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欢意用完早膳, 左右看着都没人,她实在好奇,站起身来想要出去看的时候, 正好撞上方梨行色匆匆。

  “你们都去哪了?”宁欢意平日里用膳的时候这两个人恨不得看着宁欢意把早膳吃完,可是今日却的确反常。

  方梨看起来有些紧张,但是很快就稳定下来了, 她将手中端着的东西给宁欢意看了看。

  “王妃娘娘忘了, 今日要去施粥, 奴婢是去给您准备换洗的衣物都。还有糕点, 娘娘想吃什么?”方梨眼眸弯弯, 她手中也的确都是些换洗的东西。

  宁欢意点点头,果然是自己多虑多思了, 想想萧凝安应该也是去准备施粥的事宜了, 宁欢意把事情想通了, 这才回去接着喝茶。

  小橘趴在地上显得很是安逸, 听到宁欢意回来的声音懒洋洋的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又重新趴下了。

  宁欢意最后把枣泥山药糕给吃了下去, 就着茶水顺了下去。

  因为一会要去施粥的缘故, 宁欢意的这顿早膳吃的心满意足, 她揉着并不明显的小肚子等待萧凝安回来和自己说可以去施粥。

  大约又等了一刻钟, 萧凝安才一身风尘仆仆进来,又喝了盏热茶之后才执起宁欢意的手:“宁宁, 那些都已经准备妥当。咱们的人已经先去施粥了,咱们也准备准备去吧?”

  宁欢意连连点头,她站起身握紧萧凝安的手跟着她往外走, 笑容堆满了脸颊,她的确是很重视这次施粥。

  马车在摄政王府的门口早已经等候多时了, 宁欢意这一次没等萧凝安先上去,而是自己费力的踩着板凳往上走,宁欢意身子虚弱,但是这种正常的上马车虽然费力些却也半点不碍事。

  倒是跟在宁欢意身后的萧凝安,看着宁欢意自己一个人上马车就觉得心里一颤,生怕宁欢意摔下来,其实这样的心绪也实属正常,爱一个人最高境界大概就是心疼了。

  如今看着宁欢意成功上了马车,萧凝安反而觉得像是自己养大的小孩子学会了一样新东西一样欣慰。

  宁欢意上了马车立刻便拨开车帘往外看:“安安!快上来呀!”宁欢意的声音夹杂了她对于今天施粥的期待,萧凝安也点点头,应了一声便直接飞身上了马车,掀开门帘往里走。

  两位主子都已经坐定了,马车这才开始徐徐走动,今日去西禅寺的路上要路过京华大街。

  宁欢意不知道是不是受到某种指引,她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的地面,指着那个墙角。

  “安安……那个时候你是不是就倚崽那里。”宁欢意脸上的兴奋和期待取而代之的是心疼,她拉着萧凝安的手渐渐收紧,呆呆的看着那个角落出神。

  萧凝安也顺着宁欢意的指尖看向那个地方,很多思绪涌上来,她不由得想起来……那个雨天。

  “是呀,还得多亏我们宁宁。要不然,安安恐怕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个乱葬岗了……”萧凝安说的是实话,可是宁欢意却捂住她的嘴巴,湿润的杏眸当中尽是着急。

  “不许这么说!!安安要长命百岁才可以……”宁欢意急得都要掉眼泪了,萧凝安这才意识到说错话了,她连忙揽着宁欢意入怀中轻声哄着:“这不是有宁宁了吗?我不会死的。”

  听到萧凝安说这样的话,宁欢意这才放下心来,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宁欢意没有接着提这些事情,她只是拉着萧凝安的手说自己一会要一直帮忙施粥,而萧凝安却担心她的身体,让她无论如何要注意休息。

  就这么谈着谈着……马车渐渐摇晃来到西禅寺,这里人头涌动,似乎很多人早就在这里等着了,下面的丫鬟小厮把马车停靠的地方清理出来空余的空间。

  “王妃娘娘、摄政王殿下,请下车。”车夫拔高了声音,也算是给那些施粥的人一个信号,别让他们失了礼数。

  摄政王府的一拨人已经来到这里,永昌侯府的人也是。因此宁欢意下马车的时候看见的都算是熟人,那些人行礼问安丝毫没有问题,即便是如今这样忙的日子里也毫不见嘈杂。

  “安安……辛苦了。”宁欢意当然知道那些从来没有经历过施粥的奴仆们不可能第一次施粥就这样井井有条。

  能够做到这样,一定是有萧凝安在背后叮嘱上心。

  萧凝安也没想到宁欢意居然看出来了,她只是笑一笑:“我看宁宁很期待这次的施粥,不想让你失望。”

