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赢夙的声音, 连钰松了一口气,专心致志的对付围攻他的人。

  当然,长寿宫不仅只有他一个人在抵抗, 还要宫里本就配备的侍卫,只是这些人和他一样都陷入了包围。

  被围着打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很久, 赢夙很快就从屋里出来帮忙了, 翎羽卫也同样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原本占上风的刺客转瞬间就落了下风,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赢夙本想留两个活口审问, 可刺客一见情形不对, 反手就将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滋啦一下就把自己给抹了。

  赢夙:“......”

  这批刺客还挺像样。

  比上次那两个见势不妙就逃跑的怂蛋包强多了。

  没了活口便也没得审,赢夙只能叫手下的人将这些刺客的尸体抬下去, 然后细细的搜一遍身。

  手下之人搜身的时候,赢夙不忘派人去将高敬给请了过来,叫他赶快处理华容昭背上的伤。

  这道剑伤斜穿后背, 又深又长, 高敬来的时间华容昭已经昏迷了, 蔺文冶这回是真吓到了。

  ……

  ……

  华容昭年岁大了,先不论伤口多久能愈合,光挨这么一下就足以去了她半条命。

  现下, 她那本就半截身子入土的身体, 大概只有一个头在外面喘气了。

  高敬小心翼翼的给华容昭处理伤口,等处理完,高敬才发现自己竟然在这个料峭春寒的季节, 急出了一脑门子大汗。

  他随手用衣袖擦了擦, 赶快拎着药箱走了出去,去见赢夙。

  见高敬出来, 赢夙迎上去:“老祖宗的情况如何?”

  “老祖宗还昏迷着。”高敬叹气道:“微臣也不瞒指挥使大人了,要是年轻人受了这伤,十天半月就能恢复好。可老祖宗年近七旬,这伤就算是好了,身体的元气也亏了,不仔细修养个一年半载怕是好不了,如若修养不好,老祖宗可能会因此......”丧命。

  最后两个字高敬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出来,但赢夙却心知肚明。

  他朝高敬行了一礼:“还请高太医多多操劳。”

  “操劳不敢,这本就是微臣的分内之事。”高敬道:“如果没有其他事,微臣赶快回太医院给老祖宗抓药去了。”

  “高太医请。”赢夙哪里敢耽误时间,立即点头放行。

  高敬前脚出屋,搜身的人后脚就进来了。

  那人将一把红缨穗和一把平安结递给赢夙:“大人,这是我等从刺客身上搜到的,几乎人手一个。”

  红缨穗是长缨骑士兵所带之物,平安结则是年家军士兵所带之物。

  这两种信物为何会在同一批刺客手里出现?

  赢夙盯着红缨穗和平安结看了一会儿,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

  他大步流星的朝着宫外走,可不等他踏出长寿宫的大门,负责看守天牢的侍卫连滚带爬的朝着他跑了过来。

  侍卫一看见赢夙,站在八百米开外就开始大喊道:“指挥使大人!不好了!出事了!”

  待侍卫停下,赢夙黑着脸问:“出什么事了?”

  “部分长缨骑和年家军的人反了!”侍卫道:“在苏海成和年战西副将的带领下,他们闯进天牢,将人给救走了!”

  该死的,他就应该不管不顾的这两人的副将也给绑了!

  因为始终无法掌握苏海成和年战西谋反的切实证据,以至于他无法抓其他人,只能密切监视。

  可就算是这样,这两人的副将还是想到了瞒天过海的法子,又在暗中勾搭上了。

  或许没有勾搭,只是恰好选在了同一时间、同一个方法劫狱。

  毕竟只有在宫里搞一场刺杀,分散他的注意力,才有可能成功将人劫走。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年战西和苏海成的副将成功了。

  不过,将人从天牢里劫走并不意味着可以顺利离开,他是有把人追回来的可能的。

  赢夙来不及进屋去看华容昭的情况,只能吩咐铃兰好好照顾着,至于连钰……赢夙叫他去寒山寺给年听雨和蔺阡忍通信了,叫他们提前回宫看望华容昭,毕竟谁也不知道华容昭能不能醒、能不能撑过这一劫。

