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昏暗的房间内,浓郁的桂花香和清冽的梅子酒气味交缠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季行一渐渐清醒,理智回笼,看着眼前的场景怔愣,此刻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目光复杂地盯着一旁趴着女孩,脑海里闪过方才暧昧交颈的画面,眼前的小omega面容清丽,脸上残存着泪痕,楚楚动人……

  一向混不吝没个正形的季行一破天荒地心动了,她听着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脏,分不清是标记后受omega信息素的影响,还是单纯地见色起意。

  季行一从地上潦草地捡了一件衣服穿上,提了热水壶去卫生间,不一会儿便拿着一块干净的热毛巾出来,趴在床上温柔地擦拭女孩脸上的泪和汗,又轻轻地热敷了一下后颈,惹得人在睡梦中蹙眉轻咛。

  她凑近听,听见细弱的嘤咛:“不要……”

  季行一抿紧唇,内心残存不多的、久违的愧疚和懊悔被唤醒,她才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处境,她强行标记了omega,若是被告上法庭,她难逃罪责。

  季行一扔了手里的毛巾,火急火燎地打包行李打算跑路,临走前,她把地上的衣服整整齐齐叠好放在床头,想了想还是掏出存折,留了张字条,将自己所有的积蓄都留了下来,权当赔偿。

  买下最近一趟的火车票,去投奔离她最近唯一的亲戚表姑家。

  季行一是个孤儿,从小没了妈,初中毕业那年,她爸因为欠债不还,被人堵到小巷打死了,她去认领尸体的时候,一滴眼泪也没掉,别人都说她冷血,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解脱了。

  十五岁,她就一个人离开老家,来到柳河镇,每天打点零工挣点小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度日,等钱用光了再去找点事做,做不了多久又咸鱼躺平在家,如此反反复复混过了五年,也没攒下多少钱。而这一回,全折进了小姑娘的口袋里。

  季行一出了火车站,才开始肉疼自己好不容易攒下的钱,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抽了,不然怎么会把钱全给出去了,只留了一张车票钱。

  她是烂人啊,又不是烂好人。

  季行一莫名觉得烦躁,只感觉自己不对劲,却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一路心烦意乱,走走停停,总算到了表姑——沈烟家。

  表姑还是她爸爸那边的表亲戚,季妈妈在世时跟她提了一嘴,大概是个可靠的人。季行一想,也许她亲爱的母亲大人早有预感她会流落街头吧。

  当她循着地址越走越偏时,首先意识到,她唯一的表姑也是个穷人。望着眼前外观有点破的房子,她叹了叹气上楼敲门。

  开门的是个中年女人,衣着干净利落,身材匀称,隐约可以窥见年轻时的风采,如果忽略那不耐烦的表情,确实如她妈妈所说是个很好的人。

  季行一瞬间换上一副讨好的表情喊表姑。女人皱了皱眉,问:“你谁?乱攀什么亲戚!”

  “我是您表侄女,季行一。我妈是柳如香。”季行一眨巴眨巴了一下狗狗眼,企图卖萌装可怜,“我爸爸妈妈都不在了,临走前妈妈说表姑是个好人,让我没法子时可以找您。”谎话张口就来,在三教九流的人群中混了五年的季行一对此驾轻就熟。

  听到柳如香的名字,沈烟才松动了眉头,让她进去。

  季行一喜滋滋地提了行李进门,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大剌剌地坐在布艺沙发上。表姑还是不穷的,家具齐全,少说也有两室一厅。

  “表姑,我住哪儿啊?”

  不料后脑勺挨了一掌。

  “臭丫头真不见外!”沈烟给她倒了杯水,嗤了她一声。

  季行一也不恼,嘿嘿地笑了两声。

  伸手不打笑脸人,沈烟指了指右边那间房:“没房间了,你去书房收拾块儿地方出来,下午再给你弄张床。”

  有地儿住就不错了,季行一哪敢嫌弃。“好嘞!谢谢表姑,表姑真好!”说完一溜烟地去了书房整理。

  奔波劳碌了一天,终于安顿下来,季行一躺在新买的大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她又梦见了那个女孩儿,颤巍巍地伸手揪住她的衣角,水雾蒙蒙的眸子望向她,小幅度地摇头,央求着让自己放开她。

  她当然听不进去。

  听进去也停不下来。

  易感期的Alpha,既没有抑制剂,又没有omega的抚慰,会疼死的。她不想死,只能对不起女孩儿。

  她在梦里都在说着对不起,一遍又一遍。真的,对不起……

  ......

  半夜,季行一渴醒,发现自己满头大汗,重重地来回深呼吸了几次,她闭了闭眼,摇头企图甩去梦里那绵软黏腻的浅吟。

  太不对劲了,她怎么总是想起那个人。

  下床倒了一大杯水一饮而尽,擦了擦汗,去窗边吹了吹风冷静下来,上床继续睡,这一次,她想的梦的是那辛辛苦苦攒下的血汗钱,这才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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