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春将此事应下, 待马车停下后便马上吩咐人去办。

  原本听着父亲训斥的贾琏见驶来的马车上坐着喜春,连忙拽了下贾赦道:“老爷,是陛下身边的人来了。”

  贾赦连忙扭头往后面看去,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拉着贾琏上前迎接。这些年荣国府远离朝堂太久了, 也就新皇登基后借着贾琏才和朝堂往来多了些。

  如今竟是刘太监在外赶车, 那马车中的便极有可能是陛下了。是与不是都得先迎一迎,万一得罪了陛下身边的人才是不得了。

  正往那边走着, 却见刘太监已然将马车停下, 里面先出来了柳安。贾赦和贾琏本是松了口气, 却见柳安并未直接下来,而又将手伸进马车里。

  赵钰扶着柳安的手从马车中出来, 踩着木凳下了马车。

  贾赦和贾琏忙迎上去,跪拜道:“臣贾赦/贾琏参见陛下。”

  街上有零星几个人看过来,赵钰不欲引人注意,便忙让他们起来。

  “起来吧。”赵钰面上带着三分笑意, “平日少见你们父子二人一处, 远远瞧着倒也热闹。”

  贾赦额头沁出些许汗水来,躬身道:“听说陛下看重犬子, 臣便特意嘱咐几句。不知陛下前来, 可是犬子做事有何疏漏?”

  “不妨事。朕与柳爱卿出宫走走,随意走到这儿便过来瞧瞧。贾琏做事老道, 朕也很是放心。”赵钰笑着夸了几句,贾赦和贾琏忙把他们往里面请。

  赵钰抬头看着上面大大的隆记, 赞道:“这字好, 寻常倒不曾见过。是谁写的?”

  贾琏躬身道:“是求了国子监祭酒大人写的。寻常大人的笔墨是不外传的, 只是沾些亲故, 方才求来了。”

  “哦?”赵钰又看了眼, 方才想起贾家二房的儿媳便是出身李家。国子监的向来以教学为主,倒是不曾掺和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中。

  能科举出身的都有一笔好字,但也少有人愿意给个小作坊题字,这么一算倒确实是因着亲戚关系才能得的。

  “你说的可是李大人?”柳安笑着接话,见贾琏点头便对赵钰道:“这位大人的字可是一绝,如今挂在这儿倒显得这作坊也光辉起来了。”

  贾赦和贾琏没怎么见过两人私下相处,见柳安这般随意也是为他捏了把汗。却见赵陛下未曾说什么,只笑着点头后带着他们一同进了作坊。

  贾琏心下有些惊诧,却也没敢吭声,垂手跟在后头。

  作坊里还有几个工匠在忙活,他们正忙着打货架子,待明日便能用。见又来了两个衣着鲜亮的大人,颇为好奇的多看了几眼。

  他们是这条街上的木匠,被雇过来给贾家二爷的铺子打货架原还有些怕。不曾想虽然这位琏二爷瞧着轻浮了些,却也不曾打骂的,反而多给了许多赏银。

  谁知一看前面站着的那人的气派,心中惊慌之下便连忙垂下头继续做活。

  赵钰在上下两层都转了转,很是高兴道:“过两天便能开门了,如今正是先帝丧期,便不必大张旗鼓的,只悄悄开了便是。”

  贾琏:“是。”

  赵钰见没什么可挑剔的,心下一动便走到一旁做活的匠人身边道:“老先生可好?”

  匠人忙站起来,有些局促的将手在衣服上蹭蹭道:“不敢不敢,我一个粗人。”

  贾赦给贾琏使个眼色,贾琏骤然出了一身冷汗。他心下想想自己的确没怎么苛待人才放下心,小心介绍道:“这是街头的李木匠。”

  赵钰便笑道:“我不过问几句话而已,老先生不必紧张。您在这儿住了多久了?”

  “我祖上就是京城的,因着有木匠手艺才能在这儿买了房子做小买卖。”木匠有些僵硬,不知道贵人想问什么。便讷讷道:“寻常不过做活儿,也不知晓旁的事。”

  “哦?”赵钰有些感兴趣的问道:“您祖上就是木匠,按理也该积攒不少钱财才对,可有想过送孩子去私塾?”