  交代好这些,赢夙留了一部分翎羽卫守着长寿宫,然后带着剩下的翎羽卫和一波禁军,去追人。

  天牢在皇宫脚下,他们要想带着人彻底离开就得出城,而城门处还有一批禁军看守,可以阻挡一段时间。

  赢夙顾不得规矩,骑着马在盛京城内横冲直撞的追,可当他感到城门的时候,预料中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城门处一片祥和,根本没有什么打斗过的痕迹。

  没走?!

  苏海成和年战西竟然没有远走高飞,那么他们现在会躲在哪里呢?

  赢夙叮嘱守城的侍卫加强戒严与搜查,一旦发现年战西和苏海成的踪迹,一定要在第一时间报上去。

  安排好,赢夙便带着手底下的人,在盛京城内搜查。

  这两人挺会躲,搜到天黑总算有了一点收获。

  不过他们只找到了苏海成,并没有找到年战西,由此足以证明长缨骑和年家军只是偶然碰到一起的。

  只是有一件事赢夙想不通,苏海成为什么会死?!

  看着眼前这个还热乎、但没有了呼吸的人,赢夙的头多少有那么一点大,而接下来的传话,直接叫赢夙一个头八个大了。

  负责追踪年战西踪迹的人跑了进来,欲言又止道:“大人,我们找到年战西的踪迹了。”

  “找到了就把人抓回来啊。”赢夙道:“做什么先跟我汇报。”

  通报之人道:“属下无能,人实在抓不回来了,年战西已经和年家军的大部队......汇合了。我们的人手不太够。”

  年家军的大本营在盛京城的郊外,其中只留了一小支百人的队伍守着年府,而这次劫狱的也是这一百来个人,算是倾巢而出了。

  而如今年战西已然和大部队汇合,他们的人手确实不够看了。

  其实满打满算也是够的,只是年听雨这遭去寒山寺上香带走了一部分禁军,这才至使人手不够。

  至于另外一部分没有反叛的长缨骑和年家军,一个远在边关守疆,一个他没有权调令,又有什么用呢。

  赢夙想了想道:“先派人盯死年战西,一切等君上回来在做定夺。”

  “是!”

  通报之人应下,正欲转身离开时,赢夙叫住了他,问道:“话说回来,年战西是怎么混出城的,你们查到了吗?”

  “查到了。”通报之人难言道:“年战西藏在了......”通报之人闭了一下眼睛,不由得加快了语速:“他藏在了盛满污秽之物的恭桶中混出去的!”

  说完这句话,通报之人的语速的正常了:“我等之所以这么认为,是因为我等在城外的小树林里发现了送恭桶之人的尸身,其中一个人赫然被扒光了。后来我们又在小河边找到了年战西的囚服,上面沾染的全都是秽物,所以属下便斗胆猜测了一番。”

  虽说是猜测,但应该也八九不离十了。

  所有人都说年战西比不上年战北,身上没有年战北那份豁出去的胆量。

  可从今日之事一看,年战西这个人虽然有点蠢,但也没差多少,反正这豁出去的勇气,赢夙自愧不如。

  赢夙抬了一下手,示意来人退下去,紧接着一股巨大的挫败感涌上赢夙的心头。

  虽说苏海成和年战西的踪迹都找到了,可是一死一跑,就算他找到了又有什么用呢。

  “操!”

  赢夙不爽的骂了一声。

  不过有了这遭劫狱,苏海成和年战西的罪名算是不查而实了,如果他们不心虚,手下的副将何至于带人劫狱。

  只是赢夙想不通苏海成为什么会死。

  孟迁为何要杀他?

