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灯剔透, 里面的蜡烛也被雕成兔子模样,极为可爱。里面的兔子也是活灵活现,从外头看犹如人立拜月。

  若说与玻璃灯比起来,自然是玻璃灯更美, 可冰灯却有一种散发冷意的天然美感, 意境犹胜巧夺天工的玻璃灯。

  柳安在摊子前极为喜爱的看来看去,拉着赵钰笑道:“好漂亮的灯, 就是略小了。”

  “诶呦这位爷, 您可别说笑。这冰灯比别的灯沉, 要是做大了就不好上手拿了。而且整条街,也就我王老七能卖这样的冰灯, 别人家的可没有我这儿的好!”

  小贩热情的夸赞自家冰灯,柳安顺着小贩说的向周边看去,果然别家铺子的冰灯都不如这家的。他拽了拽赵钰的衣裳,赵钰笑道:“你喜欢就挑一个, 要是觉得小咱们回去自己做一个。”

  周围的小贩听见笑话道:“这位爷, 这王老七的手艺可不是常人能学的,这里头的蜡烛可是他媳妇儿弄的。”

  “哈哈哈对啊, 这王老七的手艺我偷着学了这么些年都没学会。”

  这边王老七一听, 佯装怒气道:“好你个郭老六,偷师是吧?”

  那边卖绢花的大娘笑道:“这不是没偷成嘛, 回去叫他媳妇教训的哈哈哈。”

  众人摊上都有生意,不过你来我往的插几句话, 热闹气儿就上来了。百姓们买东西也津津有味的竖着耳朵听, 时不时插上两句。

  这样的好节日, 出来玩儿的百姓心情都极好。况且他们做生意这么些年, 谁好说话谁难缠一眼就看出来了。不过一两句玩笑话, 这两位爷也不会计较什么。

  赵钰见这样热闹,心中也是极为高兴的,和柳安挑了一盏虎灯就离开了摊子,后头跟着的喜春忙上去付钱。

  柳安见不少人都带着面具,又见他们二人毫无遮挡,自己手中提着一盏冰灯,明晃晃就是有情人出来约会。便踮起脚附在赵钰耳边道:“咱们买两个面具吧!”

  赵钰也看向四周,见果真有不少人带着面具,变戏法一般从袖中掏出两张折叠面具来。这显然比外头的木头面具轻便许多,上头的花样也新鲜。

  两人互相给对方扣上,柳安新奇道:“这是什么花样,像是...麒麟神兽?”

  当然,所谓的神兽也不过是想象出来的而已。但能做到这样纤毫毕现已然十分了不得,更何况还有三分神兽的神韵。

  这样的面具一戴上便极为吸引旁人目光,更别提两人一看就是男子。旁人隐约清楚这恐怕是一对儿契兄弟,拿着冰灯的恐怕就是契弟了。

  赵钰不曾去管周围人的目光,反正面熟他这个皇帝人实在太少了。而柳安与旁人的深交也有限,隔着一层面具还能认出他的人恐怕也不多。

  这麒麟正是他同术士换的,自他计划要在元宵节外出就与其商议好了。他和柳安都未曾娶妻纳妾,若是骤然暴露在外只怕不好,带个面具也能遮一遮。便有认出来,见他带着面具也不敢贸然指认。

  “你瞧喜欢吗?若是不喜欢还有老虎、仙鹤等,一会儿给你瞧瞧?”

  柳安摸着光滑的面具,爱不释手道:“哪有,我喜欢这个麒麟面具。也不知你从哪里找来这样的能工巧匠,竟然做的如此逼真。”

  赵钰笑着拉上柳安的手,柳安另一只手提着冰灯,两人一同从光影暗淡处走出来。喜春正在附近找人,见他们总算现身,忙上前道:“诶呦,可算找到你们了。”

  赵钰朗声笑道:“我们这么大的人了,还会走丢不成?你也不用着急,又不是不认得回家的路了。”

  喜春总算放下心,仍道:“那也要与小的说一声才行,不然我们单独回去,管家见了又要骂我们了。”

  柳安面色柔和的笑道:“好了好了,下次定然不会乱跑,你只管放一百个心就成。”

  说着提起冰灯,和赵钰光明正大的走在热闹的街上。喜春身后的内侍惊呼一声,轻声道:“这主子和柳主儿...”

