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丛疏被大家拥着坐在卡座中间, 她还是离婚风波之后第一次能来参加朋友们的聚会局,她仍旧是C位。和往常一样,顾丛疏只是自己拿了酒在喝着。

  她今天从医院出来的早, 想着确实回去也没什么事情做,所以秦南语来叫她的时候, 顾丛疏就来了。

  秦南语笑着说:“你最近也没那么忙吧?怎么老是叫你叫不出来?”

  “可不是吗?下午的时候叫你,你的电话就没打通过, 不会是烦我们烦到把电话都拒接了?”安凡君附议点头, “下午不见人就算了, 以前晚上总归得出来一块儿骑骑车吧,现在晚上也不出来了。”

  秦南语道:“到底在忙什么?别拿那套搪塞别人的忙工作来搪塞我们。”

  顾丛疏说:“就是在忙工作。”

  卡座里还有别的朋友,听到顾丛疏这么说,笑着打趣:“说丛疏现在是最忙的, 倒好理解。你刚离了婚, 现在是无数女孩子心中的香饽饽, 是不是?”

  “事业有成还离了婚, 现在岂不是最潇洒的时候?”

  秦南语道:“丛疏,你怕不是瞒着我们在发展着什么情况……反正那会儿, 你和小许被爆出来到结婚,前面也是一点也没让大家看出来的。”

  听着大家的打趣,顾丛疏由太阳穴突突跳进展到眼皮直跳, 一口将自己的酒饮尽, 顿感索然无味。

  只是她习惯了不太回应这些,而这次也一样。秦南语看出来她的兴致缺缺,便说:“走吧, 难得出来, 骑车去?”

  “不了, 喝了酒。”顾丛疏晃了一下自己空掉的酒杯,她准备走了。但是秦南语和安凡君抓着她往外去,“就这两杯,对你来说不过是洒洒水而已,走!”

  虽然这是为了顾丛疏而组的局,但顾丛疏反而是这群朋友里面喝的最少的。但顾丛疏自己并不打算骑车。

  秦南语丢给她一个头盔:“你上我车,我带你飞几圈。”

  顾丛疏看她眼神带着点迷离,皱眉把她拉到后面去,“算了,我来。”

  她长腿跨了上去,俯身拧动车把,轰隆的引擎声响起的时候,顾丛疏的手机在手机里震动起来。

  顾丛疏平时一旦要开始骑车,从来不管自己手机有什么动静。今天破天荒的在手机震起来的时候心里一阵发痛,她皱眉拿起来。

  是罗秘书。

  “顾总,我前面发了一份公司的账目给你,不知您收到没有?”罗秘书说话的声音一板一眼,公事公办,“没有看到您的签名,我不敢贸然去给财务核对。”

  顾丛疏每天要签的文件太多了,偶尔有遗漏也正常。但工作一来,她自然没了再去兜风的兴致,才摩托上下来,“你们玩,走了。”

  “去哪儿啊?”秦南语在后面喊,顾丛疏说,“打车回公司。”

  “……离个婚,怎么把你变得更加工作狂了。”

  顾丛疏回到办公室里签的名,就是个简单的小事。她的车开不了了,因为家里离公司近,所以顾丛疏干脆步行回去。

  到家,开灯,直接躺在沙发上,茫然地看着天花板。

  许杏仁在做公益活动,不可能在家。顾丛疏仰面躺着,往半空中举起手,看着自己的那枚婚戒。

  顾丛疏自己都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怎么会这样?

  以前许杏仁还在自己身边的时候,顾丛疏基本上不会感觉到许杏仁在自己的生活中占据着什么比重。

  当她离开,顾丛疏才意识到自己生活里太多的细微的地方被许杏仁照顾着,而这些平时已经成为了习惯,习惯了之后就再也不会出现在眼里。

  她的手机响起,但不是消息,只不过是来自银行账户的提示音。

  除去公司的账户,顾丛疏还有一个自己的私人对外账户,但平时都由罗秘书打理,她根本不会去看。

  往上随意一滑,顾丛疏看到了上个月底的大额转账。

  七月三十一号,那是她和许杏仁离婚的时间,顾丛疏不会记错。

  而转账人的名字写着:成晴。

  那是许杏仁的助理。

  顾丛疏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心跳如鼓,可思维却变得莫名冷静,她拨通了罗秘书的电话,那边接通后,顾丛疏问得很直接。

  “七月三十一号,为什么小许会转了一笔三十四万。”顾丛疏说,“我只需要你的准确回答。”

  罗秘书平时对顾丛疏知无不言,今天却难得沉默。

  顾丛疏说:“你在帮奶奶做事,但也别忘了自己是谁的秘书。”

  “……您太聪明了。”罗秘书徐徐叹了口气,“其中二十二万是当年她外婆的动手术与治疗缺少的费用,八万是从资助开始到大二时的学费,剩下的,许小姐说这些都是利息,一并偿还。”

  许久,顾丛疏才听见自己的声音:“你什么意思?”

