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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遵化有皇陵,顺治爷的孝陵、康熙爷的景陵和孝庄太皇太后的昭西陵都在那里,不过雍正爷却不在那里,他老人家的泰陵在保定。

  早先雍正爷也将他的万年吉地定在遵化,不过后来又说选定的九凤朝阳山“规模虽大而形局未全,穴中之土又带砂石”,于是就挪到了保定。

  兄弟俩说走就走,第二天就带上工匠前往遵化,又什么事情路上商量,反正他们不着急。

  去遵化的话少不得要去皇陵祭拜一番,和亲王的意思是带弟弟先看看皇陵的环境,万一哪天他们兄弟俩沦落到守皇陵的境地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弘曕嫌弃的将人推开,谢谢,不需要,他一定不会沦落到那种地步,臭哥哥还是担心他自己吧。

  和亲王被嫌弃也不恼,看着外面的景色心情颇好。

  巧了,他觉得他也不会沦落到那种境地。

  俩人从皇陵出来才去遵化府衙,煤矿归官府管,他们对这边的了解不如本地官员,路要怎么铺的工匠们和矿上主管还有官府衙门一起商量着来,不能他们外行人指挥内行。

  弘曕本来以为这次要修的路很长,没想到定下来路线后只有不到二十里,按照他们小火车的速度,半个时辰就能跑完全程。

  小果亲王觉得这个速度慢的不能再慢,矿上的主管却大喜过望。

  把煤开采出来不难,难的是运到各处,他们每年耗费在运输上的钱财数都数不清,要不是马车拉煤太费事,他们也不会千辛万苦向朝廷申请开一条煤河。

  是的,煤河不是自然形成的河,而是他们为了方便运煤靠人力挖出来的人工河。

  真不愧是京城来的大官,主意就是多。

  一群人凑在一起商量铺铁轨,将过程中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都想到了。

  能造火车铺铁轨的工匠都在,遵化这边什么都不缺,他们可以就地开炉炼铁造车,铺路的铁轨和他们以前用过的铁器不一样,除了研究院别处炼不出这样的铁。

  路线沿途渺无人烟,尽量不惊扰到沿途百姓。

  铁轨上有他们研究院的标,每一段铁轨都登记在册,不怕有百姓把东西偷了拿去换钱,不过要是藏在家里当摆设那他们也没办法,因此还是得想方设法的加固,尽量不让百姓有拆下来的可能。

  计划定下来说实施也快,工匠们加班加点赶工,铺铁轨的劳力也很快就位,他们干的活儿不算难,只要熟练了进度就是一日千里,半个月的时间那近二十里的铁路就呈现在世人眼前。

  劳工辛辛苦苦干了半个月,上头怎么吩咐他们怎么干,但是这路是干什么用的他们还真不知道,直到一辆从来没见过的奇形怪状的车呼啸而过,他们才震惊的意识到世上竟然有车能跑那么快,走的还是他们亲手铺成的路。

  奇模怪样怎么了?它跑的快啊!

  需要铺新路怎么了?它跑的快啊!

  路上动静大怎么了?它跑的快啊!

  这有问题那有问题怎么了?它跑的快啊!

  不愧是京城的贵人们想出来的好东西,就是好!

  火车头一路从遵化跑到胥各庄,所有参与到铺设铁轨的劳工和大老远跑过来的工匠都激动的不行,连官府衙门的官差都恨不得飞到车头上感受一下这风一般的速度。

  开车的司机是最开始开汽车的那个侍卫,开火车和开汽车不一样,他也是在京城那段短轨道上练习了好些天才敢放开胆量开。

  京城的轨道短,来不及提速就到头了,这次的轨道近二十里,着实让他跟着过了次瘾。

  要不是他还有差事在身,他甚至想留下来天天开小火车,天天听着这“咣叱咣叱”的声音就开心。

  第一次试车只有火车头,第二次就挂上了车厢,先是空着的车厢,然后是装满了煤的车厢。

  火车头后面每多一节车厢,围观的煤矿主管和衙门官员的眼睛就亮上一分,天呐,京城有这种好东西怎么不早拿出来?

  车厢装煤装粮食甚至能装人,一节车厢轻轻松松就能装上万斤煤,十节车厢就是十多万斤。

  一辆火车头后面跟二三十节车厢,跑一趟就是四五十万斤的煤,要不是怕火车头拉不动,后面再接二三十节车厢也没什么。

  他们矿上每天能采三百万斤左右的煤,奈何煤采出来却运不出去,只能让工人放慢开采的速度。

  这下可好,采多少都能拉完,他们矿上今年的账单一定比往年都要漂亮。

  什么?造车花钱?铺路花钱?

