眉眼带笑得意洋洋的内侍, 心里窝了一肚子火气却无法发泄。面上只沉声道:“陛下有旨, 本王身为臣子定当遵从。况且今年也该本王入京述职,便是圣上不说臣也要入京朝拜。”

  他说着便郑重其事的再次向北方叩拜, 端得是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

  被派去传旨的内侍不阴不阳的哼笑一声, 笑道:“那便请郡王爷快些打点行装, 圣上可还在京中等着王爷呢!”说着也压低声音,“陛下为了番邦的事很是头疼, 王爷可要想好应对的法子啊。”

  南安郡王收到内侍的暗示,眼神一闪,试探道:“只是南地的驻军事宜不好交接....可否宽限些许时日?”

  内侍笑道:“这可不是咱家能决定的。至于南地...”内侍看向一旁同样跪下听旨的南安世子,“世子眼看也大了, 郡王爷也要放心托付。好了, 王爷还不快接旨?”

  南安郡王忙起身,待内侍伸手扶时不着痕迹的才过去一个扁扁的荷包。内侍捏了捏, 确定是银票后一张老脸笑得开花一样, 乐呵呵的带着人回了驿馆。

  南安世子见父王将人打发走,神色有些凝重道:“父王, 恐怕这京城好进不好出。不过,这内侍的话可信吗?”

  说是要父王放心, 但从京中来的都是那个小皇帝的人, 如何能信。

  南安郡王淡淡道:“三分真七分假, ”说罢随手将圣旨抛到一旁的侍从手中, “把这个装起来放到祠堂去。”

  随从见南安郡王如此随意的对待圣旨心里一个惊, 连忙接过圣旨,随即警告般看向周围的人。幸而这府邸中全是郡王的人,应当不会走漏风声。

  世子默不作声的随南安郡王一起往书房去,同时吩咐手下人悄悄将下面的将军们请来一同议事。

  南安郡王看着有些不明所以的世子,骤然想起内侍所说的话,心中也有些危机感。不管那内侍是有意还是无意,话却说得不错,世子确实大了。

  即便知晓那人是皇帝那黄口小儿派来离间他们父子二人,可南安郡王也将内侍的话听进去了。眼看自己要入京是不可推阻的,这南地可就尽归长子。

  幸而王妃和嫡女已经被他支去京城,有这母女俩在手,长子纵然不想自己从京城回转,也不敢轻易放弃自己。现在想想,当初要将嫡女嫁到京城这步棋也算走对了,南安王府在京城也好有个臂膀。

  时间不等人,圣旨上也给了期限,无论南安郡王有多不乐意,他还是要随内使北上。世子则已经初尝大权在握的滋味,有些不舍父王的同时也有些暗喜。

  南安郡王到达京城时,赵钰则已经接连召见过西平与东宁两位郡王。

  此番将他们三人召回京城,赵钰已然不打算再放虎归山。

  两位郡王来京前还在畅想如何说服赵钰将神机营的火器供给边关,还特意带来家中未嫁的女儿。便是没有女儿,也要将旁支沾亲带故的姑娘带来。

  谁知到京城后,随行的亲卫直接被堵在城外,不得已在城外驻扎。他们只能带着家眷家丁入京,不亚于当头一棒。但事已至此,便只能硬着头皮入京。反正众目睽睽之下,陛下也不敢直接杀了他们。

  待南安郡王回京后,赵钰干脆在宫中小小摆了几桌宴席,专门宴请三王以及阁臣尚书等。

  赵钰笑着举杯道:“三位郡王世守边关,朕早就与诸位世翁神交已久。如今好容易得见,自该敬诸位一杯。”

  他话说得漂亮,下面三人听着也舒服,嘴上却忙道不敢。他们并不知赵钰身旁酒坛中是兑水的酒,见赵钰说得这样爽快也连忙干上一杯。

  柳安就坐在一旁,见此场景也笑道:“若论亲友,小子家中与诸位世翁皆有情谊。在家中聆父、母之训,如今一见,世翁果然有将帅之风,心中着实敬佩。小子敬世翁一杯。”

  他喝下这碗带着淡淡酒味儿的水,利落的一仰头喝完。三王见此,自然也少不得饮上一杯,以免在年轻人面前露怯。

  三王入京一来头一件事自然是打听京中人物,其中最引人注意的就是陛下的两个表弟,而论受宠又以柳安为最。

  西平郡王见他一身四品官服,不免笑道:“想必这就是理、柳家的柳安咯?”说着看向赵钰,“见他如此一表人才,能文能武,老臣可要叹一声后继有人了。”

  他这话说得含糊,还点出柳安出身理国公府,也不提是要承继谁的事业。偏偏赵钰也不能拿他的话柄,毕竟人家年老,一时忘了理国公的爵位已经被削没了也是有的。

  东宁郡王听了哼笑一声,瞥过明显更年轻的张、刘两位学士,拱手道:“西平老兄,你看如今陛下身边的重臣还有如两位内阁学士这样年轻的,更有咱们柳安这样的后生。可见陛下身边人才济济,我等老臣见了也有颜面去见先皇。”

