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 蔺文冶就去跟着太傅上课了。

  而年听雨则去沐了个浴,清洗完,他叫铃兰着人把摇椅搬到了院子中, 便躺在摇椅上思考起事儿来,至于奏折, 他一股脑的全都扔给蔺阡忍了。

  什么等到蔺阡忍武试结束以后, 再让他处理这些事全都算了吧。

  他看蔺阡忍精力旺盛的很,不需要心疼。

  而且......现在这局面, 今年的武试怕是举行不了了。

  历年来武试的主考官都是苏海成, 副主考官是年战西,如今两个人都在大牢里呆着,总不能让考生去大牢里考试吧。

  至于叫赢夙去担任主考官, 完全不在考虑的范畴内,赢夙既要管禁军又管着翎羽卫,根本就是分身乏术。

  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说, 今年这武试怕是要暂停了。

  只是武试停了, 蔺阡忍和戚元懿之间的约定就实现不了了。

  而要想破解这件事, 唯一办法就是尽快帮蔺阡忍恢复身份。

  相比于之前,让蔺阡忍恢复身份的事已经好办多了,毕竟他脸上那块假皮已经可以随便摘取了。

  说来也巧, 他才被颜左劫走, 蔺阡忍脸上的假皮就提前松动掉落了,怎么看都像是提前安排好的事。

  年听雨隐约觉得策划这件事的人,和那个出手救了他的人, 是同一个人。

  因为他一旦被颜左带回边关, 那么就很难再返回盛京,自然也就插手不了皇宫里的事, 而那些想杀他的人自然也就动不了手了。

  而这个人肯定就是当年那个救了蔺阡忍的女子!

  原因很简单,连小九这种精通易容术的人都无法提前扯下来的假皮,那就只能是贴上去的人才能做到了。

  但对方到底是怎么将这件事,做的这么隐蔽的呢,毕竟他和蔺阡忍住在宫里。

  除非……

  对方也在宫里!

  年听雨觉得这个猜想很合理,只有对方在他们的身边,才能掌握他们的一举一动,然后悄无声息的安排好这些事。

  那么这个女子在宫里扮做了什么身份呢?

  宫女还是六局女官?

  不行,这个范围实在是太广了,贸然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他们只能守株待兔,而且这兔到底能不能守到也是未知数。

  因为从这一系列的事来看,那个女子绝非等闲之人。

  不过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至少可以从乔家入手细查。

  那个女子能将蔺阡忍从鬼门关拉回来,足以证明她医术不凡,就算她不是乔家人,肯定也和乔家关系匪浅,不然怎么可能将医术学的这么精呢。

  说到乔家,年听雨想到了之前交代铃兰去办的事,他问:“你去看乔峰小女儿的尸身了吗?”

  铃兰低下了头:“请君上责罚,奴婢叫十七动身的时间晚了。”

  “何来晚了一说?”年听雨问。

  铃兰道:“乔峰并没有给乔念做土葬,而是做了火葬。他怕尸身放太久腐化,第二天就烧了,所以奴婢去是便只剩骨灰了。”

  大乾确实流行火葬,而且将就越快越好,免得腐坏发臭,灵堂则放有装着骨灰盒的棺木做祭拜。

  等时间一到,再将骨灰盒拿出来,放进灵堂供奉,棺材里最终放的则是亡故之人生前穿过的衣服,以及一些陪葬品。

  其实,大乾最开始也流行的是土葬,但隆安帝在位的时候闹了一场饥荒,等饥荒好不容易熬过去又爆发了一场瘟疫,而瘟疫的起源就是那场饥荒。

  因为饥荒饿死了太多人,所以棺材不够用,只能将死了的人找个地方随便埋了。

  一个两个死人还好,可一多就容易积攒病气。

  一场大雨过后,不少腐烂的尸体被冲了出来,又在大雨的冲击下滚的到处都是,其中一些埋的离河边比较近的尸体,更是直接滚进了河里。

  那条河刚好是当地的水源地。

  喝了被污染的水,那里的人又如何能不闹疫病呢。

  所以自那以后,大乾便开始流行火葬,尽量避免这样的事再度发生。

  虽然乔峰决定火葬一事,处处看起来都很合理,可年听雨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人都便成骨灰了,他们的调查也只能作罢。

  其实,这次的事,也并不算全然没有收获,至少他现在可以非常肯定,乔峰乃至乔家和皇室的明争暗斗脱不开关系,沿着这条线往下查肯定能查到些什么。

  当然,整件事最让他无法预料的事儿,还是铃兰一家被灭门的事,但也正是因为提前知道这件事,他才能确定乔家是真的不对劲。

  起先听说铃兰的事,他只是单纯的以为,是盛京城里某些大世家的人,想要买断铃兰做的毒,解决了碍眼的人。

  可今日一看,怕不是不尽然。

  而且再细细推算一下这毒研制出来的时间、再到胡家出事的时间,年听雨觉得这毒可能不单单是为了这遭准备的,极有可能是为了蔺阡忍而准备的,只是刚好用在了蔺文冶身上。

  倘若那个时候蔺阡忍中的是长眠,他必然立即丧命,毕竟他从小就服了护心丹。

  但这也在向年听雨证明另外一件事,皇宫里要毒杀蔺阡忍的不止一波!

