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医刚给太上皇把脉, 发现彻底没有脉息后整个心都提起来了。见赵钰过来连忙拱手道:“陛下,上皇宾天了!”

  赵钰闻言连忙压低声音道:“不是说还要几天吗,怎么现在就...”

  张太医垂头小声道:“应当是孙太医用药多了。也有可能是急火攻心,一时上不了气便...过去了。”

  赵钰来时刚看到老太妃和甄妃被拖出去, 心里也明白了什么。他提脚进了正殿, 那些太医原都跪着给上皇诊脉施针,这会儿见了赵钰忙哆嗦着行礼道:“陛下, 上皇陛下宾天了。”

  他们对这父子俩的关系自然是有些揣测的, 但保不齐陛下会为了什么孝子的形象苛责他们。

  赵钰走到床边看了看, 太上皇此时面色泛着蓝灰,明显是中毒死亡。他随口问道:“父皇是如何...”

  床边跪着的孙太医浑身抖的厉害, 勉强克制住自己的身体才说道:“上皇陛下是中毒而死,只是无法查出毒物是什么。”

  一旁跪着的内侍低声道:“上皇陛下说是老...甄氏姑侄下毒,已经命人将两人捆绑至午门外脱衣受杖。”

  赵钰听了沉默片刻,示意刘康让人敲响云板报丧。又道:“去将四阁臣、六尚书、宗人令、在京的王爷们宣进宫。”

  太上皇驾崩也是大事不能轻忽, 事已至此赵钰也没想着隐瞒下来。他迅速吩咐下去, 不一会儿整个皇宫都挂着白布,宫女内侍们也都在腰间系上白布腰带。

  云板的声音传得很远, 不少距离皇宫近的人家都隐约听到了声响。

  “诶, 老爷,云板响了四声。”随侍的小厮听见声响默默数着, 听到是四声心里一咯噔。那可是皇宫的方向,莫不是哪位太妃殁了?

  谢宁本是要乘车去访友, 也听到四声云板。他和小厮对视一眼, 面色一沉道:“不去了, 速速更衣准备入宫。”

  话音刚落, 就有宫中内侍骑马自街道跑过, 大声喊道:“上皇驾崩!上皇驾崩!”随身还带着布告,要命人张贴告知百姓。

  谢宁不过一晃神的功夫,便另有内侍快马前来禀报道:“谢大人,上皇驾崩,陛下命您速速入宫。”说完也只拱手权当行礼,骑着马赶往其他几家传话。

  “不换衣服了,你去取来素服我披上,这就进宫去。”谢宁不敢拖延时间,交代了一声后便坐在车上等着。

  谢府的大管家从外面匆匆回府,见马车见外面停着忙凑近道:“大人,老太妃和太上妃被拖到午门外脱衣受杖,现下已经咽气了。看布告上是说妄图毒杀太上皇,被上皇赐死的。”

  谢宁点点头,吩咐道:“你与夫人说好,紧闭门户不要外出。在我回府之前暂且谢绝来访,让府中人放下心。”

  见管家一一记下,他才接过小厮递来的素服披上,马车迅速往皇宫方向行驶。其他预备着入宫的大多如此吩咐下去,赶忙往宫里赶。

  这样的大事若是轻慢,就是自己给新皇递刀子。

  皇宫内宫门大开,都用上好的白纸糊了。宫人们都身穿素服,腰间系着白腰带,头上系着白头巾。赵钰也早被人服侍着换上白色龙袍,使唤宫人们在明章宫设灵棚。

  高品级的官员等都入宫来,赵钰见着他们也没多说什么,只简单交代了几句上皇的死因。几位宗亲王爷也有上皇的兄弟,探头看过去后皱着眉问道:“皇侄,并非皇叔多言,你父皇中毒之事你先前可有听到风声?”

  太上皇的指甲、皮肤都泛着蓝灰,按理早该发现才是。他们这些王爷都是有权继承皇位之人,自然不会放过这样明显的漏洞。

  赵钰不慌不忙看了眼发话的老亲王,有些苦闷的道:“朕忙于政事,父皇心疼我便免了这几日的请安。再有父皇的身体一向是孙太医负责,朕寻常过问脉案都只说身体好转,未曾提起过中毒一事。”

  孙太医仍跪在一旁,整个人抖的不成样子。他咽了咽口水道:“望陛下、王爷明鉴,上皇的身体一向安康,并非微臣瞒报啊!只是太上妃娘娘前些日子说心脏不舒服,特意取走了些药物。”

  老亲王不着痕迹的看了看赵钰的神色,发现他极为淡定,暗自皱了皱眉。

  正要再开口说话时,忠宁郡王道:“父皇宾天二哥也极为难过,况且父皇临死前曾指认甄氏下毒。甄氏与父皇伉俪情深二十余年,父皇不曾防备下中招也是保不齐的。”

  说完便低低的咳嗽两声,又补充道:“先前二哥处理了甄家,这姑侄俩怀恨在心也是有的。”

  赵钰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见他身形单薄面色苍白,淡淡开口道:“四弟言之有理。你身子不好便进殿去守灵,莫要在殿外吹风了。”

  忠宁郡王抬头看了看,感激道:“多谢皇兄体恤。”

  见忠宁郡王往殿内走,赵钰看着面前几位老亲王道:“诸位都是长辈,父皇忽然宾天朕也能理解诸位的伤心。只是父皇在世,想必也不愿见诸位皇叔如此作态。”

  几位亲王面色讪讪,赵钰刻意没有说是什么作态,但他们也清楚赵钰这是在讽刺他们。

  赵钰语气有些沉痛道:“父皇宾天,身后事到底要好生操办。只是我未曾办过这些,还是拜托大皇叔一二。”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大亲王见赵钰似乎很有底气也不敢与之辩驳,只好连连答应下来。毕竟太上皇生前也没亏待过他们,如今他死了自然也要多照应一二的。

  不过...大亲王有些迟疑道:“百官自有你和我们照应,但你未曾娶妻,命妇该如何?”

