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忍冬一阵crash细腻地由急而缓，没有戛然而止的突兀，恰到好处的由重变弱如同流水的渐远。他一抬眼便撞上了吴非那有些惊愣的眼神，一旁的阿海兴奋地拍起了巴掌，一副幸灾乐祸模样看向吴非。
“你们说啊，那天混子瘪三堵门口了都没见他这副表情过，哎哟哎哟，能看到吴大胆这副模样，阿花你好样的！我以为视频里你这两年就已经让我佩服得不行了，今天站个头排一听，真是震了心肝要了命咯！”
周忍冬白了他一眼，转向同样有些愣住的毕佑，毕佑撞上他的目光赶忙一笑。
“当真是天赋异禀没法比，你这技术怕是有些名气的乐队也能争个头破血流，跟咱们这群半吊子，你可多担待啊！”
周忍冬被这左一句右一句夸得特别难为情，他用手中的VF鼓棍挠了挠头，瞧见角落的小斗柜上有一副痕迹明显的同款，看向还未开口的吴非。
“掌柜的，你觉得我行吗？”
这话让两人噗嗤大笑，心里都觉得的确贴切得很。
吴非几乎对洪涝灾害的任何事都亲力亲为，一个神经大条的汉子愣是变成了个事无巨细的老妈子模样，当真是旧时小铺子里那个成日算盘账簿不离手，半夜还能操心透的掌柜。
吴掌柜似乎颇为满意这个称呼，转身从冰箱里拿出可乐拉开拉环，双手奉到周忍冬面前
“他日还请周大神多多担待，以后这洪涝灾害的面子可就靠您撑着了”
周忍冬尴尬得迟迟才抬起手，怎知阿海一旁将吴非手里的可乐抄了去。
“啥意思，我和老毕就不是人啊！怎么就给阿花不给我们，这才来两小时就被排挤成二等公民了！”吴非一个白眼给了阿海
“到目前为止唯一一个一首曲子都没往回交，五次电话三次睡觉的人，你是想我跟你妈一样跟着你身后催吗？”
阿海有些心虚地偏过了头，他吞吞吐吐地瞥了眼其余人
“不是我没交，是交了都被他枪毙了！哎哟，调子还好说，写词真的是我软肋！”
毕佑倒好奇阿海都写了些什么，吴非一声冷笑，从那小斗柜下层泛出了几张纸
“倒不是我不给你们看，这是他前天才给了我的！昨天你俩又说起了被个见不得人的家伙搞了破坏，我一天也都在调查这件事，气得上头，没记得！”毕佑扫了两眼，退后两步抄起了自己还未拔线的琴。
这调子开头浓重却不繁琐，紧接着爬下两个和弦又做了个大幅度跳动，周忍冬已经随着节奏晃起了头，VF转了个花后力度恰当地点上了小中音，随后跟着毕佑的节奏紧随其后，本就张扬辛辣的调子更注入灵魂，饱满鲜活，一股燥热爬上了心头，激烈直白，喧而不杂。
日系朋克比起传统朋克而言曲调本就偏袒顺滑而非突兀，但这就好比度数不低颜色鲜亮的调酒，你的眼睛被吸引，舌头来品尝，却由头脑来承担那份沉醉。
说这间排练室大小恰好，让这段旋律足够震墙穿顶；说它太过窄小，那便是这一曲弦哑鼓停后少了歇斯底里的呼喊。毕佑的额头浸出了一层细汗，顶灯打下后让人很难不想到泛着光泽的珍珠，他与周忍冬相似一笑，丝毫忘记了这屋里另外两人。
“哎哟喂，不得了了！老毕你弹的是我写的那两张破纸上的东西吗？怎么连我都要不认识了！”
吴非嫌弃地斜眼一白，但此时的阿海却理直气壮地迎上，毕佑起身拿下身上的琴，又去冰箱里给自己掏了瓶蒸馏水。
“你该是也听出来了，我边爬着边改了点添了点，总体来说我觉得很好啊！只要不看下面那四六不靠的词！”
阿海疯狂点头，殷勤地也给周忍冬拿了瓶水，周忍冬拿过那两张纸细瞧了瞧。
“这鼓点我只是跟着毕佑走外带自己临时想了些，不算满意，今晚回去就能成形！”
吴非的牢骚发过了自然烟消云散了那股戾气，他佩服地看向周忍冬。
“很好了！下次演出咱们一定又能炸个场！不得不说我已经开始手痒了”说罢他伸了个懒腰，毕佑挑眉调侃道
“你还是先嘴痒吧，瞧你今天没喊手疼我就猜到我给你的练习你肯定没好好做！至少还得半年，你才能抄家伙上台”
换到阿海抬头挺胸吴非显得心虚了，他插着腰，另一手搭上吴非的肩膀