  喜春瞪了后面人一眼,斥道:“主子们的事哪是我们能说嘴的,还不跟上。”

  喜春说完就连忙跟上去,怕一不留神再跟丢了。陛下杀伐果决,但民间的事了解的还是太少了,这样人多的地方万一被偷走钱袋子,恐怕也找不回来。

  赵钰浑然不知喜春已经在担心自己的钱袋子,拥着柳安一起在热闹的大街上看热闹。不远处耍杂技的“呼”的一声喷出火来,周围的孩子们惊奇的大声拍手,大人们也十分捧场的扔些铜板过去。

  柳安也算博闻强识,自然知道这样的杂耍都是戏法而已。但这也不妨碍他看的起劲,在这样的氛围下挑刺才是异类,他们这些看客只管鼓掌叫好。

  周围人声鼎沸,赵钰很是享受的和柳安一同玩闹。忽然,远处传来几声“着火了!”“看西边!”“不得了了!”,骤然间,这边的百姓也有些乱了方寸,赵钰忙高声道:“不要紧,慢慢离开,不准跑动!”

  说话间在这附近驻守的官兵已经赶来,厉声道:“都站在原地不许动!已经有人去查看了,不许跑动!”

  百姓们这才缓过来,站在原地不敢再乱跑,往着火那边看去。西边果然冒着一股浓浓的黑烟,在灯火辉煌宛如白昼的映照下显得很是明显。

  赵钰和柳安看向西边,正色道:“去那边瞧瞧。”

  说着两人拨开人流往那边去,柳安忽然想起什么,跑到领头的官兵前匆匆出示自己的腰牌,下令道:“要防着拍花子浑水摸鱼,你们都警醒些。”

  领头的人见了,忙站直身子道:“是,下官这就去办。”

  说完便吆喝着百姓看好孩子,又着人去临近的街道查看。赵钰等柳安回时,眼睛也不停歇的看向四周,就怕有人趁乱把哪家孩子拐走。

  他余光瞥见什么,忽然回头,只见一个孩子挣扎着被一个膀大腰圆的妇人抱走。而因为方才的混乱,周围也是嘈杂一片,便是注意到了也只当是孩子不愿离开被母亲强行抱走。

  赵钰不敢高声惊扰,再加上也不知究竟是何情况,便示意下面人追着那妇人离开。能随自己出来的都是宫中的高手,赵钰不觉得追一个疑似拍花子的妇人能追丢了。

  正巧这会儿柳安已经回来,擦了擦额角的汗道:“咱们去那边看看情况。”

  赵钰遥遥望了一眼那边的情况,心情有些沉郁的点头。

  柳安察觉到不对,疑问道:“怎么了?”

  赵钰揉了揉额角,蹙眉道:“不知道是不是我起疑心,方才有个妇人像是拍花子,把个小姑娘强行抱走了。我让他们跟上去了,也不知结果如何。”

  柳安闻言也觉不好,但现下结果未知,便道:“是与不是一会儿就知晓了,就算是拍花子,宫中高手总不至于跟丢。”

  赵钰沉着脸点头,正要去查看失火之处时,却见那边的黑烟已经消失不见。赵钰心中有些不安,加快脚步往那边去。

  还没到那边,就见三三两两的人提着水桶从里边出来,嘴里嚷嚷着:“就这么屁大点儿的火嚷啥啊。”

  “就是,弄得人心惶惶的。”

  五城兵马司的人也是嘴里嘟囔着抱怨,听得赵钰瞬间火从心起。正要说些什么,就见一个官兵脚步匆匆的跑过来,手里拿着火折子和废掉的油罐子。

  “头儿,看样子是人为,现在也没法子找人啊。”

  赵钰神色蓦得沉凝下来,大步上前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那官兵头头看了眼赵钰,不耐烦道:“关你什么事儿,你以为你天王老子呢。”

  一身半新不旧的衣裳,看料子也未必有多好,指定是哪家的酸腐读书人。

  说完又对那还有些紧张的官兵道:“是人为的报上去拉到,人这么多想找也找不到。八成是拐子搞的,现在恐怕都出了城了。”

  那官兵有些犹豫道:“那咱们就不追了?”