  何止施粥这一件事,萧凝安只觉得这世间的桩桩件件都不该让宁欢意失望,可是白莹莹不是自己能够掌控的,旁人如何想的萧凝安也阻止不了。

  因此,萧凝安只好在这样的事情上多费周折,还好宁欢意喜欢,并没觉得失望。

  宁欢意何止是喜欢,她简直要心动的不得了,她扶着马车下来,高高兴兴的跑过去占了一个位置给那些人盛粥。

  因为知道宁欢意一定会给那些人盛满满一大碗,这也算是摄政王府和永昌侯府第一次举办施粥的事情,不太好让别人拿住话柄,萧凝安早早的就开放摄政王府的粮仓取出来不少的粮食,就连皇帝知道了这事也着意添了不少。

  如今这场施粥,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宁欢意和萧凝安的善举,皇帝似乎也在盯着这场行动。

  宁欢意在那里兴致冲冲的施粥,萧凝安也没闲着,她要么就是帮宁欢意递勺子,要么就是拿来碗。

  虽然忙着,但是宁欢意也没忘观察那些人,生怕有人多领以至于让后面的人没粥喝。

  还好,还好今日这样景象并不算是混乱,摄政王府的施粥现场没有人敢造次。

  只是有很多自己不认识的面孔,宁欢意只当是别的地方来的乞丐,一样给他们盛了满满一碗。

  霎时间,宁欢意和萧凝安成了这些乞丐称赞的对象,就连西禅寺的那些僧人也得到了这些善粥,他们虽然不缺粮食,但是这样的冬日一份温暖,更像是在和佛祖诉说。

  加上萧凝安和宁欢意施粥是在西禅寺的门前,多少还是要意思一下的。

  这样欢乐的时光,很快就过去。宁欢意忙了一上午,身子虚弱的她根本就经不起这么折腾,因此吃午饭的心思都没有,她只是想吃几块枣泥山药糕。

  方梨闻言便连忙从随身带的食盒当中拿出来一碟子有些凉了的枣泥山药糕。

  所幸这样的糕点即便是凉了也有它的风味,如今在西禅寺的客房当中,萧凝安还在外面指挥着施粥的事宜,方梨泡了壶热茶端过来,关切道:“王妃娘娘身子虚弱,只吃凉了的糕点一会该不舒服了,顺着这热茶喝下去吧。”

  宁欢意也正有此意,那盏热茶接过来之后便不假思索的喝下,枣泥山药糕实在是好吃,她吃了不过三块就觉得有些晕。

  “方梨……你去回禀殿下,我身子有些不适。先在客房休息了,下午就不去了。”宁欢意知道自己身子的状况,因此也没有勉强,觉得晕便准备歇一会,她刚刚躺在榻上就昏睡过去。

  方梨默默收拾起那些糕点和茶水,看着躺在榻上的宁欢意,又走过去给她掖了掖被角。

  “王妃娘娘,方梨无能,只得此法保您安宁。”说完,方梨端着托盘出了客房,吩咐左右那些萧凝安留下来保护宁欢意的暗卫。

  “王妃娘娘午间便不适已经睡下,除了殿下和我,谁也不得擅闯打扰王妃娘娘休息!”方梨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头等丫鬟,这样的话语一出那是无人敢说什么,即便是那些暗卫也全都齐声应下。

  天上阴云翻滚,似乎要发生什么大事。

  果不其然,施粥的前方,那些原本埋头喝粥的乞丐们似乎接收到萧凝安的信号,大半全都起身将身上的衣物脱了下来,露出令人害怕的铠甲。

  铁甲容易让人心惶惶,因此京城当中不让戎装而行也是有一定原因的,现如今这般情形,其余那些真真正正的乞丐吓得手里的碗都掉了。

  萧凝安站在粥桶前方,声音洪亮威严:“其余乞丐一律接着排队来此领粥,施粥进行到明日,周边的粥厂一直创办。定能让你们度过严冬。其余人,跟本王杀进皇宫。”

  这最后一句话落下,哪怕是僧人脸上都露出害怕的神情,那些铁甲戎兵齐声应下,加上周边茶楼里早就埋伏好的,竟然足足有五千之数。

  五千训练得当的精兵杀入皇宫当中,皇宫里的侍卫大半也是萧凝安的人手,一路畅通无阻的杀进皇宫当中。

  分出一小半的精兵去将各宫娘娘暂时扣押住,唯独没有打扰太后的慈宁宫。

  “萧凝安!你要造反吗??!!”勤政殿大殿之前,皇帝一身龙袍站在正上方,呵斥那些人即将进攻的士兵。

  萧凝安站在士兵后面,声音却直直的传入皇帝耳中。

  “皇帝,你可怕?”

