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老实点。”
黄小容的声音冷如寒霜，啪地一下在我后脑勺扇了一巴掌。
我感觉无比憋屈，胸口都快要气炸了。
呼吸着泥土的芬芳，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小容，你别听他胡说八道，死猴子满嘴跑火车，没一句是真话。”
“老伍，当着兄弟的面，你可不能这样诋毁老子！”猴子辩解。
“闭嘴！”
我狠狠瞪猴子一眼，心平气和地对黄小容解释道：“现在情况危急，村民的生命安全是头等大事，我们的私人恩怨可不可暂时先放下？”
“你看……天黑下来了，或许那两个鬼孩已经恢复元气，正准备出来害人呢。我们得赶紧将王姐的魂魄招回来，我很担心，万一被两个鬼孩先找到王姐的魂魄，那么王姐她恐怕……”
“好，你打我这笔账可以暂时先放下，但……你最好老实一点……”
黄小容是一个比较有大局观的人，说到正事，她犹豫了一会，最后从我身上站起来。
我翻了一个身，仰面朝后者看去，发现后者也正在冷冷看着我。
深呼吸一口气，躬腰坐起。
“怎么将王姐的魂魄召回？”黄小容冷声询问。
“我自有办法，你先躲在树林里面吧，那老……蓑衣翁真的躲在里面，王姐走失的是惧魄，最是胆小，等会没有我的示意，你们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黄小容点头，转身便要朝岸边密林中走进去。
“等会，能不能先将手铐打开？”我喊道。
黄小容瞥了我一眼，拿着钥匙将我手上的手铐打开，用充满威胁的语气警告道：“你最好安分一点，不然到时候新账旧账，老娘跟你一起算。”
目送黄小容走入密林中躲起来，不由长松一口气。
伸手揉了揉后腰，朝一旁发呆的猴子骂道：“在这傻站着干什么？赶紧帮忙摆东西。”
“她就这样原谅你了？”
猴子一边走过来，一边小声嘀咕到：“不应该啊……按照容姐的性格，怎么也得削你丫一顿才是……”
“少他娘的废话，看到老子吃瘪，你很开心是不是？”我冷哼。
“开心倒是不开心，就是看着挺爽。”
“爽你麻批，让你小子帮忙解围，居然还告老子一状，二十几年的兄弟情，居然比不上一个女人，老子算是看清你了。”
“话不能这样说，刚才情况你也看到，我可不敢触霉头。况且这不是没事了吗？”猴子嘟囔道。
他瞥了一眼地上摆放杂乱的东西，疑惑再次开口：“这些东西怎么搞？”
“王姐家你去过很多次吧？还记得她在大厅内摆放着的那张供桌吗？就按照那张供桌的规格将东西摆放好！”
“那是王姐平时给人问米摆设的神台，你又不是神婆，搞这些做什么？”
“让你干就干，废话那么多！对了，有烟吗？给我一根。”
“招魂要用香烟吗？”猴子不解。
“老子自己抽行不行？”我没好气回答。
“你一个烟鬼居然没带烟？”猴子对我翻了翻白眼，从衣兜拿出香烟递给我。
我点燃了香烟，坐在岸边吞云吐雾。
“好了！”
猴子将地上的香火、蜡烛、白米、纸钱还有供品等摆放好，眉头轻蹙道：“似乎少了一样东西！”
“少了什么？”我皱眉问。
“一只飞天夜叉的雕像，平时王姐给人问米，都会将那具雕像摆放在神台上。”
我一愣，眯眼沉吟道：“那应该是王姐的个人习惯，我见过其它神婆，从没有人供奉飞天夜叉的。”
“洪水淹没村子，王姐家那只飞天夜叉雕像早不知所踪，算了！少一样东西应该不会有太大影响。”
我在沙地上掐灭烟头，点燃一炷香插在米碗中。
随后将呆滞的王姐按坐在香案前，对猴子开口：“可以开始了！”
“那就开始啊，我正看着呢！说实话，我挺好奇你到底是怎么招魂的。”猴子说道。
“你马上就知道了！”
我笑了笑，来到猴子身边，摸索着将他身上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都给掏出来。
“一叠黄纸钱、一包香烟、一只唢呐、打火机、一盒超薄螺旋纹……”
“做什么呢？”
猴子脸色骤变，迅速从我手中抢过纸盒，心虚地左右看了看，随后不动生息将盒子塞进衣兜内，朝我瞪眼咒骂。
“你丫是不是变态，老子又不是女人，你在我身上摸什么？”
将从猴子身上摸出来的东西仍在地上，我伸手道：“脖子上带着的桃运符也拿下来吧！”
“干嘛？”
猴子没好气道：“这桃运符对我很重要的！”
“让你拿下来就拿下来，磨蹭什么，老子又不会要你的。”
“谁知道你？老子这张桃运符当初可是一位半仙……”
“别啰嗦，赶紧的！”我催促。
看到猴子不情不愿地将脖子上戴着的桃运符解下来，我点头道：“可以了，接下来你不要打手电筒，顺着河岸往下游走，期间过程一定要大声喃唱那首癞痢歌。”
顿了顿，我接着道：“若是王姐的魂魄出现，你便停止喃唱，回来这里。记住，看到王姐的魂魄后千万不要有过激举动，只管回来，也不要回头看，拿着这柱香，她的魂魄会跟着你回来的。”
“你……神神秘秘搞了半天，所谓的招魂仪式就这？”
猴子瞪大眼睛，满脸怪异地看着我。
“不然你以为怎么样？赶紧的，人吃饭鬼闻香，香烧没了自己再点，去吧！”