  周围人嗤笑道:“瞧瞧,昂,果然是个新瓜蛋子,还想着找拐子呢?实话告诉你,拐子头上有人呢,而且你以为被拐走的人跑哪儿了?你要严查,那春香楼的老妈妈可就不让你去了。”

  “哈哈哈哈。”

  “就是就是,多学着点。”

  几句话不过一瞬功夫,赵钰却险些被气个倒仰。他万万没想到朝廷养着的这些官兵竟是这般,不说最基本的秉公执法,竟是眼睁睁看着好人家的姑娘被人拐走。

  柳安听不下去,上前一步出示令牌道:“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知道有问题还不赶快上报去找,在这儿愣着干嘛?”

  他的原先将军的职位并没有被撤除,虽说只是五品,也足够震慑这些不入品级的人了。那为首的忙细细看了两眼,柳安才想起将面上的面具摘下。

  今日灯会,各处犹如白昼一般明亮,也足以让人看清楚柳安的脸。

  有个曾见过柳安的小兵忙悄声告知为首那人柳安的身份,那官兵头头当即变了颜色,笑眯眯道:“是下官不长眼,该打,该打。只是...”

  看着浓眉大眼极为周正的官兵头头面上透出些猥琐,笑道:“这不是拍花子都走远了吗,您不知道,拍花子狡诈着呢。一群五六个人盯着一个小孩儿,孩子到手塞进马车就跑,抓也抓不住啊。”

  赵钰深吸一口气,冷冰冰的道:“把他拿下。喜春,你带着我的令牌去五城兵马司,将城门全部关闭,尤其是驾马车出城的,一律严查。”

  “是。”

  喜春说着便一溜烟儿离开,他从前不贴身伺候时也是跟着龙威卫一起训练的,脚上功夫不弱。只是因着人多无法骑马,不然还能更快。

  这边在吩咐,那边柳安已经一鞭打在那官兵身上。官大一级压死人,更别提柳安圣眷浓厚,他们更不敢还手。

  柳安心中反倒更气,憋闷一刻后将那人身上记着名字的剑鞘一把抓过,记住后冷哼一声道:“现在,带着人去让百姓们看好自家孩子,若有丢失的都到五城兵马司去报。若再有半刻延误,本官定要上报陛下治罪。看你刻意拖延时间,想必和那些拍花子也熟悉,嗯?”

  那队官兵闻言两股战战,也不敢反抗,从地上爬起来后慌忙顺着街道撕心裂肺的喊道:“看好孩子!有拍花子!”

  柳安冷声道:“派个腿脚快的去通知同僚,一同戒备,若发现拐子的踪迹务必抓住上报。”

  “是,是,是。”

  赵钰见柳安转身看向自己,不顾仪态拉着人一路疾行往五城兵马司的府衙上。一边走一边道:“我命人全城戒严,只是怕我本人不到,那群王...哼,那群人不当回事。”

  沿途的百姓也都听说了有拍花子,当即紧紧拉着自家孩子。有些调皮些的非要自己下去走路,被打的屁股肿的老高。

  有拍花子的消息不胫而走,有个屠户一个错眼功夫就见有个瘦高个要把自家孩子拉走,目眦尽裂道:“你他娘的给老子站住!”

  那人一听,一见是个肉山一般的壮汉心下发寒,一把抓住孩子就要跑。屠户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扯住那人的头发,一手抱住自家哇哇直哭的姑娘。碗大的拳头就招呼上去,一拳就把拍花子打的头破血流,鼻子都给打凹陷进去。

  那拍花子一张嘴吐出一嘴牙来,恐惧的叫嚷道:“杀人了杀人了,快来人啊!”

  屠户却狠狠踢了两脚,那拐子哇的吐出一口血来,屠户高声道:“这他娘的是个拐子,街坊们狠狠的打!你也不打听打听你爷爷是干嘛的!”

