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修然爸爸的病其实和二叔有关?”方亦初听完方亦晨的叙述,艰难地总结道。

  正是上午,病房地理位置朝阳,阳光倾洒进室内,照得几人身上暖洋洋的,人心底的焦虑都被驱散了几分。

  “就算如此,修然也不会因为这事对我不利的,你放心。”方亦初握住方亦晨的手捏了捏,“而且我也成长了很多,现在已经是个很可靠的人了,哥你就放心养病吧。”

  “小初……”方亦晨还想劝几句,只是他才刚苏醒不久,思维还不活络,他看向吴姨想让吴姨说两句。

  吴姨却是另一种看法,她语重心长道:“可能我这么说你们会觉得我思想太传统,但我还是觉得不管是孩子还是小少爷,都不能离开孩子的另一个父亲。

  你们谁也没生过孩子,不知道,这怀孕期间需要丈夫的事儿还多着呐。”

  这个道理方亦初也懂,但是现在沈修然不想要这个孩子,这孩子来之不易,在沈修然改变想法之前他是不会回去的。

  方亦初‘离家出走’已有两天,他没刻意关机,但沈修然也的确没找过他,连林研他们也都安静得很,让他隐隐有点摸不着头脑。

  怀孕这事太过特殊,方亦初连卫诀都没告诉,也使得他现在想找个同龄人商量都找不到。

  这两天方亦初租了张看护床,直接住在疗养院,方亦晨的身体状况也愈来愈好,已经可以拄着拐杖下床缓慢地走几步。

  只是提起车祸当天的事还是会感到头痛,方亦晨和卫诀看法一致,都认为那场车祸不简单,但毕竟身体更重要,方亦初宽慰他等养好身体再从长计议。

  最危险的时刻已经熬过去了,现在人完好无损地醒来就是最大的幸运。

  第三天早上,护士来查房时热心提醒道:“这两天有寒潮,最好多带点衣服过来,别给病人冻感冒了,晚上门窗关严。”

  “好的,谢谢。”

  方亦初道完谢点开手机看了眼今日天气,的确是挺冷的,最低温度都低于零下了,这在H市是相当少见的。

  病房没有取暖设施,他看了眼方亦晨身上单薄的病号服,寻思先回趟酒店,从他堆积的行李里拿几件厚衣服过来。

  他跟方亦晨讲明情况,人才走出病房没几步就接到了江牧笙的电话。

  “不好啦沈哥出事了!你快过去吧,晚点人可能就,地点在……”

  在与沈修然相关的事情上,他永远做不到冷静,情急之下完全没想到如果真的出事了为什么是江牧笙打来电话,而不是距离更近的林研。

  方亦初快步跑出医院,在门口打了个辆车,直奔江牧笙电话中所说的地点。

  距离目的地越近,方亦初越感觉到股熟悉感,难怪他刚才听到地址觉得耳熟,这一片是十一中附近,江牧笙说的那条巷子正是位于十一中后门的那条小巷。

  很少有人叫那条巷子的官方名称,所以方亦初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沈修然忽然来这边做什么,这里又能有什么危险?

  难道是对手公司派人来寻仇?

  出租车停到附近后,方亦初匆忙扫码付款下了车,他走到巷子口才察觉出氛围不对。

  如果真如江牧笙所说,沈修然被对方的人围攻了,那巷子里应该有打斗声才对,就算他来晚了,也应该能闻到残留的血腥气。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飘来一阵阵馥郁的……花香?

  方亦初心脏猛地一颤,这种特意把他骗过来的方式,这个地点,这个氛围该不会是……

  不会吧不会吧,在他的认知里沈修然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毕竟沈修然整个人往那一站就是浪漫绝缘体,之前沈修然特意飞去A国找他,他就已经觉得很出格了。

  但是现在,此刻,对方似乎给他准备了一个更大的惊喜。

  方亦初迅速拿出手机,对着屏幕整理了下自己凌乱的衣领,又小心机地伸手简单抓了抓发型。

  他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然后伪装出一副焦急的表情快步冲进巷子,同时做戏般喊道:“修然!你怎么样了?”

  如方亦初所料,巷子里已经布置成了一片花海,花朵种类显然是经过仔细搭配的,这么多的花摆在一起也不显庸俗,反而十分素雅,令人心神宁静。

  沈修然穿着黑色的呢子大衣站在花海中间,他两只手插在衣兜中,许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看着有种无所适从的窘迫感。

  他甚至就这样呆呆地看着方亦初从巷子口走进来,半晌也没成功说出一句话。

  在生意场上舌战群儒,分毫不让的人此时像得了失语症似的,直到方亦初走到眼前,才意味不明地问了句,“你来了?”