  其中一波人,知道蔺阡忍从小就服下了护心丹,于是听闻铃兰研究“长眠”以后,便立即有了动作——而这波人大概率就是苏海成。

  而另外一波想要毒杀蔺阡忍的人,不知道他从小就服下了护心丹,便只是用了普通的毒——这波人是谁,通过蔺阡忍的回忆来看,大概率是戚元懿,毕竟当日只有赢夙从戚元懿那里带回来的食物没有试毒。

  可无论是谁,都有很多解释不通的地方。

  比如,戚元懿为什么要杀自己的儿子?

  再比如苏海成身居宫外又是如何掌握宫中动向的呢?是在宫里安插了眼线?还是那个和苏海成以及乔家都有密切关系的女子做了两面派,亦或者另有其人?

  想不通!

  年听雨实在想不通,甚至也有点始料不及,包括年战西和苏海成暗中勾结都是他意料之外的事。

  他知道这两个人有勾结,还是从最新浮现的信息里得知的,所以并没有提前很久。

  与之有关信息是这样写的。

  【苏海成想要刺杀蔺阡忍当皇帝,但又不想亲自动手,于是他找到了年战西,向年战西承诺——只要年战西刺杀了蔺阡忍,在助他登上帝位,便帮年战西统一年家军,还封年战西为镇国大将军。】

  这么大一块饼,照别人来看,指定会提前想一想能不能吃进肚子,甚至还有可能冒出自己称帝的想法。

  但转到年战西这里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他真的一心只想统一年家,像所有人证明他并不比年战北差!

  所以年战西想也没想就答应,想方设法的将原身往宫里送,让其去刺杀蔺阡忍,等事情结束再想办法把人给解决了。

  而年战西大概也没料到,蔺阡忍当年看了画像以后,就直接了当的同意了这件事,痛快的仿佛变了一个人。

  如果不是已经猜到蔺阡忍同意此事——是想通过原身调查年战西背叛大乾的真相,年听雨怕是要吃味一番。

  哪怕这本书里的原身和他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他也忍不住。

  怎得当了皇帝这么多年不往后宫招人,最终只看了原身的画像一眼就同意了呢,甚至还大封六宫,直接定下了“后君”的头衔,无异于皇后。

  但猜到以后便也还好。

  只是这里也有说不通的事,蔺阡忍为什么会觉得年战西有背叛大乾的嫌疑呢?

  想不明白的事实在是太多太多,未调查清楚的事也实在是太多太多。

  就拿丢失的银两和物资来说,他一直在叫宫外的影卫调查这件事,结果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依旧没有半点消息。

  没消息也就算了,眼下需要查清的事反而激增起来,再一想书中的世界意识给他设了一个“死线”,年听雨就略微有些烦躁。

  年听雨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缓解这令人不爽情绪。

  吩咐完铃兰派人去查乔家的人员关系以后,年听雨又叫铃兰端了一些糕点和瓜果过来,一边晒太阳一边吃。

  可就算这样,他依旧没有缓过来,甚至一想到蔺阡忍差点没了这件事,整个人就越发的烦躁,甚至开始暴躁。

  余光瞥见了蔺阡忍走过来的身影,他一个气不顺,抓起旁边小桌上摆着的茶杯,就朝蔺阡忍砸了过去。

  而蔺阡忍一抬手就将杯子接住了。

  看见蔺阡忍过来,铃兰退了下去,还清退了周围的人。

  将茶杯重新放在小桌,蔺阡忍察觉到了年听雨的情绪不太对,头顶那团代表情绪的云团都开始噼里啪啦的闪烁电光了。

  蔺阡忍双手撑住摇椅的扶手,目不斜视的看着躺在摇椅上的人,问:“怎么自己躺在这里晒太阳,还给自己晒生气了呢?”

  “还不是你气的,招惹了那么多想杀你的人,现在查起来都费劲。”年听雨瞪着他,赌气道:“当年怎么没直接毒死你,这样我就轻巧了。”

  “然后呢,”蔺阡忍挑眉:“我死了,你就往宫里收男宠,是吧。”

  “才不是!”年听雨一口咬定:“我不是那样左一个右一个的烂人,遇不到心仪的人,我宁可孤独终老。”

  蔺阡忍禁不住想要逗逗年听雨:“那现在的我怎么说?不就是你的男宠吗。”

  “你不一样,”年听雨道:“如果不是提前预料到你会回来,又识破了你的身份,你休想踏进兰安宫半步。再说了——”年听雨顿了一下,道:“我没有喜欢男人的癖好。”

  “不喜欢男人?”蔺阡忍的视线掠过年听雨来回张合的唇:“那你为什么要接受我?这不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吗?”

  沉默了一会儿,年听雨迎上蔺阡忍的视线,直白的袒露心声。

  “我接受你,和你是男是女并没有什么绝对的关系,只是因为我刚好和你有了必然的交集,然后又单纯而不小心的喜欢上了你这个人,从此心甘情愿的做你的入幕之臣,心甘情愿的与你交欢,更是心甘情愿的陪你做任何事,仅此而已。”

  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