  周围人也都熟悉这屠户,看这人又眼生的紧,把别人姑娘抱走定是拐子无疑。便一窝蜂上来拳打脚踢,生生将这拐子打死了事。

  他们都是良民,打死个拐子怕什么,就算官府来了都要说打得好!

  屠户一想到自家闺女差点被人拐走,一双铜铃大的眼珠子就恨恨的看来看去,果然附近又有几个可疑的。当即冷笑道:“你们几个给老子站住!”

  说着将姑娘递给闻讯前来的妻子,上前就将几个人捆住,还在附近发现一辆马车,上头果然有几个被捆住塞了嘴的小孩儿。他木桩子似的大胳膊一挥,脸色涨的通红,高声道:“把他们送去官府!”

  “走走走!”

  赵钰和柳安还在五城兵马司,面色发青的看着那指挥使擦着冷汗的模样。

  赵钰在外向来注重仪态,这会儿气的直拍桌子道:“废物,一群废物!天天吃着皇粮,连个拐子的踪迹都查不出来!”

  一旁还跪着前去跟着疑似拐子的妇人的龙威卫,垂头听训。他们也没想到,向来自诩武功高强无所不能的他们会栽在一群拐子手上,当即心中暗恨。

  他膝行上前道:“陛下息怒,臣等再去寻,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赵钰冷哼一声,沉声道:“先不忙,龙威卫指挥使苏化彦也要一同寻来。只要没有任务在身,通通到五城兵马司衙门集合。”

  如今敌在暗处,今晚又人流极大,光凭这几个人还不被耍的团团转。为今之计也只有先紧闭城门,在城中一寸一寸的搜索。

  他就不信了,这拐子还能跑到天上去。

  “是。”

  柳安轻声道:“事已至此,陛下先喝口茶缓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这群人还在乾朝,总能抓住他们。只是...”

  他眼睛闪了闪,看了眼一旁竖起耳朵的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指挥使忙垂下头做谦恭状,不敢再明目张胆的听他们说话。

  “陛下,就连下头的官兵都知道楼子里的姑娘不少是拐来的,那个春香楼是要好好查查。还有不少暗门子,也得一一端了才是。”

  赵钰气愤道:“很改整治整治,这朝廷还没倒,我还没死呢,拐子在京城就开始了!”

  他举着方才的茶杯欲砸,见指挥使有些害怕的模样还是没下得去手,将茶杯狠狠搁在桌上。

  “嘭”的一声,把指挥使吓得身子一颤。

  柳安张了张嘴,眼中带着些许怒火。听外头有些吵嚷,便推开门出去问道:“外头怎么了?”

  “是一伙儿百姓抓住一群人贩子,还有不少小孩儿呢!大人快来瞧瞧!”

  他一听此言面上带出些喜色,回身道:“陛下,说是有百姓抓住一伙儿拐子。”

  赵钰闻言忙起身,指挥使忙道:“陛下千金之躯岂是百姓能随意得见的,陛下!陛下!”

  赵钰听那指挥使拦着自己,一脚将人踹开,骂道:“不让百姓见让谁见,你这个废物吗!”

  他带着人来这衙门,竟还有未曾散去的浓浓酒香,一闻便知自己来前他们在干嘛。一查卷宗,好家伙年年都有几十起被拐的,只是从来都没找到,再加上京中人多,也不显眼。

  他现在看见这肥头大耳的指挥使就来气,恨不得当场砍了。还敢拦着自己,也不照照自己那德行。

  指挥使被狠踹了一脚有些懵,他见赵钰离去,嘴里还说道:“哪有让平民百姓直面陛下的道理啊陛下....”

  这也算是规矩,例如一家之主要处置下面人从不会当面处置,那也太给下人脸面了。叫管家来回传话,自己这边又清净,又能将事情办妥贴。

  可陛下怎么...

  赵钰一出去,就见柳安身边围了不少小孩儿,他颇有些手忙脚乱的哄了这个哄那个。还着急忙慌的吩咐下面人送些吃食来,免得饿着孩子们。

  作者有话说:

  码字时我妈忽然从我身后出现,我直接把电脑盖住了哈哈哈,然后我妈问我是不是谈恋爱QAQ

  就...ε=(ο`*)))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