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萝最爱做梦的年纪, 幻想过自己站上大舞台，该是怎样的光景。
当时她虽然在做梦，但是梦中也没想到, 有朝一日自己站上视频中的舞台。
台下观众，只有一人。
观众席亮着灯，鹤令璟坐在前排最中间的位置, 欣赏祝萝在台上压腿。
祝萝走到台上之前, 没想到自己真的有机会，站在这里跳舞。所以，没有提前热身。
现在退到后面热身，把鹤令璟一个人晾在这儿, 也不太好。
反正，整个剧院今天之内，都属于她。祝萝索性挪到偏角落的位置，将胳膊举过头顶, 左手背到身后按住右手的手肘, 用力向后压, 力求打开身体每一个关节。
祝萝跳舞的样子，鹤令璟见多了。
热身好像还是第一次。
她轻轻松松下了个横叉, 柔软的腰向前压, 然后又向厚压。上半身整个贴住地面，纤细的腰肢，拱起一段曲线。
鹤令璟喉结动了动。
这些年，鹤令璟一直保持着无所谓的态度, 表面上对什么也不太执着。
演戏要想骗过别人, 首先就要骗过自己。
鹤令璟不想被捏住软肋，所以对什么都表现出漫不经心, 尤其是感情。
身边走得比较近的几个人，没有谁敢拍着胸脯说：他是鹤令璟最好的朋友。
久而久之，鹤令璟自己也以为，他天生淡泊，不重情，更不重欲。
此刻，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只是个没有脱离低级趣味的凡人。
望着祝萝柔软的腰，他脑子里不可遏制，产生一些糟糕的想法。
最开始，潘奇说得话，再次回荡在耳边。
舞蹈生的身子，那么白，那么软……
“好了。”祝萝做完热身，走到舞台中央，眼睛亮晶晶的看她，“有什么想看的吗？”
“随你。”鹤令璟视线挪开一身，内心唾弃自己。
鹤令璟，你真该死啊。
居然想玷污圣洁的艺术家。
祝萝想了想，说，“我先跳夜莺吧，那段舞蹈很短，适合开场。”
“好。”
祝萝从手机里发出伴奏，交给远程控制的工作人员。
然后面对鹤令璟，轻盈地踮起脚尖，开始属于他一个人的专场。
后台，正在为祝萝打光，调整设备的工作人员，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前些年，那个年轻人过来预定咱们剧院，我还以为是哪家财团开跨年年会呢。没想到他一掷千金，居然只是为了让女朋友开心。”
“真有钱啊，咱们剧院本来就贵，又赶上年末的节假日，两天租金加上我们的工资，没个几百万拿不下来吧？”
“两天？我以为只有一天呢。”
“缺课了吧？他昨天也来了，还送了很多舞蹈服和饰品过来，提前踩了点，不过那个姑娘八成不知道。”
“说起那个姑娘……我以为她就是练着玩玩的大小姐，包下舞台感受个气氛，没想到跳得真好啊。”
“看起来也就十几二十岁，不输给其他站在那个位置跳舞的人。”
“有她的水平和脸蛋，好好拍宣传片，万人场演出票肯定能卖出去。”
“如果咱们剧院的院长在，恐怕会冲上去请她开专场，可惜了。”
“没啥好可惜的，当我们摄像组不存在吗？”摄像组同事抽空比了个大拇指，“别小看我刚添置的4K超清设备。”
“兄弟，还是你稳！”
祝萝基本功扎实，体能很好，在班里一直充当‘卷死你们’的角色。
但她跳完最后一支舞，走下舞台时，竟然觉得有些腿软，下意识扶住鹤令璟伸过来的手。
“开心吗？”
“超级开心！”祝萝大声回答。
鹤令璟捏捏她的脸，整理好鬓边凌乱的头发。
祝萝跳了太长时间，导致他们赶到福利院，已经下午三点多了。
冬天夜晚来得早，回去路上就算不堵，也需要一个小时。也就是说，除非祝萝看完表演立刻离开。
否则，回去肯定要走夜路。
祝萝没有驾照，鹤令璟那个眼睛，走夜路全靠一个不怕死。
孩子们看到祝萝，一个个蹦蹦跳跳，特别热情，看样子不会一时半会放她离开。
祝萝抬头，看看阴阴的天空，内心有些担忧。
“没事。”鹤令璟看出她的顾虑，安抚一句，催促祝萝快些进大家准备好的活动举办室。
孩子们在阿姨的带领下，用彩色的纸剪出小动物，贴在墙上和玻璃上。
黑板上用稚嫩的笔迹，写下每个人的愿望，中间是大大的新年快乐。
庆祝会一年只有一次，连平常不出现的残疾宝宝，也被阿姨抱过来，跟大家一起沾沾喜气。
虽然眼前的生活，尚且不算明朗，但是每个人都露出开心的表情。
祝萝被大家簇拥着，坐在中间，跟鹤令璟挨着。
孩子们一个个走到中间，表演自己准备好的节目。