“原来你小子也开始扒拉琴了呀！哎哟喂，那霍老师我也是能给你答疑解惑的呀！可是听说你现在至少一天两份工，还有力气提得起琴吗？”
吴非一耸肩将他的爪子震掉，活动了下筋骨开始收拾他们今日创造出的垃圾。
“晚上回去先睡两三个小时，我闹了个四点起床的钟，然后练到五点半，还能睡回笼到七点半出门”
不得不说这听着就让人佩服，但如果现在谁早死一样地来句同情的话，肯定会被这个暴脾气扔出门去，毕佑想了想，一咬下唇。
“老吴，从这个月起我多交两百公摊！眼下只能匀出那么多，但是咱们再往下走一定会好过的”
吴非刚要出言拒绝，阿海一脚踏过自己那几个效果器方块，面带埋怨地怼脸到了吴非面前。
“或许老毕在这之前跟你相处得不多，可是咱们是睡过一张床的呀！你怎么连我都不开口！你别想狡辩，你肯定是觉得如果一开始就让我们出那么高的公摊我们会不干，可是这个乐队不是你一个人的！我也相信打算进来的人没一个是随便玩玩的心态，如果我们是这种态度你会找我们吗？！我也多两百！我竟然这么多年都没交下你这个朋友一样！”
这埋怨如果换个不熟悉的人路过听到，肯定以为这是快要动手散伙的势头。可吴非是个多能把委屈和困难往自己身上揽的人阿海太过明白，你不必他还硬气个十倍就别想这家伙低头。
吴非果然没能马上开口，他嘴角一抽动，出声时已柔和严肃了许多
“各有各的难处，组洪涝灾害不该是你们为我的一时兴起买单，何况……”
这话一出，阿海表情突变，一计重掌毫不犹豫地上了他肩膀，一旁的毕佑也眉眼起了恼怒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你的一时兴起，这乐队是四个人的！你别想独居功劳！”
毕佑虽然知道吴非是词不达意，但这话确实让人不能不火大，周忍冬也起了身，但是他并没发表任何，只是四下找着自己的手机。
“听着没！这钱又不是给你的！是给洪涝灾害的！是给哥几个出人头地的投资！”
阿海始终没松开那抓着他肩膀的爪子，甚至这话一完立马趁着吴非的反应差从他裤袋里摸出了他的手机，吴非抓了个空，手机已被他扔到了毕佑手里。
“还好昨天问老钱借了买笔买颜料的钱”
他打开了吴非的收付码往他的零钱包里塞了两百，随后周忍冬幽幽地来到他身后，原本已快暗下的屏幕因新的入账又大亮而起，毕佑看了看，周忍冬转入了五百。
“这是我带过来的钱，你看着分配吧，我在愚人有住的地方，现在很好！”
手机又被递会了阿海手里，他背身向吴非三下五除二地按完支付码，物归原主时，吴非感到自己这台不值钱的家伙都沉甸了几两
他们一副你说错一字就要被群殴的眼神让吴非彻底蛰伏，他有些生硬地说了句谢谢，这句理所应当的话不知为什么对于太过密切的人说出口总有些僵硬。
几人这才松懈下来，又是有说有笑地收拾起各自的东西讨论着晚饭吃什么
“那家下次排练可以考虑，现在咱们得跟着老毕和阿花回长宁，我已经跟老钱支会过了让他一起吃饭，吃完饭，咱们得抓鬼！”
不得不说排练两小时毕佑都把这件让他气得两晚上睡不好的事给忘得个七七八八，这么一被提醒，五脏六腑又如同被摇晃过的可乐一样横冲直撞
“阿海，你没遭殃吧？”
阿海摇了摇头，吴非靠着音箱双手抱胸。虽说他也一晚没睡分析了毕佑和周忍冬的描述，可自己和阿海都没中招，只有这在长宁的两人，那么到底这事情是冲着洪涝灾害来的？还是仅仅是他们两个无意中惹到了这类瘪三做派？
“老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和毕佑昨晚已经分析过了，你在想的那两种情况都有可能，又都可能不是”
阿海和吴非自然把目光都转到了周忍冬身上
“毕佑的东西基本都是在虹口被偷被折的，家里昨天老钱也说无伤无损，他的店铺还在装修，监控没开是很正常的事，可愚人里面有五个监控，就算上天台的楼梯在一旁的小巷，可那巷口的监控能拍进去大半，至少能看清楚有谁上过天台……”
