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这个睡的比猪都死的人, 蔺阡忍真是恨不得一拳将人锤醒。

  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等赢夙醒来再问也不迟,于是蔺阡忍大发慈悲了一回, 将赢夙扔上了床。

  他还是太子的时候,为了躲罚, 没少来赢夙这里蹭住, 所以他对赢夙的府邸十分熟悉,跟回家没什么区别。

  蔺阡忍循着记忆中的路线摸进了客房。

  躺上床以后, 蔺阡忍辗转反侧, 脑海里全是年听雨。

  他真的很好奇,年听雨这个人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才会变成这个样子——外表看起来温润如水、平易近人, 内里却冷血无情、拒人千里。

  蔺阡忍不相信这世间真有人心是铁做了,他也不相信自己捂不化年听雨那颗心。

  不过,武试在即, 他还是得简单准备一下。

  再者, 以往都是他顺着年听雨, 任由年听雨算计他的心,这回必须得掉个个,他也要算计年听雨一回。

  蔺阡忍觉得自己可以算计成功, 因为他对年听雨袒露心意那一刻, 他明显看到年听雨的情绪产生了波动,且非常的强烈。

  只是年听雨太过于理智了,转瞬就将自己的情感埋没了起来。

  不过没关系, 他会亲手帮年听雨把这份情愫挖出来, 然后让其生根发芽。

  因为他这个人贪心的很,他不仅要得到年听雨的人, 也要得到他的心。

  **

  醉酒带来的后果就是头疼加旷朝。

  如果不是兰安宫的新晋总管太监小九奉命过来寻人,赢夙这一觉大概能睡到天黑。

  不知道小九是影卫那会儿,赢夙每每看到这个少年都觉得他身上有一种不谙世事的单纯,可眼下知道了小九的身份,赢夙瞬间就清醒了。

  他弹坐起来,警惕的看向那个扒在他床边的人。

  见人醒了,小九十分随意的坐上了床,他从怀里拿出自己最爱的糕点,一边吃一边说:“指挥使大人的警觉性还挺高,我才准备叫你,你就醒了。”

  赢夙作为侍卫警觉性当然要高。

  不过,这一次他的警觉性还是差了一点。

  早在小九进来的时候他就应该醒来的,而不是等小九靠近床边才醒。

  或许也不是他的警觉性差,而是小九的隐藏能力极好,这才叫他没有察觉到。

  思及如此,赢夙更加警惕了。

  哪怕是睡觉赢夙也习惯刀不离身,他的手缓缓摸上了刀柄上:“谁派你来的?”

  “当然是我家君上,君上见指挥使大人没去上早朝担忧您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就派我过来看看您。”小九看出来赢夙要拔刀的想法,他将糕点放到旁边,按住了赢夙的手背,将那被拔出来的刀按了回去,露出一抹无害的笑,继续说:“不过我看指挥使大人面色红色、手腕有力,想来是没事的。”

  按理说,赢夙不可能打不过小九,但小九的手碰上他手背的一刹那,他感受到了一股细微的刺痛感。

  低头看去,只见一条绿色的小蛇正咬在他的手背上,酥麻感随着它的噬咬逐渐蔓延至全身。

  赢夙瞬间就意识到——眼前的少年会驱蛇!

  赢夙想说些什么,但麻意窜到了舌根,他完全动不了舌头,只能干瞪着小九。

  见人无法说话了,小九将自己的小可爱收了回去,然后将人摆平躺好:“指挥使大人放心,这小可爱的毒不致命,就是让人暂时麻痹而已。”

  摆好,小九又贴心的给赢夙拉了条被子盖上:“其实,我真不想这样对您,但指挥使大人您的脾气太臭,一言不合就要跟我舞刀弄剑,我怪怕的。”

  你都敢放蛇咬我!

  你怕个屁!

  赢夙的眼睛都瞪圆了。

  “您别瞪我啊,我真的只是代表君上过来瞅瞅您。”说着,小九掐住赢夙的上眼皮和下眼皮,强行让赢夙闭了眼,快速道:“君上还让我给您带些话,大致的意思就是,昨晚他说的那些话可能有些冲了,还请指挥使大人心宽体胖一些,莫要放在心上,毕竟大家还是一条绳的蚂蚱。”

  赢夙的眼睛在眼皮下转了转,呼吸都重了几分。

  他现在倒是不生年听雨的气了,只想掐死眼前这个少年。

  他何时被人这样对待过!

  感受到赢夙的怒火,小九说:“还请指挥使大人也不要生我的,我真的只是单纯的害怕。”

  小九看了一眼旁边的糕点,摆出一副豁出去的表情,说:“指挥使大人若是还生气,那我就拿自己最喜欢的糕点做歉礼吧,您要是不说话,我就当您答应了。”

  赢夙:“......”

  我能说话吗!!!

  安静须臾,小九朗声道:“好的,您答应了,那我们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

  小九俯身咬起糕点,而后将糕点喂给了赢夙。

  离开时,小九偷偷咬走了一大半,含糊着声音道:“这可是我最喜欢的糕点,只剩这一块了,一般人我都不分的,希望指挥使大人可以感受到我的诚意!”

