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阳光正好。
没有中午那般刺眼, 午间为肉的日光斜照进客厅拉出光影，两杯拉花拿铁腾起热气，香气扑鼻, 透露出岁月静好的感觉来。
柯眠晚点开相机, 不等他征求摄影许可, 晏辞借拿方糖的名义悄悄退出画面。
“发我一份。”
柯眠晚看了晏辞一眼，单手点进微信，另一只手熟练摊开：“168一张, 找40.”
回应不重要, 照片发送成功的提醒弹出消息框。
晏辞笑了：“欠着。”
等劳心劳力的制作者回来开喝, 柯眠晚迫不及待地抿了口咖啡。
奶泡的香甜率先占领味觉, 姗姗来迟的苦味带着咖啡豆的香，不难入口, 但加糖更好。
正想着，方糖罐被晏辞先一步推到面前。柯眠晚没跟他客气，并且觉得读心术这个技能在晏辞身上偶尔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抱着咖啡杯, 柯眠晚环视客厅的目光落到了窗边转角的小桌上。
向日葵挺直身板，张开怀抱迎接灿烂阳光。对比自己家里蔫下去的同类，柯眠晚心底感慨万千。
“你会养花？”
晏辞顺着柯眠晚的目光看到向日葵说：“一点, 只能稍微延长枯萎的时间。”
很好, 重新定义一点。
“再专业的人也做不到让植物起死回生吧。”标本家倒是可以当场给花一个痛快永远保留，就是对花来说或许有些残忍。
作为植物杀手, 柯眠晚平等的羡慕会养植物的人, 不禁多看了几眼。花枝被修剪过后, 小心的放进了花瓶里, 看起来被照顾的很好。
他对花瓶里花有一种熟悉感，但是转念一下他印象中剧组的人送的杀青花束里也有向日葵。
但是旁边的几株……
他又欲言又止。
可能只有这几株活下来了吧。
没有旁人, 悠闲惬意的下午是随心所欲的时间。手机消息看多了总会感觉无所事事，柯眠晚找到话题便有一句没一句地和晏辞聊起来，多数时候前后两个话题之间毫无关联，放在一起的原因单纯是因为想到什么说什么。
从网络话题扯到家常，柯眠晚暗搓搓了解到晏辞有很多技能都是因为角色需要才去接触，譬如今天全程观摩的冲咖啡和拉花。
可惜这部戏拍摄在很久之前，那时候的晏辞碌碌无闻，因为颜值被选进剧组认领男三，千辛万苦拍完杀青不久，导演转头被送进局子，蹲到现在还没出来，剧也就不了了之。
“可惜，如果导演靠谱，你大概早两年就能爆火了。”
晏辞不解：“怎么说？”
柯眠晚同样不解。
怎么某人除了不要脸的时候之外毫无自知之明。
“光是你这么个高颜值的咖啡师往柜台一站，落日余晖透过玻璃洒进室内落到你身上这一幕，就够剧爆了。”
他打包票，这一幕能火到让看到这个场景的路人们垂直入坑。
晏辞闻言只是笑了笑：“或许吧。”
“不是不关注娱乐圈吗，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他问。
柯眠晚拧开牛奶瓶盖往咖啡里倒，一边说：“路人第一视角解读。而且我师姐是追星族，之前常拉着我唠八卦。”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来曾经在师姐手机相册里看过的照片。好奇心作祟，他趁热打铁给师姐发了消息问。
也正是刚刚，他可算明白觉得晏辞不像明星的真正原因出自哪里了。
之前在超话发摸鱼图的时候柯眠晚逛过闲聊板块，知道晏辞的粉丝们称他为佛系正主。
不上综艺不跑通告，无缝进组原地消失，想找到点晏辞的日常消息，去经纪公司的微博下组团哭哭最有效。
这样一来公司的人会打电话过去催KPI，工作室才不慌不忙地上微博投放储备粮。大家都开玩笑说晏辞有数个影帝称号在身靠实力说话，不在意流量问题。
柯眠晚看了眼在为花换水的晏辞，一个念头悄然探出头来。
如果说……
他对当明星这件事本身就不以为意呢？
一口气提上来，想直接询问入圈原因的话被他生生咽下去。
入圈的原因和契机就像“你为什么选择我们公司”一样，总会有一个采访问到。柯眠晚决定先搜，省得又被吐槽他不关心人。
刚刚点进搜索栏，身边忽然飘过来一道声音：“刚刚想问我什么？”
柯眠晚：“！”
“……没有！”
“没有？”晏辞放好向日葵，审视的目光上下扫了两遍定格在粉红色的耳尖，嘴角不自觉上扬，“那你脸红什么。”
！！！
磁性的声音仿佛有着特殊的魔力，只一句话便引动了体内温度的导线，好端端的，躁动在霎那间蔓延至全身。
亲眼见证小朋友越变越红的全过程，晏辞餍足地收回目光，进一步引诱道：“真没有？”
原本没事，但被晏辞问出事情来的柯眠晚快把牙给咬碎了。
要不是想到一半，猝不及防被当事人踩住了尾巴，他才不会红！！
他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才会去纠结晏辞的破事。
事已至此，不找出来什么话题问不就白被欺负了！
柯眠晚勉强挤出来一个字：“……有。”
