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观棋不语真君子,架不住下棋的俩人叭叭叭一直说,说就说吧还语焉不详,听的小果亲王想打人,“五哥,你要去广东?”

  “啊?”和亲王抬头,“我不去。八字还没一撇呢我去那地方干嘛?”

  小豆丁鼓起脸,“你刚才说要去管商行的事情。”

  和亲王放下棋子,“我刚才说的是‘十六叔的意思是让我去管商行?’不是说我要去管商行。”

  庄亲王连忙撇清关系,“我可没说让你去管商行,别什么事情都往我身上推。”

  和亲王:……

  “十六叔,这儿又没有外人,你至于吗?”

  小豆丁跟着附和,“就是就是,你至于吗?”

  和亲王:“大人说话小孩儿别插嘴。”

  小豆丁:???

  你们讲不讲道理啊?

  小果亲王气到龇牙,什么破哥哥,他不要了行吗?

  生气归生气,该听的消息不能不听,小豆丁板着脸坐在石凳上,任和亲王怎么激将就是不走。

  让他听听如今的海防陆防之争哪个能胜。

  现在的大清和百年后的大清不一样,没准儿可以齐头并进一起防。

  和亲王诧异的挑了挑眉毛,傻弟弟不走他也不能直接把人赶走,只能遗憾的承认臭小子定力见长,连激将法都不好用了。

  庄亲王拍拍手站起来,“十六叔没什么想法,只是建议你们兄弟俩得空注意注意海关那边的情况,至于干不干得看你们自己的意思,皇上信不过别人总信得过他的亲兄弟。”

  朝政大权要集中在皇帝一人手中,亲兄弟不能恋权不放,不然容易被皇帝猜忌。

  但是海关那边目前对朝廷来说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可涉及到的钱财以及和西洋各国的交流却不是小事,这俩小子的身份去主持海关事务再合适不过。

  等将来皇帝意识到海关的重要性,到时候再把权利交归中央,之后就没他们的事儿了。

  想要日子过的好,该放手的时候就得放手,只要不太过分,后半辈子稳稳当当不成问题。

  “合着我就该打白工呗。”和亲王撇撇嘴,指指个头刚到他腰间的小老弟嘟囔道,“十六叔,说正事儿的时候把小六去掉,就算是皇帝也没有让这么小的弟弟干活的道理。”

  什么建议他们兄弟俩注意海关的情况,分明是让他注意海关。

  真是天生劳碌命,混成他这样也是没谁了。

  庄亲王摆摆手,“行了,不说那些头疼事。弘曕之前让造办处造了好些烧煤的车,还取了名字叫‘观光车’,虽说名字和样子都奇奇怪怪,但是如今各家园林都以有观光车为荣。小家伙人不大,脑袋瓜还挺好用。”

  小豆丁对来自长辈的夸奖毫不谦虚,就是就是,他就是这么厉害。

  和亲王瞥了眼什么话都敢接的傻弟弟,没敢告诉他们家十六叔臭小子背后还守着个先帝爷。

  反正他说了十六叔也不信。

  弘曕跟着和亲王下江南的时候没想过他的研究所能组建起来,万万没想到傅恒那么靠得住,不光真的给他组起来了,还把所有的事情都打理的井井有条。

  如今他们的圆明园高科技研究院是个单独的衙门,工匠全部是内务府从造办处、武备院等处调配过去的,银钱花销走果亲王府的账,赚到的钱也归果亲王府所有。

  以小果亲王的亲王双俸再加上继承的王府遗产以及这些年的各种赏赐,就算研究院什么都研究不出来他也养得起,但是有钱赚没人嫌钱多。

  傅恒没看他年纪小就以为他在瞎胡闹,在他去江南疯玩的这几个月里将入账支出什么的做的明明白白,他回来时见到的简直不像个新建的衙门。

  不怪人家升官升的快,都是真本事换来的。

  小豆丁对新成立的研究院非常满意,既然说到了他们改造好的观光车,那就不得不提即将出世的小火车。

  不是他吹,只要铁轨铺设到位,小火车运粮拉煤的效率比马车高的多,不信的话可以先铺条短的试试,京城周边的矿不少,一试就知道小火车究竟有多厉害。

  一老一少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说悄悄话,留下大的那个对着下到一半的棋局无语凝噎。

  仔细想想,十六叔说的也有道理。

  海上的威胁不是他们关起门来就能消失的,前明实行海禁政策也没见倭寇见少,还是得把敌人打怕了才行。

  朝廷什么时候能重视海关皇帝说了算,在那之前他们得想办法培养一批通晓番邦语言的人。

  看洪任辉的发迹之路就知道,在两国贸易之中通晓对方的语言有多重要。

  据那家伙交代,他是英吉利东印度公司中唯一一位通晓汉语的人,在他当翻译之前,广东的交易只能靠中国翻译或者法兰西、佛郎机的传教士。

  正因为他会汉语,所以他的收入非常高,只靠那什么公司一年就能赚上千两银子。

  上千两银子听上去不多,却已经比得上朝中大员的俸禄,当然,是不算养廉银的俸禄。

  而洪任辉飞黄腾达靠的不是在东印度公司当翻译,而是在充当翻译之余的贩茶生意,他自己会说汉化,跟在东印度公司后头轻轻松松就能赚到寻常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钱。

