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墨回到酒店以后还是特别生气, 她觉得自己真是,干嘛愧疚啊?她才不会后悔自己扇了段若溪一巴掌!
有问过她自己的意见吗?就这样把另一个人的壳子往自己身上套。
沈墨墨并不否认自己确实有一些特征和让水水是相像的,可说到底她认为自己和让水水绝不一样。
如果段若溪早一点和她说, 也许她就能证明给她看了。
……不, 不对。
才不想证明,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
沈墨墨抱着手臂坐在床上, 她整张脸都气得热乎乎的, 连齐星也不回来, 不然的话她准会拿她出气硬要她陪自己喝酒。
想起这个沈墨墨就抓起手机开始点外卖,半个小时后她去楼下扛了一袋子叮当咣啷的酒回到房间,虽然还是大白天, 但沈墨墨已经不打算清醒下去了。
不过沈墨墨现在也知道自己喝酒容易出事, 于是她把门给反锁上, 然后开了罐啤酒插腰吨吨吨……
一罐下肚, 再来一罐。
不知道多久以后, 沈墨墨上了趟厕所,然后晕晕乎乎倒在了酒店房间的地毯上。窗帘拉开了一点,清早灰蒙蒙的天, 现在更加昏暗。不消一会儿就下起了雨, 沈墨墨就在那傻笑:“下雨……怎么又下雨了。”
老天爷好像很喜欢在她难过的时候下雨。
她是不是什么天选之人啊?
沈墨墨张开手掌,看着一只小鸟从手指间飞过,很小一只, 几乎看不见, 就这么消失了。
她觉得自己像一条躺在浅滩上的鱼, 海潮偶尔经过她的身体, 让她保持湿润,不过没有什么用, 因为水分不停从她的眼睛里流失,所以她最后还是愈加干燥,闭上眼睛的时候她听见自己说:“我才……我才不像她呢……”
沈墨墨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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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墨墨醒的时候痛苦地叫了一声,怎么回事?嗓子干涩倒不意外,为什么四肢这么酸痛?她几乎坐不起来,费了半天劲坐起来以后她发觉自己正躺在床上。
连齐星背对着她,正在另一张床上呼呼大睡,沈墨墨眯起眼睛看着她头发底下的脖子上有点红色的痕迹,心想你也知道回来!而后一扭头,眼睛因为刺眼的阳光眯得更厉害了。
……阳光?
雨停了?
沈墨墨半天才适应,她努力去看窗帘没拉上的那一条缝,窗外天光大亮,能看见云和太阳,还有许多鸟儿飞过。
不对啊,怎么天还是亮的?
沈墨墨下意识觉得哪里不对,摸了半天手机也没摸到,她又摸了摸自己——等下,她睡着前穿的不是这件衣服吧?
沈墨墨瞬间头皮发麻,她爬上连齐星的床开始摇起她肩膀:“连齐星,连齐星!”
连齐星很疲惫地睁眼看了她一下,她用手背揉了揉眼睛,下一刻她好像反应了过来,直接上手抓住沈墨墨肩膀说:“不——不许动!沈墨墨,你再跑我可要——”
她喊到一半就看见沈墨墨一脸茫然,她又看了下窗外,这才反应过来:“天亮了啊。”
连齐星似是虚脱般倒在床上,她叹了一口长长的气:“太好了,连齐星,你终于办到了。”
说完她又要睡,沈墨墨哪会允许?她上手拽住连齐星领口说:“连齐星连齐星连齐星,你别睡!你在说什么啊,不是,我做了什么吗?还有你知道我手机在哪吗?”
连齐星很无力地看着她回答:“清醒的沈墨墨……真好,真好啊。”
然后她从枕头底下掏出手机,在沈墨墨要接过去那一刻她猛地收回,一脸警惕:“你确定你不会再喝酒了吧?”
沈墨墨一头雾水:“我头都要疼死了,喝什么酒啊。”
连齐星这才放心:“那就好。”
沈墨墨接过手机,看了眼时间:早上七点刚过。
至于日期……
沈墨墨扶着额头不敢相信:“都过去一天了??”
她是时间穿越了吗,为什么一闭眼一睁眼一天都过去了?
“放屁,你就是喝太多了。”
已经闭上眼睛的连齐星颓废地回答,接着她说:“我一回来你就……你就在那哭着说什么,自己被关起来了,要我救救你。我就叫酒店的人过来帮我开锁,我一进去……我一进去你就开始拉着我调查段若溪她爸。”
根本不存在的记忆让沈墨墨听得一愣一愣的:段若溪她爸??
“我那个时候以为你也就是有一点醉,而且我因为那女人回来得确实有些晚……所以就帮你调查,结果去洗澡的时候发现浴缸里全是你喝剩下的酒。”
连齐星打了个哆嗦:“然后我赶紧出来,你看见我就跑了出去,我找了你一晚上!最后我都放弃希望了,一回来就看见你在那张床上呼呼大睡。”
她闭着眼睛突然抬起手臂,手在半空中不停攥拳:“沈墨墨,我当时真的好想揍你……真的……好想……”
已经筋疲力尽的连齐星呢喃着睡去,沈墨墨坐在她旁边,她额头冒出一点汗水。
怎么办啊。
她绝望地捂住脸。
她一点都不记得这些事!