脸颊的热度已经是柯眠晚自己都觉得烫到不行的程度。
手掌扇出来的风聊胜于无却也没什么作用，若有所思的目光只看了空调一眼，晏辞的身影已经无情挡在了出风口。
“别想，发烧才刚好。”晏辞无情拦住去路，“站好或者坐着别动，我去倒点冷水。”
柯眠晚被迫坐下，手上扇着风，不情不愿喔了声，但也提醒他了。
反正都这样了，索性趁这个时间把想问不敢问的事情提上日程一步到位。
接过水胡乱喝了口，一时半会儿没想降温的柯眠晚趁着脸红破罐子破摔：“那天…你没生气吧？”
反应过来小朋友指的是哪天，晏辞嘴角噙着笑意：“还记得酒后发生的事，看来确实没多喝。”
柯眠晚默默喝水不作回应，却听晏辞开始没脸没皮，煞有介事般点头：“生气了，你想怎么哄。”
先把笑容收一收再来谈见鬼的生气！
柯眠晚瞥了他一眼。
晏辞的笑容灿烂，丝毫不遮掩自己逗人的好心情，鉴于被逗的对象是他自己，单纯好看的笑容越看越让他感觉牙痒痒——但也同时让他稍稍放下了心。
……没真的生气就好。
回想起场景带入自己，柯眠晚自觉脾气有限，八成会把对他动手动脚的人暴揍一顿。
当天夜里的事越想越社死。
柯眠晚以前不是没有喝醉过，上一次烂醉后闷头睡了大半天觉，唯一痛苦的记忆只有隔天的宿醉。在柯眠晚对自己的酒量有了底之后，他每次出去都非常注意。
怎么这次一点点的量，就让他晕到逮着最不该逮的人开始动手动脚呢。
笃笃。
晏辞用指尖轻轻点了两下桌子：“哄人还走神。”
柯眠晚抿嘴笑笑，心底疯狂盘算，边算边提前安慰自己没关系，人生的坎总会过去的。
轻咳一声，水润的眸子看向晏辞：“是我酒后神志不清，晏辞哥哥……宽大为怀？”
说完，期待着什么的眼神直勾勾盯着晏辞的耳朵，大眼睛忽闪忽闪，扫得晏辞心底不由得微微颤动。
晏辞哥哥。
像是想起什么，晏辞先是笑了下，而后一本正经地点评道：“哄得不错。”
大喘气停顿接着转折：“但是明知有错还别有企图。奖惩相抵，罚就不给了。两负一正算下来欠一个。”
行，好。
点评人冷酷无情，用事实证明同样的伎俩在他面前不会奏效第二次。
柯眠晚咂咂嘴，直接翻开旧账放本性归山：“今天怎么不害羞了。”
他还等着把晏辞的罐子一起摔了给自己陪一个呢。
“听觉过敏痊愈了。”晏辞坦荡承认，毫不避讳在剧组时秘而不宣的尴尬，“不过下次可以换一个叫法继续尝试。”
一口凉水淌下喉间。
谢邀，他不是很想有下次。
尴尬叠加只会让柯眠晚开始摆烂。绕弯讨不找好，那就干脆直接博一把。
他一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在晏辞面完摊开：“罚你看着给，我的奖励呢。”
宰一个是一个，多多益善。
毕竟柯眠晚自认他身上从头到尾找不出一点可以被图谋的东西，但是晏辞就不一样了。
不知道是不介意还是没自觉，柯眠晚现在身上清清楚楚写着四个大字：图谋不轨。
晏辞笑了。
小朋友每次都能给他带来惊喜。明明最开始一个字不说都能羞到不行，最后却会肆无忌惮地吐露虎狼之词。
有意思。
晏辞垂下眸，柯眠晚露骨的眼神明晃晃地多次在他身上停留。
期待的奖励方向不难猜。
“可以。”他勾起唇角，继续加码：“是想继续体验手感，还是想检查点别的？”
……？
晏辞一记24K铁直球把柯眠晚砸愣了。
他的坑挖到一半，图谋对象自己跳进去不说还帮忙把土埋了？！
“你认真的？？”柯眠晚无比震惊不已，波动起伏的语气自带问号，“你就不觉得很……很奇特诡异吗？？”他尽力找出了委婉的形容词。
按理说是个正常人都没法接受有人对自己动手动脚吧？美术生模特这类专业的特殊工种都只是在那坐着摆姿势。
他他他原计划只是想坑晏辞借手一用摆两个姿势，事情怎么就进化成他想象之外的高度了？！
“诡异？”晏辞捕捉到关键词，“你们的模特不是这么当的？”
柯眠晚：“。”
一激动突然忘了。
在晏辞面前挖坑埋人必翻车究竟是什么原理。
这个，那个，呃……说不是吧，专业课分明更露骨；说是吧，问题在于他的确没私下找模特的经验。
柯眠晚思考说：“是需要一点基础知识，但主要靠想象和推理补足。”
晏辞点头，听懂了。
小朋友对别人不这样。
晏辞扬起的嘴角多了几分愉悦，他随性一耸肩，仿佛对当参考这件事毫不介意：“想我做什么？”
他看得出来柯眠晚对这份奖励的内容非常满意，自觉站起身走到小朋友面前：“就当废物利用。”
废物……利用？
柯眠晚看向晏辞的眼神震惊加倍。
谁家好人这么形容自己。
晏辞坦然道：“我不觉得自己长得和其他人哪里不一样。”
他言辞恳切语气真诚，真诚到柯眠晚不禁警觉：“你是不是想骗我夸你。”
晏辞挑眉，忽地颔首一笑：“柯大艺术家肯让我当参考，本身就已经是很大的夸赞了，不是吗。”
柯眠晚不动声色地继续喝水，试图用凉水给自己再度躁动的耳尖降温。
还装。
自知之明不是非常到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