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养燕迟?!

  江斯若出院后, 便和燕迟去领了证。

  良辰吉日是没有选的,只是一张结婚证而已。

  江斯若什么办法都试过了,燕迟总是能拿出合同在她面前晃, 责问她“你不负责吗?”

  江斯若没办法, 只能屈服,咬着牙骂燕迟“幼稚”。

  着了燕迟的道, 她认了。

  反正只有七个月而已。

  江斯若还不太能走路, 为了方便她就坐在轮椅上, 让燕迟推着。

  民政局的阿姨看到她们十分惊讶。

  阳光灿烂的下午,女孩双眸清澈,扎着丸子头, 身穿宽松的黑色卫衣,手臂搭在轮椅扶手上。

  另一个女人则是白色的西装, 长发勾在耳后,眼眸低垂在后面推着她。

  阿姨目光在她们身上转了转,什么也没说。

  这年头, 离了婚又复婚的夫妻实在是太常见了。

  江斯若不得不承认, 燕迟比她见过的任何护工都要周到,在医院的这两周燕迟帮了大忙。

  燕迟分寸感很强,做事又有耐心。

  江斯若对她的疏离感, 也在日常相处中逐渐地淡掉了。

  阿姨让两人坐到那边的椅子上, 燕迟扶着江斯若坐上去时, 她有点恍惚。

  江斯若情不自禁的回想起上一次她们结婚是什么情景。

  完全是没有记忆的,那时候她只知道哭,再有就是在泪眼婆娑中隐约看到的燕迟带着笑意的眼。

  江斯若还记得三年前那张证件照, 照片里她的鼻子很红, 脸色苍白, 面无表情的盯着镜头,如丧考妣。

  燕迟笑得很大气端庄,但也很官方。

  阿姨举着相机:“来,笑一下哈。”

  江斯若盯着镜头微笑,忽然感到脸畔一阵风。

  她耳根一酥,眼角的余光看到燕迟微微把头偏过来,和她挨得很近。

  两人照完相,便都站起来。

  燕迟扶着江斯若,轻声道:“慢点。”

  江斯若抿唇:“谢谢。”

  阿姨在民政局工作很多年,对于各种各样的夫妻都已经看的差不多了。

  阿姨看着她们,有点不能理解。

  对彼此都这么温柔的夫妻,之前怎么会离婚了。

  两人来到车上,燕迟似乎心情很好,指尖在平板上点了两下,设置导航。

  江斯若看清楚导航上的文字,怔道:“不是去你家吗。”

  燕迟抱着手笑了笑,语气慢慢悠悠:“你带我回家吧。”

  江斯若忽然想起,三年前她和燕迟结婚,她是绝对的被动者。

  可现在的情况,却和三年前截然不同。

  燕迟的车开的依然很稳,不会有任何急刹车或者急转弯,跑车在路上平稳行驶。

  江斯若低下头,看着两人的结婚证。

  红色的背景前燕迟的头微微朝她倾斜,眉眼弯起,笑得好像很开心。

  -

  以前住北山苑时,家中有上下两层,面积很大,房间也很多,要找人也要走很长的路。

  可在西城国际的公寓,想找的人就在隔壁房间。

  江斯若的腿伤没好,每天都在家里躺着,有些时候起来走路,路过次卧时,总能看到燕迟房间里亮着灯,燕迟盘腿坐在床上,儒雅的金丝眼镜架在鼻梁上,笔记本电脑放在面前,镜片反射着屏幕的荧光。

  这幅画面太过于美好。女人身穿雪白的睡袍,领口微微敞开,后颈白皙纤细,锁骨弧度优美。

  燕迟抬眸,看到江斯若站在门口,问道:“这里是动物园吗。”

  江斯若:“嗯,我是游客。”

  她站在门口和燕迟对视,燕迟笑了笑,抬手捋了捋头发。

  江斯若可以看出来,这个环境让燕迟很放松。

  但这个房子明明比以前市中心的北山苑小几倍……

  江斯若做完手术后,康复期间也再也没有去过酒吧了。

  这几天都下雨,她又是生理期,大腿外侧的伤口也隐隐作痛。

  天空阴沉,虽然是下午但天色已经很暗。

  床头柜上的小猫睡眠灯亮着温暖微弱的光线。

  江斯若午觉醒来,坐在床边,双腿自然垂下,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的玩着哑铃,另一只手拿着手机玩,不知不觉就已经傍晚六点了。

  江斯若推开房门时,客厅的灯开得很亮。

  江斯若微微一怔,眯起眼适应光线。

  燕迟和她最近住在一起,她不是一个人。

  江斯若总是记不清。

  客厅里隐约弥漫着烟火的香气,燕迟在厨房忙碌,碗碟声隐约可闻。

  燕迟系着围裙,端着饭菜出来,看到江斯若便问道:“醒了?”

  江斯若调侃道:“你还会做菜。”

  燕迟把所有的餐盘都放在桌上,帮江斯若把椅子拉开,轻声道:“照着攻略学的,江大厨尝尝?”