  离婚前许杏仁说的每一句话,每个字,每个表情在顾丛疏的脑海中悉数浮现,包括后来,许杏仁放弃的自己赠与的房产,她如同被剧烈白光晃过眼前,“小许有没有分得一点财产,告诉我实话。”

  “没有。”罗秘书说,“婚前,许小姐已经签署了协议,承诺离婚不会拥有一分顾家财产。”

  锤响落音,一切像被针戳破的气球一般消失。

  顾丛疏已经坐了起来,她的手紧紧地按在沙发上,指尖早已失控地深陷进去。

  她到底对许杏仁说了些什么混账话?顾丛疏此时的心好像被丢进了冰窖,冷痛刺骨,脑袋嗡嗡作响,她竟然还能找回一点自己的声音。

  “还有什么瞒着我的,一起讲!”

  “顾总,希望您能冷静一些。”罗秘书的声音里再次出现了犹豫,“我也是傍晚才知道的消息,许小姐……今天在公益活动的舞台上受伤了。”

  ——

  晚上十点多,许杏仁已经回到了自己住的院子里。但来看她的人太多,许杏仁就坐在院子里乘凉。

  她的脚踝处打着固定的简易板子,小腿上也有一块蜿蜒到膝盖的纱布在敷着。周围人的眼神或者担忧或是自责,只有许杏仁自己倒还算好。

  “没大事,医生不是说只要休养的好,以后不会有什么影响吗。”许杏仁仰头看着孟熙秋,“还是要谢谢孟总了,还好你的医生在这边。”

  孟熙秋的脸还黑着,在她的面前站着唯唯诺诺的田忠,也是这次负责立柱的布景师田忠。

  “孟会长,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开始之前我也按照你的吩咐测试了又测试的,你也看到了啊!这舞台上这么多娃娃,小橘还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怎么会害她,真、真不是我。”

  当时,舞台上千钧一发的时刻,许杏仁是身体护住了袁小橘。

  成年人的反应速度比小孩要快,许杏仁是飞扑过去的,因此产生的惯性让她和袁小橘滑出去大约二十多厘米,避免了最要害的部位,随后锐利的边角划破了她的小腿,沉重的一角仍旧重重落在了许杏仁的脚踝。

  还是三年前她扭伤时的旧位置。

  不知是不幸还是万幸,许杏仁的小腿有了狰狞的伤口。却偏偏因为没有直接砸在脚踝上,所以没有骨折,只是严重的淤肿起来。

  因为之前有过旧伤,医生告诉她,如果这次休养不当,以后跳舞会变成个麻烦事,这才是最严重的。

  她在舞台上受的伤,被砸中了之后为了不吓着小孩,也只是闷哼一声,但脸瞬间变得惨白,全部的人都知道了,连村子里都传了个遍。

  福利院的工作人员全来陪着她去的镇医院,孟熙秋不放心,还直接叫来了自己得私人医生,给许杏仁看了又看,因此从中午折腾到晚上,刚刚才回来。

  一回来,许杏仁就和国宝似的被围住。

  “姐姐,姐姐!”袁小橘挣脱了袁院长的怀抱,扑到许杏仁的怀里,现在还眼泪巴巴的,“对不起姐姐。”

  “你对不起什么呀?姐姐没事。”许杏仁摸了摸袁小橘的头,把袁小橘抱起来坐在自己另一条腿上,又给袁小橘拍了拍已经沾了灰都没来得及换的裙子。

  田忠说:“立柱里面都固定的死死的,在小橘快跳完的时候,就是小橘那边的螺丝松了,我在演出前两分钟都还检查过。”

  孟熙秋说:“我叫你来,可不是为了听这个。”