“这么说来，我们去找愚人隔壁的便利店查监控就可以了？！”
阿海满眼放光，可毕佑和周忍冬却跟泄气的皮球一样
“我们昨晚就去过了，人家说除非报案让所里的人来查，否则是不可以给我们看的，我们就想说能不能让店员看，然后告知我们有什么我们之外的人，可人家百般不情愿”
吴非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几人在地铁上动用了自己各种脑细胞分析，阿海甚至还套用了许多柯南的逻辑原理，可说得再真也是猜，便利店的那个监控看不到就是个阻碍。
“你看什么呢？有认识的人？”
阿海突然在靠站时拍了拍周忍冬，周忍冬摇了摇头，下巴往这节车厢另一门处扬了扬
“可能我想太多了，刚刚中觉得那边有双眼睛盯着我们”
几人顺着那个方向看去，或许刚刚那里有人，但是这站下车的多过上车的，这会儿已经空出了一大块地，吴非笑了笑
“兴许是见着咱们的样子太不像好人了吧！毕竟坏人也不是各个都写在脑门上的，咱们坏得这么露骨的，确实得多看两眼长长见识！”
一哄而笑，到了长宁时发现钱墨承正在出站口外面打着哈欠，整齐清爽的帅哥让很多下班后疲惫匆匆的女生都得到了一丝惊喜宽慰，大多数都忍不住回头多瞥一眼这路灯杆子下光芒四射的人。
“先去seven碰运气还是先吃饭？”
这话刚出口钱墨承马上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排练这等大事消耗的体力不亚于去卸了几吨货，赶忙改口说要带着其余三人去吃一家他和毕佑从前很喜欢的店。
“我今天去了虹口那咖啡馆附近看了临近店铺的监控，倒是都乐意借我看，可是人太多太杂，实在也没有明显的参考！至于愚人店里的监控，我在你们来之前半个小时才从愚人那出来往这边走，我和阿梦仔仔细细地把这三天的监控都看了，至少我们能看到的没有任何不对劲！”
阿梦也是住在愚人里的员工，他是愚人的调音师，他的房间更靠近愚人的后门，如果他没听到什么动静，那么能残害周忍冬鞋子的人必定只有在愚人打烊之后，也就是这几晚的临晨三点之后才有机会下手！
“老钱，阿花说改日想和你切磋交流一番，你抽空一起来啊！”
毕佑的肚子发出了抗议，他为了掩饰尴尬赶忙扯了钱墨承转移话题。
“那还是先切磋切磋能下肚个几碗鳝虾面如何？”
钱墨承朝周忍冬挑了挑眉，周忍冬一刮鼻头好像思考一样
“我今晚可能会比较想吃焖肉加鸡丁的双拼！”
这一句简直罪加一等，两声响亮的叫唤从吴非和阿海的肚子传出，人行道上出现了神色匆匆的五人，他们不赶公交不抢空车，而是直直地奔着面馆而去……
Seven的监控如愿看到了，今晚并非昨晚那个难缠的中年男子，而是一个跟他们差不多年纪的女生在夜班，虽说她也表示得很犹豫，但是钱墨承两句恳求再加上身后这四个各有特色的男生几句好听的哀求，她涨红着脸打开了监控调取的文件夹。可是一个小时后他们还是满面愁容地出来了，因为可以说这三天内除了阿梦带着周忍冬上去熟悉环境和周忍冬自己，根本就没有人上过天台！
到了那小巷的入口处，阿海忽然走了进去，他打开手机电筒看着那几阶带着锈痕的楼梯抱怨
“可恶！该不会那人是飞上去的吧！”
其余几人跟了进来，毕佑也脾气上来了忍不住怨了两声，反倒是吴非和钱墨承极其淡定，他们俩的手电光也先在台阶处停留了一下，随后各自分散去了巷子两边的墙壁，空调外机的热气不断扑来。所有人这会儿已经有汗珠摔八瓣的趋势，周忍冬刚想让人都先进愚人，可这两人的光又不约而同地聚集到了远处墙角的水管之上。
“对啊！那边是监控死角吧！”
毕佑惊叹，可转念一想，爬这么根水管可是个技术活，纵使是爬树能手的他都不敢说自己能到三层楼的天台，他更想不出自己接触过的人里面谁能有这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