  方亦初简直要被逗笑了。

  但是他知道若他真的笑出声,眼前这人一定会羞恼到说不出后面的话。

  所以他偷偷掐了下指尖,强压住笑意,配合道:“这些花是怎么回事,我听江牧笙说你受伤了。”

  方亦初自认为演技完美无缺,沈修然却是忽然侧过头去单手捂住脸,语气别扭且笃定,“你嘲笑我了。”

  “我没有。”方亦初矢口否认,“我嘴角都没动好吗。”

  “可是你的眼睛在笑。”沈修然懊恼道:“你肯定笑我了,因为我做了不符合自己气质的事。”

  方亦初这次是真的笑了,笑得不加掩饰,但他嘴上却不讲理道:“我说没有就没有,你快往下说,我要听后面的!”

  沈修然已经想逃跑了,但人生中总有那么几个重要场合,是需要他克服掉羞意去勇敢完成的。

  他握紧放在衣兜中的小盒子,舔了下发干的嘴唇,缓缓开口道:“这句话我很早就想说,但我想找一个更有仪式感的时机,拖来拖去就到了现在。”

  “我知道我们之间还有没解决的问题,现也并不是最佳的时机,但我忽然想到我们看待事物的想法总是不一样。

  “于我而言,那个所谓的最佳时机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遇到,而我站在你的角度去想后,发现其实每一天都是最佳时机,所以这句话,我早就该说。”

  “除夕那晚你说可以实现我一个愿望,当时我没敢说,我从小就不知道普通人家的生活是什么样的,有家人的时候不如没有,后来就真的没有家人了。”

  “所以,我的愿望是……”沈修然说着拿出衣兜中的蓝色绒布小盒子,轻轻打开,漏出里面的碎钻男戒。

  “方亦初,你愿意和我组成一个家,成为我的家人吗?”

  方亦初眼眶一酸,久久失语,他本以为沈修然这个阵势是为了告白,哪想到……

  他忍不住嗔怪道:“哪有人一上来就求婚的!”

  不觉得少了个步骤吗!?

  沈修然这个时候倒是直言不讳道:“可是我们都已经有宝宝了。”

  “到底答应了没有啊,这儿什么也听不到。”

  “这个按钮什么时候按啊,我还在等手势。”

  “小少爷进去有一会儿了,现在就该按了吧,还是说再等等?”

  “别磨磨唧唧的了,按!”

  巷子口另一端几个人躲在角落里窃窃私语,伴随着一声豪迈的‘按’,巷子外传来阵机器的轰鸣声。

  随后一大片‘雪花’铺天盖地的砸了下来,把巷子里的两个人直接砸成了雪人。

  方亦初:……

  沈修然:……

  方亦初甩了甩头发上的假雪花,“这是?”

  假雪虽然不重,但这一通还是砸得他有点懵,尤其是刚才心里乱七八糟的思绪跟着被砸没了。

  剩下的只有被心爱之人求婚的喜悦。

  “你不是说想在H市看雪,所以我让林研帮忙去剧组租了辆造雪车。”沈修然说完小声懊恼道:“早知道找个更靠谱的人……”

  原来是因为这个,寒潮之下H市的风冷得彻骨,方亦初却感觉心底有阵暖意涌至四肢百骸,令他感觉不到寒冷。

  方亦初从沈修然手心中的‘雪’里挖出了那枚戒指,然后递过去,伸出手大方道:“不是求婚吗,快给我戴上吧。”

  沈修然一言不发接过戒指,他面上沉静,细看之下才会发现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戒指尺寸是沈修然偷偷量好的,戴在方亦初手上大小刚刚合适,他戴好后满意地后退半步整体看了下,像是刚完成一项庄重的仪式。

  倏地,一片雪花飘到方亦初手背上,带来一丝凉意。

  他惊奇地抬起手看了看,问:“哪的剧组雪这么真,还能融化?”

  说话间,大片大片的雪花缓缓飘落,不知何时风停了,没了风力的干扰,雪花自雾色的天空下悠闲、惬意地缓缓飘落。

  “真的下雪了?”

  两人一齐看向半空。

  十一中响起昭示着课间休息的下课铃声,伴随着最后一道铃声结束,不远处的操场上传来阵阵没见过世面的惊呼。

  “我艹H市还能下雪?”

  “难怪这几天这么冷,H市都下雪了,地球要完咯!”

  “隔壁班老师说要给定炸鸡了,咱班谁也去撺掇撺掇呗……”

  听着操场上学生熙熙攘攘的吵闹声,沈修然恍惚间回想起他和方亦初还在学校里上学的时候。

  他试探着伸出手牵住方亦初,对方深深回握了过来,掌心紧紧贴在一起,似乎能感受到对方心脏的悦动。

  沈修然突然就能理解方亦初为什么这么喜欢看雪了。

  的确足够美丽。

  两人在雪景中站了没几分钟,一阵不合时宜的手机铃声响起。

  方亦初拿出手机一看,是卫诀。

  他不禁奇怪,卫诀有事向来发消息,很少直接打电话,这多半是件很紧急的事,他连忙接了起来,“小卫?”

  卫诀的声音听起来很焦急,“你现在在你哥身边吗,我怀疑他们又要对你哥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