  她是第一次在这里露出了如此严肃又冷酷的表情。往日里盛满笑意的眼眸不再温暖,叫人害怕。

  “两天时间,谁做的,你必须把人找出来。”孟熙秋冷声道,“找不到,整个团队都不要再来。”

  田忠还想说点什么,可一触碰到孟熙秋的眼神,就只能战战兢兢的点头。

  在孟熙秋问的时候,许杏仁一直在若有所思。

  时间上确实有点太巧合了。

  她和袁小橘搭档在舞台上,而之前的立柱胡萝卜也有小朋友抱着做舞蹈动作,一点事情都没有。

  如果是从前,许杏仁不会去想什么。但这次不同。

  许杏仁的视线落在自己已经包得极其严实的脚踝上。

  这个位置太巧合了,若是人为,似乎就是为了让她以后绝对不能再跳舞。

  前不久才从祝瑜的口中得知自己三年前好脚踝的摔伤不是个巧合,这让许杏仁多了个心眼。

  文锦?

  可这次的公益活动孟熙秋都在,给文锦一百个胆子,她敢在这么远的地方砸场子?

  田忠走了,孟熙秋的脸色还冷着,直到袁小橘怯生生说:“孟会长好凶啊……”

  “平时孟会长不凶。”许杏仁说。

  孟熙秋这才缓和了点神色。

  袁竹丹说:“小橘,你该回去睡觉了,不要再在这里打扰杏仁姐姐休息。”

  许杏仁对孟熙秋说:“孟总,这边也没事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大家也都不用担心了。”

  孟熙秋住的地方就在隔壁,离得近,其实有什么事情都可以马上就照应的到,但孟熙秋还是觉得担心。

  其他人见许杏仁这么说,自然也不好意思再打扰她,说了让许杏仁多注意之后才离开。

  孟熙秋说:“我先扶你上去。”

  “我还想在院子里乘乘凉,你先回去。”许杏仁道,“欠你的饭以后再补上。”

  孟熙秋道:“那听你的,有事情你就叫我。”

  许杏仁自己望着夜空里的星星,她的旁边有一根用大约两指半粗木棍,是下午的时候袁宇就地取材给自己做的土拐棍。袁茹从外面去而复返,“许老师,有人要见你,你现在方便吗?”

  “谁?”

  “是我。”

  从门外进来一位带着口罩的女人。

  她的黑发扎成了利落的高马尾,大露背的运动背心和短裙,皮肤很细腻。从柔软活泼的裙摆往下看,一条机械质感的义肢引人注目。

  而她落落大方,毫不畏惧自己的残缺。

  没等她摘下口罩,许杏仁便也已经认出来是谁了。她一时激动,要起身的时候,江茗忙上前扶住她:“别动!别动,不急。”

  八月底要来北安市开舞会的舞蹈家江茗,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江老师!”许杏仁惊喜的手都不知道怎么放了,有种看到偶像的惶恐。

  “别这么叫,我听过你的名字,一直想来见见你。”江茗的腿一点也没有不方便,她坐在许杏仁的身边,脸上带着淡笑,“本来明天才会到这边的,但被一个朋友催的厉害,我要是不带她来,只怕急的走路都要走来了。”

  “朋友?”许杏仁好奇道,“江老师,你的朋友怎么会认识我?”

  “说实话,我没见过她那模样。”江茗说,“人是来了,但不敢进来,要我先来问问你肯不肯见。”

  许杏仁说:“太客气了,你的朋友我怎么会不见,快叫人进来。”

  她的话刚落音,门外的人就进来了。

  顾丛疏这几步路都走的艰难,因为她看到了许杏仁的样子,还有她包着厚重纱布的脚踝。

  江茗说:“这不,人来了。”

  许杏仁的诧异的和顾丛疏对视。

  顾丛疏整个人看上去都很不好,模样还是整洁的,但完全失去了平时那意气风发的模样,头发带着几分凌乱,随意地绑了个低马尾在后头,丝质衬衫的领子歪斜,眼眶微红,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哭过。

  “怎么是……”

  你这个字许杏仁都没说出口。

  顾丛疏和她对视不到一秒钟,很快便快步,几乎是冲过来的。

  “小许,”她到了许杏仁的面前,嗓子也是哑的,像是再也克制不住了似的,明明情绪汹涌,却在快要拥住许杏仁的瞬间硬生生停住。

  她说:“……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小顾,你的追妻之路,确实是正式开始了(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