  赢夙对自己的能力有几斤几两有充分的认识,叫他想一些简单的事还好,可来想这些抓不到头尾的事,他怕是想破头也想不出来个所以然,所以这事只能等年听雨和蔺阡忍回来再商量。

  想着,赢夙抬头看向了半悬在天际的残月,从时间来看,连钰应该已经快要赶到寒山寺了。

  ……

  ……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泠泠月光透过林荫树梢洒在石阶上。

  连钰不敢耽误时间,踩着极快的脚步往山顶的寒山寺赶。

  按理说,佛门重地理应让人心安才是,可他越靠近山顶,这心神就越乱,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是了,太安静了,山脚下太安静了,竟然连一个守着的禁军都没有!

  由于寒山寺大小有限,所以每年只带一部分侍卫上山,剩下的则守在山脚下待命。

  倘若他是白天来上香的香客,那么守在山下的人断然不会阻拦他,可现在这个时间点上山实属可疑,必然会遭遇阻拦才是。

  可他上山的过程实在是太过于顺利了,别说阻拦了,他连一个禁军的侍卫都没看见!

  连钰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距离寺庙大概还有十几个台阶之时,他清晰的听见了寺庙里传出来的声音。

  如果他没听错的话,这应该是冷兵相接的声音!

  遭了!

  年听雨他们也遇刺了!

  刚刚有了这个猜测,寒山寺大门忽然被一股巨大的力撞开了,一个身穿普通百姓衣衫的男人被踹了出来。

  那人失去了平衡,在石阶上翻滚起来,完全停不下来。

  石阶有三千多,从头滚到尾,此人必死无疑。

  连钰抬头向上看去,只看见蔺阡忍提着剑的背影,下一瞬他就淹没在了乱糟糟的人群中。

  蔺阡忍忙着和禁军一起对付刺客,并没有发现他的到来,而坐在许愿池中间的那个鲤鱼头上的年听雨注意到了他。

  虽然看不见年听雨脸上的表情,但连钰相信年听雨的脸上一定有错愕之色,不然他何至于瞬间起身,用脚尖轻踏池中的荷叶就朝他掠过来了呢。

  站定,年听雨问:“连钰公子不是该守在皇祖母身边吗,怎么赶在这个时候来了?”

  “指挥使大人派臣下给君上传消息的。”连钰行了一礼道。

  消息——

  赢夙虽然没有那么聪明,但也不是个全然傻得,办事也知道分寸和轻重,他既然在这个时候派赢夙来,那么盛京城绝对出事了!

  看见连钰那一刻他就该猜到的!

  年听雨的脸色骤然难看起来:“盛京城出什么事了?”

  不愧是年听雨,不等他说便猜到盛京城出事了。

  连钰暗自在心中感慨了一下,随后道:“回君上,部分长缨骑和年家军反了,两波人马分别派进宫一部分人行刺杀之事,以此转移指挥使大人的注意力。另外一部分人则硬闯了天牢......把苏海成和年战西给......救走了。”

  劫狱这种事都敢做,那不就是将谋反的罪名钉死在了苏海成和年战西的身上吗!

  年听雨想不通这部分劫狱的长缨骑和年家军到底是怎么想的,好像生怕他们无法给苏海成和年战西定罪一样。

  但是先不论这件事,毕竟宫中也遭难了。

  年听雨问:“皇祖母和阿冶现下可还安好?”

  听见这个问题,连钰深吸了一口气,如实道:“刺客入宫,陛下受到了惊,老祖宗后背挨了一剑......”

  年听雨深知这一剑的后果是什么,对于一个年近七旬的老人来说,这一剑无异于在要她的命!

  可年听雨还来不及动容些什么,他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急切而又尖锐的惊呼。

  “阿忍,小心!”

  阿忍——

  皇宫上下只有一个人会用这个称呼叫蔺阡忍。

  年听雨猛然回身,只见一支冷箭破空而来,直抵蔺阡忍的心窝而去。

  冷箭并没有按照刺客的预期钉进蔺阡忍的心窝,而是钉穿了戚元懿的胸膛!

  遗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