  赢夙:“......”

  将糕点吃下去,小九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神情。

  此时此刻,该办的事都办,该道的歉也道了,自然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

  而且再过一会儿,赢夙身上的麻意也该退去了,他就要挨打了!

  小九飞速告辞,踩着轻快的步子回宫了。

  小九走后没多久,赢夙就能动了,他轻轻咀嚼口中的糕点,忍不住去想——那个少年刚刚是怎么喂他的?

  ***

  小九回宫后,直接去见了年听雨。

  彼时,年听雨正靠在软榻上看话本子,手边还摆着一盘很是漂亮的糕点。

  小九喜欢吃各种各样漂亮的糕点,看见那盘糕点眼睛瞬间就亮,他吞了吞口水,回禀:“君上,指挥使大人没事,只是睡过头了。”

  “睡过头了?”年听雨见小九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手边的那盘糕点,他便将整盘糕点递了出去:“坐着说吧。”

  “谢谢君上!!!”

  小九欣喜的将糕点接过来抱进了怀里,然后坐到铃兰给他搬来的凳子上,一边吃一边说:“我在他身上闻到很浓的酒气,想来是昨晚喝多了,今日便睡过了头。”

  看来他昨晚确实将赢夙气的不轻。

  不过,他今日叫小九去看赢夙的主要目的,并不是关心赢夙,而是......

  年听雨放下手中的话本子,问:“我叫你办的另外一件事办了吗?”

  “办了,”小九鼓着腮帮子说:“君上料事如神,荣肆确实在指挥使大人家里。”

  年听雨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赢夙昨晚确实将人找到了,而且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也捅破了。

  年听雨又问:“你找到荣肆的时候,他在干什么?”

  小九有些吃噎着了,他锤着胸脯跟铃兰要水。

  将糕点冲下去以后,小九冲着铃兰露出一抹非要灿烂的笑,又说一句“谢谢铃兰姐姐”,方才回答年听雨问题:“荣肆的警觉性非常强,我才靠近他的屋子他有察觉了,所以我没敢靠太近,但隐约听见了背书的声音。”

  背书?

  年听雨想了一下,便了然了,想来蔺阡忍是在为武试做准备了。

  武试虽然以骑、射、刀、枪、剑、举、斗七项为主要内容,但还会考排兵布阵、天文地理和一些简单的经义策论。

  纯武的内容蔺阡忍自然不在话下,但偏文的东西还是需要准备一下。

  既如此,这段时间便叫蔺阡忍好好准备才是。

  而且年关将近,他也得安排起来了。

  今年不同于往年,不仅戚元懿会回宫过年,夷狄那边也要来掺和一脚。

  今日夷狄使臣送来一封信,那信是夷狄和卓森格郎写的,他说他最爱的小公主格桑热娜十分好奇长原的新年,想要过来看看。

  虽说大乾和夷狄的关系一直很紧张,但双方这几年一直保持着表面友好的关系在交往,偶尔还会互通一下集市。

  所以他没有理由拒绝夷狄和卓提出来的这件事,只能安排迎接。

  不过,年听雨可不相信格桑热娜只是单纯的好奇长原的新年,因为这位小公主可没有表面看起来那般纯良无害。

  ***

  得知蔺阡忍的去向以后,年听雨便叫小九下去了,刚准备在软榻上小憩一会儿,华荣昭就来了。

  不用想,华荣昭肯定得知了祭礼上发生的事、以及他遇刺的事,人又不放心了。

  年听雨赶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又叫铃兰把夷狄使臣送信时顺道带来的茶冲了一壶,然后无比乖巧的等着挨骂。

  果不其然,华荣昭一进来脸色就非常的不好,她受了年听雨的礼,上上下下将年听雨打量了好几遍,见人没缺胳膊没缺腿儿,面色缓和了一些。

  华荣昭坐下以后,铃兰的茶也冲好了。

  年听雨将茶接过来,亲手给华荣昭倒了一杯:“皇祖母尝尝这个,这是夷狄使臣今日送信时带来的一些心意,孙儿瞧着这茶不错就拿了回来,打算一会儿亲自给您送过去呢。”

  华荣昭那里看不出来年听雨是在跟她示软,她请哼了一声,接过茶尝了几口,道:“茶确实不错,但这倒茶的人属实是不太懂事,发生那么大的事一个字都不和我这老太婆说,真当我快不行了。”

  年听雨摸了摸鼻子:“皇祖母,我这不是没事吗。”

  华荣昭将茶盏重重的放了下去:“那非得像上次一样有事才让哀家知道,是吧。”

  年听雨知道,他这个时候还是保持安静为妙,于是他垂下眼睫,盯着茶壶中冒出来的热气。

  见年听雨不说话,华荣昭有气无处发,她环视了一圈总觉得少了个人,而后问:“荣肆呢?哀家叫他贴身保护你,他就是这么办事的?”

  巧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