  赵钰略一沉吟,想到先前帮自己办宴会的姑母建齐公主。他看着几位老王爷道:“不如仍请姑母前来帮衬一二,另有礼部官员协调者,也出不了大错。”

  “这也可。你如今即将弱冠,早该娶妻的年纪。你父皇虽驾崩却也定是盼着你早日迎皇后入宫,不如以日易月,二十七日后定下皇后迎入皇宫。”

  大亲王此言一出,不少亲王都附和,催促赵钰迎娶皇后。虽说这并不合规矩,但天底下也没有哪个皇帝弱冠之年还未娶妻。

  不说远的,北静郡王世子比陛下还小三岁,他的孩子都能满地跑了。眼看着赵钰如今地位稳固,想来也是要娶妻生下皇子以示后继有人。

  当然,他们也就嘴上劝劝而已,没有人比他们更希望赵钰绝嗣了。

  周边围着的大臣听到几位亲王的话,也赶忙凑过去劝谏。赵钰顿时被人围住,有些头疼的道:“好了,如今还有正事忙。”又对刘康道:“你亲自去公主府请姑母入宫。”

  刘康领命离开,赵钰又对一旁的礼部尚书道:“父皇这事原要按旧例,只是父皇生前好节俭,若太奢靡怕父皇不高兴,要以庄重端严为上。”

  谢桂昌一一记下,又小心试探道:“上皇陛下若在地下少了人伺候...可要找些朝天女在地下陪侍?”

  原先□□皇帝去世时可是命妃嫔和身前伺候的宫女殉葬,后来太宗皇帝也这般效仿。那时宫内宫外可是哀声一片,只是因为皇帝太过坚决,大臣们也不能劝阻。

  如今上皇陛下宾天,若还要妃嫔殉葬倒也算是旧例,只是人殉未免太过残忍。

  原本还有些细微说话声的殿外登时一片寂静,不少宫女都提着一口气听赵钰开口。大臣们也都不再说话,默不作声的关注着这边。

  赵钰闻言有些厌恶的皱眉,半晌才道:“父皇生前妃嫔便极少,想来也不爱妃嫔宫女服侍。唯有甄氏最得父皇心意,只可惜毒害父皇。不如多扎些男女一起烧过去,好让父皇在天宫也有人服侍。”

  □□皇帝和太宗皇帝可都是命妃嫔殉葬的,若借口父皇仁慈不忍妃嫔殉葬,那岂不是让前头祖宗面上无光。倒不如另找了借口,反正父皇也不能活过来反驳他的话。

  听赵钰这般说,几乎凝滞住的氛围才渐渐和缓。谢桂昌心情也有些放松,随即又为难道:“陛下,明日小敛要在何处?论理自是在宣政殿设灵堂,只是上皇毕竟退位,依臣看在明章宫即可。”

  赵钰沉吟片刻,命喜春道:“去将诸位大臣唤到宣政殿去。”又对谢桂昌道:“此事还是先商量一番再说,朕不好自专。”

  说完又吩咐了些其他的事便带着人匆匆往宣政殿去。北静郡王也悄悄跟在其他官员身后,他刚被暗地里警告过,自然不敢在赵钰面前冒头。

  赵钰也忙乱,虽看见北静郡王入了宫,却也不曾在意。如今天早已黑了,赵钰和大臣们草草商议了一番便将灵堂定在明章宫。

  毕竟如今在位的乃是赵钰,若是在宣政殿设灵堂未免不尊重。况且...太上皇生前不得人心,死后自然也没有人会想着他的体面。

  宫人们听了从宣政殿传出的旨意,便将早已准备好的冰块搬到明章宫去,将太上皇的遗体搬到冰块上。

  太上皇的子嗣并不多,只有四个儿子。只是如今大皇子被圈禁,三皇子远在江南,只有赵钰和四皇子能守在灵前。

  四皇子的身子骨弱,他如今近距离挨着冰难免有些发抖。喜夏原是到处调停,见忠宁郡王被冻得瑟瑟发抖训斥道:“还不快给郡王拿厚衣裳来,都傻站着干嘛?”

  又对忠宁郡王道:“您身子虚弱,上皇若是知晓您这般定也是不忍。不如靠外些守灵,也免得沾染凉气。”

  忠宁郡王的嘴唇有些青,闻言道:“我为人子,自然要为父皇尽最后一份心。这话莫要再提。”虽说如此,还是接过喜夏取来的厚衣裳披着,仍旧是跪在一边。

  作者有话说:

  朝天女指给皇帝殉葬的妃嫔或者宫女,特指在明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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