  西平郡王暗骂一声,这东宁还是这么蠢,当面就敢讥讽陛下胡乱提拔人。要不是看在东宁府上的钱财的份上,他才懒得理会东宁。

  南安郡王最是沉得住气,闻言也只是笑看而已。

  赵钰见他只是点头一笑便也没再看他,笑着指向柳安道:“景明人年轻,办事却牢靠。两位内阁学士可是朝廷上下交口称赞的,最是清正不过。”

  说着说着又忽然叹道:“如今父皇去了,谢爱卿也去了,老北静王也去了,可见生死之事天注定。如今父皇留下的老臣,朕也时常安抚关怀,不过一劳累起来身体照样受不住。三位世翁年纪也不小,又曾立下汗马功劳,朕也是不忍世翁们劳累才想着召你们入京。”

  王常鸣笑道:“陛下果有此心,就是朝堂百官之福了。”又看向南安郡王等,“边关之地总有苦楚,入京却能安享富贵荣华。若老臣年岁大了也能有此际遇,就真要感谢陛下万岁了。”

  东宁郡王被噎了一下,没好气儿的垂头夹菜。他面上轻浮,心中却猛然一沉,知道陛下恐怕是真打算把他们留下。况且老北静王,那可是死得不明不白,还让老王妃和世子有苦说不出。

  他细想片刻,发现自己似乎也没有什么把柄落在赵钰手里,才略略松了口气。

  朝中重臣挨个上前敬酒,就算三人海量,十个人对三个也是完胜。更别提柳安给三王的还是上好的烈酒,美名其曰最勇猛的将军和最烈的酒。

  待三王都被喝趴下,虽说不知真假,但也已经面色发红歪歪愣愣的坐在椅子上。赵钰也不至于拿这个怪罪,笑着吩咐下面人带他们回王府。

  人一走,宴厅中气氛霎时间变得放松。王治仪举着酒杯咂摸一二,温和一笑道:“柳大人这可是把陛下库里的好酒都搬来了,这葡萄酒可不多见啊。”

  这话说得哄堂大笑,素来严肃的刑部尚书面上也带着十分明显的笑意。他道:“这葡萄酒多少年都不见,也就今日沾柳侍郎的光,不然啊,我们哪有这福分。”

  赵钰笑道:“行了行了,都别吹水了。散了吧,时候不早也回去歇着吧。”说着环视一圈,“御膳房新出的点心不错,刘康,给诸位爱卿带些回去。”

  王常鸣一听也乐了,陛下一高兴就发御膳房的糕点,比先帝还抠搜。先帝在时偶尔还发些银两黄金,再不济也是江南上贡的布匹。

  不过到他们这个地位,那些钱财也都是锦上添花的事,他们更在意的反而是陛下的敬重、家族的延续。能得到陛下的宠信,以后子孙也有个保障。自家女儿又在太医院,不出意外也能庇护王家一二。

  况且...王常鸣对谢家的结局也有些猜测。谢宁的功绩再怎么厉害也不到能配享太庙的程度,他在世时也没见陛下有多器重谢首辅,怎么死了反而显得金贵了。而谢骁做得那些事,陛下也不像是能放过谢家的样子。

  说句难听的,他奋斗这一辈子也算累了,以后就保佑着陛下能念几分香火情别端了王家的老底就谢天谢地了。万一陛下真要处理王家,好歹也在太庙给自己留个牌位,儿孙就自己想法子吧。

  赵钰不知他们的想法,让人将他们送走后就回了寝宫。他把内侍们都支出去,忽然扭身抱着柳安转了个圈儿,朗声笑道:“太好了,他们可算都到了京城!”

  三王没来之前,赵钰日夜都在忧心。又是担心他们抗旨直接伙同外邦反了,又是担心他们干脆寻个理由不来,非要让世子或其他子嗣替他们来。到时候天高皇帝远,自己远在京城坐镇也没办法去拿人。

  直接出兵围剿倒也可行,只是惊动百姓,又给了外邦可乘之机。这会儿见全了他们三个,赵钰心里可算放下一块儿大石头。

  柳安惊呼一声,随即抱紧赵钰的脖颈,笑道:“玄泽,你这样大声关门又有什么用啊。不过他们来了便走不了,我们也可徐徐图之。”

  那些外邦人也不傻,从来都是里应外合胜算才高。如今三地的主事人都走了,世子们虽是从小锻炼,但能不能独当一面还是两说。

  纵然他们趁虚而入,抢夺三地成功,可乾朝的大军不是说着玩儿的。到时候他们反而是帮着大乾除去三根鱼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蠢事他们才不干。

  而在赵钰与柳安说着体己话时,喜春敲了敲殿门,低声道:“陛下,镇国公的长子和次子回京了,如今刚过城门。”

  作者有话说:

  晚安晚安晚安啵啵~

  大家没事还是多出去走走,不然在家宅久了不老行啊。今天出去见着人就会说你好,连个场面话也不会说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