毕竟是小孩准备的，节目观赏性不强。
可祝萝看得非常认真，一直在拍手。尤其是跳舞的几个女孩子出现，气氛达到最高点，她不住为自己教出来的女孩们喝彩，眼底眉梢掩饰不住的骄傲。
“你们都很棒！”
“要加油！”
表演结束，祝萝竖起两个大拇指，一路看着她们跑向自己，用力的拥抱。
最后一个刚满五岁，白白净净的女孩子，趴在祝萝怀中，久久不愿意起来。
祝萝拍拍她的背，感觉女孩在哭泣。
“怎么了？”祝萝连忙安慰，“你跳得特别好，为什么哭？”
“小祝老师。”女孩子含含糊糊地说，“我要走了，以后见不到你了。”
祝萝心下一惊，“你要去哪里？”
旁边阿姨解释道，“这个宝宝，找到了合适的领养家庭。本来这个元旦假期，她就要和新父母一起去三亚度假。因为她想让你看最后的舞蹈，执意留在福利院。”
“原来是这样。”祝萝摸摸她的头发，由衷为女孩子感到高兴，“有新家是好事，以后就有人宠爱，可以去好的学校，成为你想要成为的人。”
“我喜欢小祝姐姐，想一直跟你学跳舞。”
祝萝安慰，“你到了新家，可以继续学跳舞。你可爱又努力，新的爸爸妈妈肯定会支持你。”
女孩哭着说，“可是，我想见小祝老师。”
“那就见啊。”祝萝笑着说，“只要我们各自努力，都成为厉害的舞者，以后肯定能在最大的舞台见面。”
“真的吗？”
“真的！”祝萝向她保证。
女孩终于破涕为笑，伸出小手，“我们拉钩，约好了哦。”
“嗯，拉钩。”
祝萝终于哄好小女孩，看她在自己怀中沉沉睡去。
鹤令璟在旁边看着，觉得这一幕非常美好，
祝萝大概没意识到，她讨一切幼崽的喜欢。
比如瓷儿，比如这些小孩。
因为他们拥有纯真无邪的心灵，所以更容易被祝萝吸引。
“辛苦你了，我抱她去睡觉。”
“好。”祝萝有些不舍的把孩子交给阿姨，小声问，“以后真的见不到她了吗？”
“短期内，应该没办法见面了。孩子到了新家，要适应有父母的生活，不能总惦记着福利院。虽然我们会做回访，但不会让孩子再回这里。”阿姨迟疑几秒，又说，“但是，孩子有自主意识后，想要回福利院，我们当然非常欢迎。”
就像鹤令璟的母亲，离开之后，还经常回来看看。
即使她不在了，也让孩子代替自己，照顾这里的弟弟妹妹。
“那就好。”祝萝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年少再多承诺，不一定能在未来兑现。如果她们不能双双成为顶级舞者，这次见面可能是永别。
但是，祝萝转念又想，为什么要考虑那么多如果？
年少的一腔孤勇才最可贵。
正因为难以实现，顶峰相见才会成为最隽永的约定。
“我会等你的。”祝萝朝她挥挥手，转身离开房间。
走到外面，天果然已经黑了。
接连几天都是雨雪天气，无星无月。
对于她而言，看清外面的景色都有点难，更何况鹤令璟。
祝萝听到鹤令璟的脚步声，下意识伸手扶住他，紧紧挽住鹤令璟的胳膊。
鹤令璟其实没有那么娇贵。
他眼睛有问题二十余年，早就适应在夜间摸黑走路。
不过，祝萝像呵护娇花似的，贴在身边说‘小心点’‘有台阶’‘我拉着你走’的感觉挺好。所以，鹤令璟多说废话。
“怎么办？天这么黑，我们回不去了。”
“那就不回去了。”
祝萝听到这话，看向四周，“我们住哪里呀？”
鹤令璟摸摸口袋，拿出一串有铃铛的钥匙，“院长奶奶给我的。”
院长奶奶住在福利院附近，她为了更好的照顾孩子，大部分时间陪孩子住，自己的房子就空出来了。
她现在住的房子，是早些年统一分配的老小区。
没有电梯，楼梯间狭窄阴暗。
祝萝扶着鹤令璟，在最多只能并肩的楼梯间，一层层数台阶。
“四楼，到了。”
祝萝接过他手里的钥匙，打开门，自己先愣住了。
她早已经猜到，院长奶奶的房子不会很大，却没想到这么小。
整个空间是一片整体，客厅卧室没有分开，进门就能看到整整齐齐的床。
她跟鹤令璟留在这里过夜，也就是说，必须睡在一起。
是这个情况吗？
鹤令璟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楚房间里的状况。
他来过福利院很多次，但是没有留宿过。
一是鹤令璟每次都会赶在天黑前离开，二是鹤令璟不太要命，该走照样走。
他环顾房间一圈，转向祝萝，“其实，我可以……”
“快进去吧。”祝萝很勇地说，“不就是一起睡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