按照以往的经验来说,沈墨墨还是有几率想起的,比如和段若溪亲亲那件事。
但也有几率一点都想不起来,比如和苏昕亲亲那件事。
她只是祈祷昨晚她最好只是一个人在发酒疯,千万千万不要牵扯到其他人!
沈墨墨就这样捂住脸倒在一旁,她又想起连齐星刚才提到的段若溪她爸。
她为什么要调查人家爸爸啊?沈墨墨完全不能理解醉酒时的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过应该没事……?她又不认识她爸,而且她爸感觉就是那种日理万机的大人物,再怎么冲动她也不可能对她爸做出什么吧。
沈墨墨这才稍稍安心,她又躺回自己的床上,睡前还在试图回想起昨天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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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彬庆醒来时以为昨晚发生的都只是一场梦。
他洗漱后就着温水吞下两粒解酒药,昨晚的酒局上有不少能喝的领导,散场后他还不忘回公司处理事务……然后,那件事就发生了。
但他总觉得不是真的,去公司的路上,他靠在窗边揉了揉太阳穴。
到公司后孙秘书迎上来,她第一句话就是:“您没事吧?”
段彬庆皱眉:“怎么了?”
孙秘书见他这种表情,于是试探性问:“您忘了?昨晚我和您一起出来的时候,在大厅里,有个女孩闯进来和您吵起来了。”
和我,吵起来?
女孩?
段彬庆觉得荒唐:“孙秘书,不要和我开玩笑。”
但他心里却隐隐浮现不安。
孙秘书又说:“大厅有监控,您要去看看吗?我本来想找人追她,但您跟我说不用,我以为您是认识她的。”
监控都搬出来了,段彬庆连最后一丝侥幸都消失了。他头更疼,只摆摆手:“……不用。”
“您放心,昨天深夜大厅里没几个人,我和他们说是那女孩喝醉了,所以走错了楼,把您认成别人了。”
段彬庆点点头:“很好。”
他和孙秘书一起走进电梯时又问:“你还记不记得……记不记得那个女孩跟我说了什么?”
孙秘书皱眉: “我没有听见多少,只记得是和您女儿段若溪有关的话题。”
段若溪?
段彬庆一愣,这下记忆终于慢慢浮现,他揉着太阳穴,那女孩的质问再一次响起:“你这个老爸到底是怎么当的啊?!”
说出这话的女孩段彬庆一点印象都没有,她从大门跑过来正好撞上自己,一开口就是这一句话。
平时段彬庆一般会无视这种事,叫保安过来赶走她,但当时他正好也有点醉,反应有些迟钝,只是被这个女孩问得一愣一愣的。
“你——你到底是什么情况,你对段若溪到底是怎么想的?”
仔细听能听出这女孩说话不太利索,段彬庆现在回想才意识到那个女孩估计也是喝醉了才会跑过来做这种事。
女儿的名字出现在这个女孩口中,段彬庆忽然一股无名火起,段若溪——那个都二十多岁了突然给他搞叛逆和失踪的女儿!
段彬庆也吼起来:“她什么也不说,我怎么知道她平时都在想什么!”
女孩闻言更生气了,她插腰:“你以为她跟谁学的!你什么也不说,她怎么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段彬庆:“……”
“对了,段若溪妈妈去哪里了?为什么她从来都不提她妈妈啊。”
女孩的思绪跳得很快,她似乎觉得只质问段彬庆一个好像不太公平,段彬庆对此回答:“她妈妈已经不在了。”
这女孩立刻缩起双肩,小声起来:“哦,对不起……请节哀。”
其实段彬庆想说的是他和段若溪她妈早就离婚了,他也不知道那人在哪,沈墨墨看来误会了,段彬庆觉得自己也没有解释的必要。
但他没意识到这样就给了这个女孩发大招的机会,因为这样就没有借口了,段若溪确实是他一手带大的。
所以,这位莽撞的女孩气势汹汹地喊:
“那——那她现在过得这么惨都是你的错!你还不如不生她呢!生下来又这么不负责任,把她变成了一个只会做任务的闷葫芦,机器人,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女孩又嘟囔了一句:“你就是把她砌成雕塑的人,当、当然她也有错!但你是源头,我现在都知道了。段若溪的老爸,你绝不可以……推卸责任。”
她忽然又垂头丧气的,看起来那么沮丧,那么难过:“……所以我们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跑来找你,就是想告诉你这些。”
段彬庆忍不住问:“你到底是谁?你是段若溪的朋友吗?”
女孩刚要回答就突然捂住自己嘴巴,她见孙秘书正好从电梯里出来,往这边走,就对着段彬庆挥手,离开前只扔下一句:
“我只是一个路过的呆瓜勇者罢了!”
对于昨晚的回忆到此结束,段彬庆重重叹口气,总觉得还不如不回忆,他更加不相信昨晚会发生这么荒唐的事情了。
但是,如果那个女孩真是段若溪的朋友。
“那——那她现在过得这么惨都是你的错!”
段彬庆站在那,迟迟没有迈开步子,直到孙秘书提醒他:“段总?”
他好像也没有听见,只是在想:段若溪现在过得很糟糕?真的吗?
自从段若溪擅自辞职后他就自动屏蔽了这个不孝女儿的任何消息,而她如一滴水坠入大海,很快就消失不见,连一点风声也没有。
他根本就不知道她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昨晚那位呆瓜勇者的话,却头一次让他意识到这一件事:
他那位能够完美达成每一个任务的女儿并非真的完美。她似乎一直都处于泥沼中,在发出无声的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