  声音势在必得,皇帝怎能不怕,只是如今这种时候,皇帝反而化恐惧为愤怒。

  “朕身上,流淌着先女帝的血液。自登基以来,虽然并不如先女帝那般攻绩赫赫,但是也算是为民着想。唯有一点,朕的的确确时刻忌惮你,为了掣肘于你,也病急乱投医选了些庸臣换下去你的臣子。朕也知道,这皇宫里大半都是你的人手。可是朕没想到,你居然真的会起兵谋反?”

  皇帝说到最后,甚至有些天下大义的释然,他无视那些指向自己的剑锋,直直的走向被那些戎兵护着的萧凝安。

  皇帝明黄色的衣袍看起来很是扎眼,那些平日里训练有素的射箭手只要稍稍瞄准,皇帝他必毙命。

  只是,那些人都没有动手,萧凝安只是这样看着他,皇帝走过来拉着萧凝安直接往勤政殿内走。

  剩下的精兵想要跟着,萧凝安却挥手让他们原地不动,笑着要看皇帝还有什么别的要说的。

  勤政殿内,陈设一如那些年女帝在时,萧凝安从来没有一日敢忘怀先女帝对她的知遇之恩。

  正当萧凝安以为皇帝把自己拉来这里是想提醒当年女帝的知遇之恩的时候,皇帝却从龙椅后面的暗格当中拿出来了当年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玉玺。

  萧凝安不解,刚想说什么,却被皇帝拦住了,他主动开口:“或许……或许朕本身,就不是什么好皇帝。总是担心自己的皇帝之位不保,却忘了民生才是根本。多年前,这皇位本该是你的。如今,你起兵造反,朕不怪你。这些年你对民生之根本的用心并不比当年女帝少。早年间,黄帝蚩尤时,便是传位给贤能者而非血脉者。今日朕甘愿将这传国玉玺交付给你,只求你放我和后宫诸位嫔妃生路。他日史书工笔……朕也算是可让贤者的一代君主,不是吗?”

  话音落下,整个勤政殿几乎落针可闻,皇帝见萧凝安没有什么别的动作,刚打算把手中的玉玺交给萧凝安的时候。

  萧凝安却并不接下:“这么些日子,你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民生什么叫根本。他日九泉之下,本王也可以向女帝交代,她的弟弟并不逊色于本王。今日并不是要起兵,而是最后告诫你,倘若你不认真为民,即便不是我起兵造反,也会有千千万万个人来推翻你。那时我无法庇佑你,先女帝也无法庇佑你。你该如何?”

  皇帝怔住了,他想了自己千万种下场,却没有想到在这一刻,居然又被最后教导了一番。

  “所以?”

  “所以本王今日来,带着那一半兵权交付于你。欢意病重,已经没有三年可活,我也知道上一次白莹莹绑架一事,背后操纵者是你。说实话得知这件事的时候本王真的很想杀之而后快,可到底……你生了永嫣这个好女儿。为欢意找到了江南神医,接下来的时日,本王要带着她寻医问药。便……不再过问朝堂了。”

  萧凝安不怕被皇帝杀之而后快,她自有自保的东西,皇帝看着那半个兵符就这么躺在萧凝安的手心当中,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

  马车摇晃,暗香浮动。

  精致的糕点躺在白玉盘中,宁欢意是饿醒的,她闻到香味坐起来,发现自己原本躺在萧凝安的怀中,于是拿起来一块糕点塞入嘴中又重新躺在萧凝安的怀里。

  “事情都办完了吗?”宁欢意的声音出了奇的安宁,萧凝安心下一紧,扯了扯唇角。

  “欢意说什么?”

  “我知道你让方梨给我下药,昏睡了几天也不知道。你总要给我一个解释。”宁欢意说话的时候没有情绪最可怕,萧凝安慌了,她揽着宁欢意的手紧了紧:“你都知道了……”

  萧凝安甚至不敢直视宁欢意的杏眸,最后还是全盘托出。

  “对不起。你别恨我……我只是怕事情有变故,牵连到你……”萧凝安还没说完,感受到唇角落下一吻,软软的,把她所有的思绪都打乱了。

  宁欢意揽着萧凝安的脖子,细细密密的又亲了好多下,这才松开,歪着脑袋没有追问其他,只是说:“那我们现在是回摄政王府吗?”

  “不,去江南。”萧凝安眼眸都是爱意,她知道宁欢意不怪自己,这就已经足够了。

  宁欢意点点头并没拒绝,接着弯起眸子来躺在萧凝安温暖的怀中:“这下,方梨可回到故乡了。我一定让你尝尝那酸杏!”

  “好。”萧凝安宠溺的落下一吻,最爱之人在怀。

  她家宁宁的病,一定可以治好的。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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