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墨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太、挤、了！
什么也看不见, 一片漆黑。正因如此其他感官十分敏锐，她和段若溪几乎是紧紧贴在一起。沈墨墨手忙脚乱大脑就快蒸发，她觉得这里头跟烤炉一样热。
乱动的时候就听见段若溪在耳旁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说：别动。
沈墨墨有点尴尬, 她发觉自己乱动的时候可能碰到了有的没的地方。
虽然她根本没那个心情去体会。
“怎么这么多衣服啊, 不会有人在这吧。”
一个男声响起，他有些大惊小怪。
“别管, 肯定是那些模特的, 他们换完了就扔在这里等别人收拾。真没素质。”
沈墨墨真想冲出去说：你你你你你你们！你们都在这里这样那样了, 居然还说我们没素质！
还好她忍下了。
不过就算没忍下她也没那个勇气说出来。估计，如果段若溪不在，她也会躲进来吧。
——不对, 段若溪不在她就会傻傻站着, 外面那两个人见有人在肯定就会离开。
沈墨墨这才反应回来, 要不是现在什么都看不见, 段若溪准能看见沈墨墨的眼神出奇愤怒：你在干嘛！你为什么要让我的处境急转直下！
不过段若溪大概也能猜到, 她忽然抬起手，食指抵在沈墨墨嘴唇，这意思很明显了：闭嘴。
刚才倒是还留下些小遐想, 但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沈墨墨气得不行。
——当然, 还有一点点的羞耻。
外面那俩人已经开始脱衣服了，沈墨墨耳朵开始发烫，她相信段若溪的胸口能感觉得到。声音渐渐传出, 沈墨墨差不多要把整张脸埋在段若溪胸口了——而这并不是故意的。嗯, 不是故意的。
她心想段若溪该不会是有这种窃听的癖好吧？所以此时此刻才会出现在这, 刘编明明说杂志已经不需要真人封面了啊。
沈墨墨越想越觉得对, 外面哼哼唧唧的声音变大，沈墨墨不由得心里喊：你们能不能小点声啊？
就在这时, 沈墨墨身上那件湿透了的衬衫开始渗水，水滴啪嗒呆在柜子里，传出回响。
外头停了片刻。
“刚才是不是有水声？”
“讨厌，那不是一直在有吗？”
耳朵，我的耳朵。
沈墨墨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她心想为什么人和人之间差别这么大，她这辈子都不可能说出那么油腻的话。
不过她也开始紧张。显然那杯冰美式的威力非常强大，沈墨墨本来就不喜欢喝冰美式，味道跟涮锅水似的（虽然她也没喝过涮锅水），她喝拿铁都是双倍糖，总之她现在是加倍痛恨起冰美式。
说起来当初骗自己说冰美式好喝的似乎就是眼前这个姓段的前女友。
段若溪并不知道沈墨墨现在已经在炸毛边缘，她发现沈墨墨的衬衣是湿的以后就一动也不动，沈墨墨心想她不会是睡着了吧，段若溪却忽然抬起手，食指放在她的脸颊上。
“脸很软。”
记忆里的一句话浮现。
接着是脸颊被轻轻捏着的触感。
有种似曾相识的，但绝对不属于现在这个沈墨墨的悸动。
“像烤炉里的面包。”
记忆里的段若溪继续说。
现实里的沈墨墨心想，可不是吗。
“——饿了，想吃。”
哇啊！
沈墨墨忽然被记忆里的段若溪再一次吓到，她想起来了，当时她也是就这样推开——咦？
现实里的段若溪左手搂住她的腰，稳住了刚才摇摇欲坠的沈墨墨。
然后，右手仍然停在沈墨墨的脸颊，开始写字。
时间很艰难地流逝，外头的“甜言蜜语”越来越不堪入耳，沈墨墨忍耐着，却根本分辨不出来段若溪在写什么。
……这个段若溪。
沈墨墨忽然感到一阵绝望。
你知不知道你在我脸上写字，我这边感觉到的是镜面字体？
从以前开始就是，段若溪在这种时候比自己还像笨蛋。
沈墨墨无奈，她攥住段若溪的右手，然后把她的手指放在自己掌心。
这样应该就可以了。
沈墨墨全然只想着怎么解读段若溪的话，她已经忘了刚才还有的羞耻心。她不觉得身处这个环境令人窒息，她反而慢慢冷静下来，因为那股熟悉的香草味道。
段若溪的食指缓缓滑过掌纹，沈墨墨觉得痒，拼命忍住了。
她写下了两个字：手机。
啊？手机？
沈墨墨这才醒悟，但她不确定段若溪要拿手机做什么。沈墨墨在兜里掏了半天，然后才想起来手机在外套的口袋里，而外套——
“哇哦~”
……在外面。
顺便，外面到底是在干什么。
该不会只是在做单纯的精油按摩吧。
沈墨墨非常绝望，但段若溪却又捏捏她的脸，沈墨墨很生气，她在黑暗中试图传递这样一种信息：你干嘛？
段若溪的脑袋好像垂了下来，下巴搁在沈墨墨头顶。感觉还挺委屈，沈墨墨压下情绪，发现段若溪还在自己掌心划字。
什么嘛，原来没有写完。
沈墨墨耐心感受，意识到那是一个“号”字。
手机号？
沈墨墨愣了下，随即光明突然从段若溪的手中出现，沈墨墨忍不住眯起眼睛。
“……”
沈墨墨无语。她看看段若溪那张欠揍的冰山脸又看了看她手里的手机，她心想OK，你原来带着手机，所以你为什么到现在才拿出来？
段若溪把手机递给沈墨墨，沈墨墨又眯眯眼睛，发现那是拨号键盘。
这下她才终于明白段若溪的意思。