“我去引王姐的魂魄，那你呢？”
“我就坐守在这，等你凯旋归来，当然，更重要的是护住王姐的本体，防止意外发生。”
“万一王姐的魂魄没有出现呢？”
“哪有这么多万一？我说你小子该不会是害怕了吧？”
“笑话，真人我都不怕，害怕一个魂魄！？”
猴子被我一激，气冲冲地顺着河流下游走去。
“一癞痢病，二癞痢听，三癞痢说……”
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下游黑暗中，唯有那大声的喃唱声传荡而来。
“希望顺利！”
我低声说了一句，看了一眼蓑衣翁和黄小容藏身之处，转而紧紧地注视着坐在地上的王姐。
猴子的喃唱声越来越远，直到最后微不可闻。
哗啦啦！
夜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喃唱声彻底远去。
四周一片静寂，隐隐能听到村子所在方向传来机器运作时的噪音。
我料定猴子没那么快赶回来，干脆坐在地上再次点了一根香烟等待。
烛火幽幽燃烧，一缕缕香烟四散飘荡。
火光下，王姐的脑袋低着，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面前的米碗，十分的安静。
大约等了半个小时。
漆黑阴暗的水湾下游处，再次传来猴子的喃唱声。
“九癞痢说：点东西抬？十癞痢说：锄头柄。十一癞痢说：抬弗动。十二癞痢说：苦条命……”
“苦条命……”
猴子的声音由远而近，喃唱到最后，我分明听到有一个女生跟着喃唱了一句。
果然，猴子的声音停了，没有再唱。
“来了！”
我从地上站起，扯开嗓子对着黑暗的下游大声唱道：“亮月堂堂，贼来偷米缸，瞎子看见只，哑子唤起来，聋子听见只，蹩脚追上去，卷手捉住只，磨糠粗绳绑起来，稻草棍子打起来……
“噗嗤……”
在我扯开嗓子唱起来的时候，听身后密林中有人发笑，但很快又收住了声音。
不用想也知道是黄小容在偷笑。
哒哒哒……
下游传来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一边唱，一边眯眼朝下游看去，脚步声已经很近，奇怪的是竟看不到猴子。
正疑惑时，借着蜡烛火光，斜眼一瞥，发现猴子居然站在河对面，正在对我挤眉弄眼。
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跑到对岸去的。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因为我看到他身后有一条虚淡膜模糊的身影跟着，随着猴子停下，那身影也跟着停了下来，想来是王姐的魂魄无疑。
河水虽然被放干大半，但淤泥很深，加上中央部位还有一个深潭，水怪就蛰伏在深潭底下。
我正琢磨着，该怎么让猴子将王姐的魂魄带过来。
这时，原本坐在地上一直很安静的王姐本体站了起来。
她快走两步，接近岸边后，朝对岸猴子所在方向招手。
随着她招手，原本待在猴子身后的模糊身影迅速窜过来。
那身影速度快如飞鸟，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已钻入王姐身体里面。
王姐身体一颤，闭上了眼睛！
“果然不愧为神婆，只要她走散的魂魄在附近，根本就不用我出手！”我心中惊叹。
片刻后，王姐睁开眼睛，脸上呆滞之色已经消失。
她左右看了看，随即风情万种地瞥了我一眼，咯咯笑道：“阿锦，三更半夜的怎么将姐姐带到河边来了？难道你脑子终于开窍，想来点刺激的？”
听到王姐开口，我知道她恢复了正常。
“王姐……”
我刚张口，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忽然听到一个小女孩的声音传来。
“月亮光光，贼偷走米缸，挖了眼睛看不见，割了舌头没声音，断了腿追不上，卷了手抓不着……”
“不好，鬼孩出现了！”
我心中大惊，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发现是从对岸传来的。
下一刻，我看到猴子身后无声无息地出现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那小女孩狞笑张口朝猴子的手臂咬去。
“猴子！小心！”
“孩子，不要……”
我和王姐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倒算猴子反应够快，在那女孩即将咬到他手臂时，身子一晃，右手拿着一件看不清楚的东西朝女孩按去。
“轰隆！”
恍惚间，只见猴子和那小女孩交手了两招，最后被女孩一巴掌打落河中淤泥下。
“娘的，老伍赶紧帮忙！”
猴子从淤泥下冒出脑袋，一边咒骂，一边挣扎朝我所在方向游来。
他挣扎了两下，忽然惨叫：“哎哟卧槽，下面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