  他们这边学蒙语、藏语,因为和罗刹国那边有来往,京城也有精通罗刹语的官员,但是西洋那边的语言还真没几个学的。

  一来是没必要,洋人有资格入京的不多,来京城后也是他们学满语、汉语,没道理让主人家迁就他们。

  二来就算需要翻译,直接从传教士中找几个人就能胜任。虽然那些传教士不讨人喜欢,但是他们会的语言真的很多。

  有备无患,回头和皇帝老哥说说,就算朝廷不准备新建个衙门管交易之事,至少也不能在语言上吃亏。

  如果有必要,让他去广东也不是不行。

  和亲王心态好的很,人家苏东坡能一路流放一路玩,他这不是流放是办差,出门在外肯定过的比苏东坡舒坦。

  在京城要被各种管束,离开京城他就是最大的那个,还是出去办差好。

  和亲王美滋滋的想着“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反正都是南方,哪个南都一样。

  他这边想着以后的吃吃喝喝,旁边的一老一少已经蹲在地上商量铁轨怎么铺来。

  小果亲王脑袋空空,心血来潮想起来什么就想折腾什么,可庄亲王不是,他是正儿八经掌握过实权的亲王,傻小子嘴里一说,他立刻就能分析出来利弊。

  京城周边的地势他很熟,如果火车真的有傻小子说的那么好,将来调兵运送粮草能比现在方便的多。

  兵贵神速,打仗的时候时间比什么都重要,花再多钱都值得。

  弘曕记不清京城周边的州府,但是他能从大概位置看出那地方在后世属于哪边。

  永平府遵化州,永平府没听过,遵化他听过。

  这地方有煤矿,京津用的煤都是从这儿出去的,先走陆路运到胥各庄,再从胥各庄到煤河,然后从煤河走水路运到天津等地。

  有胥各庄,还有煤矿,还有遵化,那块儿十有八九是河北唐山。

  哇塞,唐胥铁路啊,牛逼!

  小果亲王两眼放光,恨不得明天早上就能看到铁路通车。

  庄亲王拍拍手上沾的泥土扔下树枝,“没那么简单,先不说修路得经过朝廷的同意,你说的铁轨和正常的路不一样,即便只从遵化到胥各庄这一段,没有几万两银子也下不来。”

  国库的银子归户部管,花钱的地方多的很,想从他们手里抠银子必须有正经理由,很明显,铺铁轨修路对现在的朝廷而言很不正经。

  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想让国库掏钱,国库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不成?

  庄亲王经常和朝臣打交道,再平和的官员进了户部都得暴躁,别管平时脾气多好,遇到要钱的立刻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所以他能不和户部打交道就不打交道,实在没办法了才会硬着头皮过去。

  弘曕想了想,停止腰杆说道,“我有钱,我的钱不够的话,五哥也有钱。”

  他们不走户部的账,自己出钱修路。

  和亲王:???

  什么情况?

  小豆丁扭头安抚啥也不知道的老哥,“我说的是如果我的钱不够,只是修遵化到胥各庄这一段的路而已,不用五哥出钱。”

  先修一段路试试水,不能继续就及时止损,能继续那就不需要他们自掏腰包了。

  自古以来修路都是官府占大头,没道理到了铁路就让他们掏钱,他顶多捐点小钱钱当添头。

  和亲王耸耸肩,“车还没苗头呢你就想着修路啦?”

  小果亲王顿了一下,煞有其事的闭上眼睛,“汗阿玛保佑,希望工匠们能赶紧造出来小火车。”

  和亲王不受控制的抖了抖,胆战心惊的跟着闭上眼睛,“汗阿玛保佑,希望工匠们能赶紧造出来小火车。”

  汗阿玛明鉴,儿子不是对您有意见,也不是不想掏钱,只是和傻弟弟说着玩而已,您晚上千万别托梦,想儿子了就去找小六,千万找错儿子啊。

  庄亲王瞧着他们兄弟俩搞怪,搓搓手指没有说话,只是走到桌边抿了口茶。

  啧,有意思。

  和亲王在心里告完罪,后知后觉意识到旁边还有个老狐狸十六叔,只能硬着头皮解释,“十六叔,我们俩刚才闹着玩的。”

  庄亲王笑眯眯摆摆手,“没事没事,记得替十六叔和你们汗阿玛问好。”

  和亲王:糟糕,坏事儿了。

  小果亲王心虚的摸摸鼻子,悄咪咪躲到旁边看蚂蚁搬家。

  也、也替他和汗阿玛问声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