  燕迟和江斯若重新结婚这些日子,对江斯若的称呼换了很多个,江斯若早就习惯了。只要她不叫宝贝乖乖之类的称呼,她都勉强可以接受。

  江斯若在桌前坐下,微微一怔。

  鲫鱼汤被炖的雪白,放在桌上冒着腾腾热气。

  江斯若舀了点汤盛放在碗里,抿了一口。

  燕迟在汤中放了黑胡椒,吃下去很暖和。

  江斯若:“很好吃。”

  燕迟没有立马动筷子:“你生理期来了,应该会喜欢吃这个吧?”

  江斯若垂眸,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你怎么会知道?”

  她生理期一直习惯喝鲫鱼汤。

  以前住在胡同那边时,嘴馋总是忍不住点家附近餐馆的外卖。

  那家餐馆的老板娘把鱼汤熬的又鲜又好吃,那味道就算是江斯若搬出去许久也难以忘记。

  燕迟舌尖顶了下腮:“猜的。”

  江斯若忽然想起那天在医院里,庄似好像当着燕迟的面提过“鲫鱼汤”。

  但她很快又摇了摇头,否认了内心的想法。

  庄似只是随口一说,燕迟没道理就听到了。

  江斯若喝完整整一碗鱼汤,又尝了尝其它的菜。

  除了一道白菜味道淡了,其它都还算凑合。

  离婚的这半年里,燕迟的厨艺真是突飞猛进。

  江斯若吃完饭,燕迟便主动收拾盘子去洗。

  江斯若站在厨房门口,看着燕迟挽起袖子,不太熟练地洗着盘子。

  洗的很慢但很认真。

  江斯若默默地看了一会,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用力捏住,整个人都有点恍惚。

  在一起相处的这三周,燕迟说照顾她,那就是真的照顾她,从来没有什么逾越的举动。

  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雨声从窗外传来。

  江斯若来到储物室,从柜子里拿出一瓶珍藏的梅子酒,打算喝一点解馋。

  江斯若低着头,指腹摩挲了一下瓶身,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江斯若做贼心虚似的,心脏砰砰直跳,抱着酒转身。

  燕迟站在门口看她,表情似笑非笑:“你的生理期好像还没有好?”

  江斯若简直想一头撞到墙上:“我想喝。”

  反正燕迟管不住她,江斯若硬着头皮擦过燕迟的肩膀想走。

  手腕被拉住,江斯若瘸着腿异常虚弱,下一秒被燕迟拽了回去。

  燕迟按住她的肩,凑过来,轻声道:“太太,月经期间不能喝。”

  储物室有些窄,江斯若后背靠着墙壁,被燕迟堵在狭小的空间,根本无法行动。

  江斯若:“那我就喝两杯。”

  燕迟:“不行。”

  江斯若睁着眼睛看她:“就喝一点点。”

  燕迟和她对视几秒,无奈道:“那就只能喝一点。”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管着她,江斯若感觉很微妙。

  江斯若坐在餐桌前把冰冻的梅子酒倒进杯子里,燕迟伸手给她捂了一会,江斯若再次被她婆妈到。

  江斯若表示抗议:“捂热了就不好喝了。”

  燕迟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波澜:“等你好了,随便你怎么喝。”

  江斯若屈服了,看着燕迟把酒杯推过来。

  她就好像是对待什么珍宝一般,慢慢地把那一杯酒喝掉。

  江斯若喝了酒,脸颊很快烫起来。

  她很舒服的在沙发上刷微博,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江若楠发了一个视频邀请给她。

  江斯若有和江若楠视频的习惯,以前上学时一周一次,现在因为各自有各自的事,所以改成了两周一次。

  江斯若点击接受,屏幕上出现江若楠的脸:“姐,你在家吗?”

  江若楠那边很吵闹,光线也很昏暗,隐隐传来吆喝的声音,有人在她身后走动。

  江斯若:“嗯,我在家。”

  江斯若顿了顿问道:“你在干什么呢。”

  江若楠笑道:“我在吃饭呢,猜猜我和谁一起吃饭?”

  江斯若说了几个江若楠同学的名字,都没有猜对。

  江若楠憋不住了,把摄像头对准身边的人:“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吧。”

  江斯若愣了愣,盯着屏幕那边骤然出现的,庄似的脸。

  庄似今天穿着一条黑裙,显得身材格外性感火辣。

  她盯着镜头,抬起手笑着打招呼:“若若——”

  江若楠:“我们在吃烧烤呢,要不是姐你的腿不方便,真应该来,毕竟是庄似姐请客诶。”

  江若楠说罢就开始展示桌上一串串撒满葱花辣椒的烧烤,在寂静的夜晚格外能引起人的食欲。

  江斯若:“……不要再炫耀了。”

  江若楠:“姐,庄似姐买了几张票,现在不是还没到夏天吗,我们想去辋城周边玩。”

  江斯若一愣:“什么时候?”