同时她也明白了段若溪为什么犹豫半天才给她手机。
大概是之前那个沈墨墨所知晓的手机号已经注销，她在犹豫是否要把新的手机号告诉自己。
……说是告诉，应该说是让自己知道吧。
沈墨墨更不满：你犹豫了半天，难道就不想问问我到底想不想知道你的新手机号？
而段若溪则翻过手机在备忘录打了一行字，然后她又展示给沈墨墨看：可以？
好吧，这应该就算问过了。
沈墨墨无声叹息：她除了点头还能怎么做？
段若溪于是极为迅速地输入沈墨墨的手机号，越是听着那轻微的屏幕点击声，沈墨墨心里越不是滋味。
拨出，沈墨墨能隐约听见自己的手机在外头振动，接着她就听见属于男方的一声尖叫：“啊——”
这尖叫越来越远，沈墨墨意识到这男的可能还没穿上裤子就跑了。
最后她听见女方嫌弃的一句： “胆小鬼。”
她跟着男人离开，更衣室里终于迎来了令人感激的安宁。
这时沈墨墨“嘭”地一下踢开柜门，她很生气，真的很生气！她第一时间转身质问段若溪：“你为什么在这？！”
千万别说是为了做这种事，不然沈墨墨需要一些多余时间来处理这个信息。
没想到段若溪却说： “工作。”
接着她开始有条不紊地整理自己的衣服，不整理还好，一整理沈墨墨才发现段若溪身上的衣服很是眼熟。
这个特意做的直发造型……条纹衬衣外面应该是一件西装外套……啊不能往下看了段若溪下面好像没穿裤子裙子反正就是那一类衣服！
段若溪看了她一眼，好像在奇怪她为什么现在才发现：“那个活动是你们设计和画样图，然后找来适合的模特作一次主题特辑，对么？我是其中一个。”
段若溪不知道想到什么，她抬起手向她展示自己衣服，嘴角似乎扬了一瞬间：
“沈墨墨，你现在喜欢这种类型？”
沈墨墨差点就要把自己刚从地上捡起来的外套用力扔向段若溪，但她忍住了。
她咬着牙抛出另一个自己极度想问的问题：
“那你难道本来就知道——知道那两个人要来？“
对此，段若溪的回答也很正常：
“之前撞见过几次，今天听见脚步声的时候就下意识这么觉得了。”
说完她好像还有些苦恼：“每次碰见我就会换一个更衣室，但他们也换。我运气不好。”
沈墨墨忍不住问： “那你每次都像这样躲起来了？”
段若溪理所当然： “不啊。我会请他们离开。”
沈墨墨： “那你为什么要抓我进去！”
沈墨墨实在忍不住用上了“抓”这个字，因为确实很像，沈墨墨当时感觉段若溪是老鹰自己是小鸡，她连试图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塞了进去。
段若溪耸耸肩： “以为你会尴尬。”
什么破理由。
沈墨墨心想既然你是我的前女友，那你就该知道现在的我已经不会因为这种事尴尬了，不如说把我和你一起塞进衣柜才尴尬好吧。
她虽然生气，不过对方既然是段若溪，她也决心打算不和她多纠缠，她甚至因为自己产生的这个想法而感到惊讶：所以和连齐星的那几次“疗程”果然有效？
她深吸一口气，狠狠说：“段若溪，你要记得你上次说过的话！”
——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不要让我想起你。
“所以，这次是你的问题，和我无关。”
沈墨墨咬牙说，像是只低吼的小兽。
段若溪默默道：“我知道。”
但当沈墨墨就要离开时，她又被段若溪叫住：“沈墨墨。”
沈墨墨回头，皱着眉毛，段若溪却低下头。
……嗯？
沈墨墨觉得不太对劲，段若溪怎么开始脱衣服了？
那件条纹衬衣很快就被脱下，沈墨墨呆呆看着，她发现段若溪好像瘦了，没有以前那样健康的匀称感，甚至可以隐约看见骨骼。
段若溪怎么瘦成这样了。
沈墨墨心里传来钝钝的异样感觉。
而那件条纹衬衣被段若溪扔出一条漂亮的抛物线后来到沈墨墨怀里。
“换掉。”
段若溪简单说完这句就穿上了自己的衣服，她动作利索，反而先一步从沈墨墨身边离开。
她也没回头再看一眼，说一句再见，沈墨墨愣愣看着手里还带有温度的衣服，直到外头传来陈亮的呼喊：“沈墨墨？你在里头吗？我给你拿衣服来了。”
沈墨墨深吸口气对自己说：没事的，都过去了，你看，我这次不是处理得很好吗？虽然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可是她觉得自己找到了一种对待段若溪的正确方式。
这样的话，如果之后再在公司里遇见应该就没问题了。
沈墨墨安心下来，她终于开始换衣服，可能是穿着湿衣服太久了，她一连打了个好几个喷嚏，最后穿上那件条纹衬衣时，她闭上眼睛劝告自己：沈墨墨，绝对不许闻，也不许去想它穿在段若溪身上的感觉，不许……不许去想段若溪。
而匆匆离去的段若溪则步伐急促地进了洗手间。她用冰水洗脸，洗了三四遍才作罢。
最后她质问自己：段若溪，你为什么会那么不知所措？你根本没想过尴不尴尬这回事。你只是在意料之外撞见了沈墨墨，所以便心慌意乱，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
段若溪撑着洗手台抬起头，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胆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