  看看小火车跑起来给矿上带来的收益,造车铺路花的那点钱都不叫钱。

  官府衙门上下一片喜庆,仿佛都看到钱财哗哗哗流进口袋的未来。

  治下有矿藏是他们的福气,就算采矿挣的钱不是他们的,他们在任期也能得到各种各样的好处,还是不会被朝廷处罚的好处。

  没有人不喜欢自己治理的是个富县,如果接手的是个穷地方,能在任期内将穷地方变成富地方更是对地方父母官的肯定,任期满了之后等着他们的妥妥是升迁。

  这哪儿是奇形怪状的车,这分明是他们的再生父母。

  一时间遵义上下看和亲王的眼神就像看金灿灿的金山,简直把孝敬爹妈的架势都拿了出来,小果亲王在旁边看着都替他们家五哥感到紧张。

  这场面太可怕,稍有不慎就得被御史弹劾,身为一个洁身自好的好王爷,必须要远离一切诱惑。

  哥啊!正事儿办完了,咱赶紧走吧!

  再不走连那些工匠都乐不思蜀不想回京城啦!

  小果亲王忧心忡忡,同时还有点小意见,他又不是透明人,怎么没人来他面前献殷勤,不能因为他年纪小就无视他啊。

  这些人态度有问题,差评。

  不过他们的小火车真争气,没给他丢脸,绝赞。

  万事开头难,现在只是开始,等工匠慢慢钻研几年,很快就能培养出新一代的科研人员,到时候他们的研究院就是名副其实的研究院,肯定比他无头苍蝇瞎指挥强。

  靠穿越大神或者穿越者叔伯兄弟们的空投援助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他们还是得靠自己。

  天惹,他竟然能说出来那么富有哲理的话,不愧是他。

  小果亲王的骄傲突破天际,然后就被拽上了回京的马车。

  和亲王办完正事儿也没想在外头多待,但是他也想感受一下小火车风一般的速度,火车头不能坐,后头的车厢给他坐也行,他不挑。

  他不挑,其他人却不敢让他坐。

  现成的车厢都是拉煤的,哪儿能让和亲王坐那上面去,于是又加班加点给他造了节豪华版的载人车厢。

  火车头放慢速度,豪华版载人车厢里满满当当坐满了人,愣是把拉煤小火车变成了观光小火车,不只和亲王感受到了小火车微风一般的速度,遵化和临近各府的地方官都有幸出现在那节豪华版载人车厢里。

  他们提前都打听过了,这二十里的铁轨一共花了十一万两银子,火车头花了两万两银子,后面车厢花的银子忽略不计,一套下来一共还不到十五万两银子。

  虽然他们直隶的州府都穷,但是要是有这种好东西,勒紧裤腰带也不是挤不出来这么些钱。

  倒也不是图新鲜,而是有这么条路来往方便,而且这小火车坐着比马车舒服多了,走亲访友多方便啊。

  大不了他们车费收贵一点,再穷的地方也有富户,不愁回不来本。

  一来二去就又耽搁了几天。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和亲王不准备管,其他府县想修路自己往上打申请,朝廷允许他们就派人过去修,朝廷不允许他们就只能守在旁边眼馋别人。

  没办法,王府没余钱啦。

  坐过豪华火车厢,再坐马车就哪哪儿都不得劲,和亲王靠在车厢上摆着手指头畅享,“回去和四哥说说,咱们在京城也修一条这样的路,从紫光阁到时应宫再到福华门、阳泽门,最后到琼华岛那儿,这不比你那观光车舒服的多?”

  弘曕苦着脸看着面前的字帖,头也不抬的回道,“你和四哥说你掏钱修,他肯定不会反对。”

  和亲王揉揉脸,“没钱。”

  臭小子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他还有全家人要养呢,哪儿来那么闲钱享受。

  小豆丁放下字帖,哼哼唧唧不想学,“怎么那么多字啊,看不懂看不懂看不懂,哥,你们也太难为人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你就慢慢学吧。”和亲王晃晃脑袋,笑眯眯的火上浇油,“想当年朱轼朱师傅在雍亲王府讲《易经》,《易经》多难啊,于是就是四哥能听懂我听不懂。但是朱先生是个一根筋,俩学生只听懂一个就是不行,学生听不懂他能反反复复讲十几遍,我都快听吐了他还能继续讲,你不知道那滋味,啧。”

  现在想想还头皮发麻。

  弘曕搓搓胳膊瑟瑟发抖,“那位朱先生现在在哪儿?上书房吗?我以后不会碰上吧?”

  幸好分给他的是好脾气的沈老师,沈老师只讲他能听懂的,听不懂的就过,一点儿也不强迫学生学习。

  这要是换成朱老师,他这一对一教学简直就是地狱模式。

  和亲王瞥了眼满脸后怕的傻弟弟,很是怀念的叹道,“朱师傅前几年已经过世了,那时候你连走路都走不稳当呢,你想见他估计得先去见咱们汗阿玛。”

  小豆丁倒吸一口凉气,“不不不,沈师傅很好,不用麻烦朱师傅了。”

  他他他他他他不想换新师傅,更不想见一直在背锅的汗阿玛。

  他学,他乖乖的学还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