  江若楠:“下周五,我有五张票,我,你,庄似姐,赵赟姐,还以一个叫……”

  江斯若咬了下后槽牙,下意识说道:“燕迟吧。”

  江若楠默了一瞬:“可嫂子愿意吗……”

  江若楠现在也搞不清姐姐和嫂子是什么情况了,也许她姐和嫂子真的旧情未了也说不定。

  撇开她俩的关系不说,这次去辋城的人可全部都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她害怕嫂子去了不自在。

  江斯若:“我等会问她。”

  江若楠还想说话,手机忽然被旁边的人抢走了。

  庄似隔着屏幕问江斯若:“若若,你的身体恢复的怎么样啊?你那些动作有每天做吗?”

  庄似的声音向来很好听,但此刻夹杂着电流声传过来,回荡在客厅里让人觉得格外不真实。

  江斯若:“嗯,每天都在做。”

  庄似:“下周你的腿大概能恢复成什么状况啊?”

  江斯若靠着沙发,心不在焉道:“可以勉强走路,但走不快,可以坐轮椅。”

  庄似:“若若你好惨啊,真心疼……”

  主卧的门被轻轻推开,江斯若说着话,忽然看到燕迟抱着自己的床单来到阳台前,把落地窗推开,走了出去。

  江斯若看她手中抱着的床单颜色,好像有点不对劲。

  江斯若这几天生理期,睡觉又不老实导致床单脏了。

  她本来打算等会换掉的。

  江斯若:“我还有点事,先挂掉了。”

  她挂掉视频站起来,一瘸一拐往前走了几步:“燕迟,我来吧。”

  燕迟把床单放在盆子里,指尖抚过上面的血迹,用肥皂仔细把污渍洗干净,轻声道:“没事,我来,你不太方便。”

  江斯若吞咽了一下,垂着手站在她身后。

  燕迟洗完床单就晾在了阳台上,中途什么都没说。

  燕迟扶着腰,回头看她一眼,觉得好笑,反手打了个响指。

  燕迟:“怎么了?”

  江斯若回过神:“没什么。”

  燕迟什么也没说,但江斯若却莫名从她身上感受到一股十分压抑的情绪。

  江斯若回到房间,发现自己的床单已经全部换成了新的,是前几天刚洗干净晒过太阳的新床单,深蓝色,下面有一只雪白的小鸭子。

  被子里有什么东西鼓鼓囊囊,江斯若摸了一下,是一个装开水的热水袋。

  江斯若来到燕迟房间时,燕迟正坐在床上,沉默地看着电脑。

  天气已经回暖,她穿着一件宽松的长袖,清瘦的肩胛微微内耸,低头看着屏幕。

  江斯若扶着墙,慢慢走进去,来到燕迟床边站着:“刚才和我妹妹视频,她在和庄似一起吃东西。”

  江斯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这个,有点尴尬。

  她现在的样子,就好像在和妻子解释,自己没有红杏出墙。

  按理说她现在和燕迟的关系,她并不需要做太多解释。

  可能是毕竟两人在婚期之内,燕迟又劳神费力的照顾她,她不想让她们之间产生任何的误会吧。

  燕迟显然也听出了江斯若话里的意思,知道江斯若在哄她,眼神稍缓,漆黑的眸中也闪过一丝柔意。

  江斯若。

  以现在她们俩的关系,江斯若明明可以不用来管她的。

  江斯若:“她们下周想去辋城,你要去吗?”

  燕迟点头,软声道:“好。”

  江斯若站在原地,有点局促。

  燕迟看她半晌,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自己身边。

  江斯若怔了怔,领悟到燕迟的意思,来到床边坐下,双手放在腿上。

  燕迟拿起手机点开旅行APP,输入辋城几个字,然后把攻略递给她看:“辋城有很多好吃的,还有几个很有名的网红景点,到时候可以去玩。”

  江斯若坐在她身边,鼻尖都是熟悉又清淡的木质香水气息,身体好像被裹进温柔的雾里。

  夜晚的雨声逐渐变大。

  江斯若是个有计划的人,平时旅游很喜欢做攻略。

  她记得以前和燕迟保持着第一段婚姻状况时,每次要去哪里玩,她都是自己可怜兮兮的在房间里做着攻略。

  燕迟现在居然破天荒要和自己一起做,她觉得新奇,便颇有兴致的跟着燕迟讨论起来。

  -

  连续下了好几天的雨。

  周三终于放晴。

  阳光明媚的下午,江斯若和赵赟一起走进一家咖啡馆。

  严格来说是赵赟推着江斯若进去的,江斯若现在还不能很好的走路,到哪里都坐着轮椅。

  两人喝了点东西,就开始聊天。

  因为赵赟以前是去过辋城的,于是江斯若便向她请教要带什么东西。

  赵赟:“燕迟会去吗?她应该很忙的,不会参加你们这些没有质量的聚会吧?”

  江斯若:“她会去的。”

  赵赟觉得奇怪:“为什么你走哪燕总就会跟到哪里去啊?”

  江斯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赵赟震惊了:“你包/养了燕迟?!”

  江斯若:“……”

  好像是这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