  京城可以说是读书人汇聚最多的地方了,当然,私塾也多。京郊的尚且不说,不少京城内的百姓过得也都不错,都会把孩子送到私塾去。

  匠人一愣,有些尴尬道:“我们小门小户的孩子笨,哪能跟贵人家的孩子一样聪明啊。读也读不出什么,还费钱,我们家大孙子都已经跟他爹学起木匠活儿了。我们街坊家孩子便去了私塾,这么些年也没考中秀才,还是个老童生呢。费了那么多银钱,也就只能给人读读信。”

  说完又奉承道:“贵人家若有孩子,定是顶聪明的,说不得便能一举高中。”

  这话是他的真心话,聪明不聪明他不知晓,但定然能有个好前程。这些贵人们家里都有关系,想让谁当秀才就能让谁当,换了他们这些人,连给贵人们送礼都没钱送呢。

  那孩子多聪明的一人,可就是因着没钱送礼才没法儿当秀才。

  赵钰从木匠的神色中看出了些什么,却也未曾多说,谢过后便带着柳安和喜春一同离开。

  “臣送送您。”贾赦和贾琏跟着送他们上了马车才安心,站在原地目送马车远去。

  贾赦见赵钰走远,强硬道:“好好办差,我先回府了。回头跟你大姐姐说,让她马上辞官。若是再拖延下去,便请你珍哥哥处置。”

  贾琏嘴里有些发苦,还是躬身应下。

  柳安看着赵钰,安慰道:“到底是民智未开,陛下不必介怀。若陛下励精图治,说不得便可使得家家户户有余财者皆去读书。”

  赵钰摇摇头,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并非他们没有余财读书,而是想不到读书的好处。咱们都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可在百姓看来读书的目的不过是考科举当大官,在当官之前都只往外出不往里进的。这样一来百姓若无钱财自然不去读,而有钱财者自然无需考虑这些。”

  可每年考过的秀才才有几个、当举人的又有几个?

  普通百姓家庭光是供一个童生出来就不得了,更别提供一个秀才出来。而在京城的地界儿考上秀才才能当夫子,若是考不上秀才,那么多银钱自然是白花了。

  至于有些家贫的读书人能给人抄写书信赚钱,这也不是那些百姓们知道的。他们见了读书人只觉得矜贵,哪里会上赶着问“家贫何以读书”。

  赵钰到不觉得沮丧,这些情况他心中有数,这只是意味着他要做的还有很多而已。

  此时街上做买卖的货郎或是小摊贩都已经出来了,街上也多了不少人。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笑,树阴下围着一圈儿下棋的。

  因着人多,马车的速度也渐渐慢下来。间或经过些百姓身边,偶尔能听到一句半句。

  柳安见赵钰听得专注,忽然笑道:“陛下,圣人言非礼勿听,陛下此行可有违君子之道。”

  “我可不是君子。”赵钰笑着反驳,透过车帘看着外面的情景道:“皇帝不可能是个君子,君子也做不了皇帝。”

  赵钰自知他满肚子阴谋算计,若他这样的人标榜君子,只怕是个人就能自称君子了。

  “陛下这话要让几位老大人听了,定是不依的。”

  柳安说完也学着赵钰一般凝神细听,得益于战场上的锻炼,他的听力极好。隐约听到了些“刘夫人”“捐钱”什么的。

  “哟,柳卿家此行可不是君子之行啊。”赵钰见柳安模仿自己也开始偷听,不免有些好笑的调侃一句。周围这样嘈杂,自然是听不到什么有效信息的,赵钰也不过是听个热闹而已。

  柳安翻了个白眼,回敬道:“将军也做不成君子,臣自然不是君子。”半晌后忽然道:“我怎么听有百姓在议论修路呢,还与刘家有关。似乎就是朝会上被送走的那位刘主事家。”

  “哦?”赵钰也有些好奇,看见前方正有家茶楼,便道:“不如在茶楼停一下,正巧听听说书人有没有什么新故事。”

  说是新故事,实则指得就是上午朝会的事。

  乾朝的皇帝和大臣们似乎并不禁止百姓们谈论政事,只要不谩骂或者说太过过分的话,一般不会有人去管。茶楼中的说书人也乐于说些新鲜的事并给出评价,不过显然这些评价都只是好话而已。

  赵钰知道今日朝会的事传出来会使得民间的百姓讨论,听柳安说刘家又发生了些其他事,自然对这些更感兴趣。

  毕竟一个礼部的主事不足以让说书人闭嘴,但即使说书人不感兴趣,周围吃茶的人自然也会谈到这些。

  喜春沉默的听着赵钰和柳安的对话,将马车赶到茶楼前。马上便有小二出来接应,指引喜春将马车停到后院儿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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