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山间小溪，溪旁有座小庙。
庙后一棵大榕树下。
“大师，绕命……我是被迫的。”
女人魂灵从招魂幡内出现后，立即跪地求饶，声音中带着哭腔，满是惊恐不安之色。
她说话口音有些奇怪，很生硬，带着异域的口音，显然还没有完全学会我们本地的语言。
这魂灵正是异域女尸的灵魂，之前我用招魂幡洞穿她尸体额头，天师神像将霸占其体的蛇妖魂灵逼出后，招魂幡便将她收了进去。
“事情前因后果，我已经探查清楚，但就算没有蛇妖助你，我想你也不会善罢甘休吧？”
我摇头看着女人虚淡的魂体，沉声道：“杀韦世勇你敢说是受蛇妖驱使，而自己不想杀他吗？”
“呜呜！”
女人伏地悲哭，身体簌簌颤抖道：“他们父子两个都不是人……”
“阴阳有法，既已死便不属于阳间之人，你死后避过勾魂使者，想要复仇，便是犯错，即便引来勾魂使者将你带下去，恐怕也无法转世投胎，毕竟你害了人性命。”我冷声道。
女人哭泣无言，身形瘦弱，看起来很是可怜。
“我且问你，除了韦世勇外，你还害过其他人吗？”
“没有！当时我想要对韦湘军下手的，可是已经被它控制住，失去了自由！”女人怯弱回答。
我皱眉问：“秀花的孩子呢？是你夺走的吗？”
“是……可当时是它控制了我……我只是想复仇，杀死那个男人。”
“那个孩子在哪？”
“不知……”
“你不知道？”我声音变得严厉起来。
“那个婴儿……他……他被蛇带走了……”女人颤抖开口：“它似乎想利用婴儿控制那个男人……”
“利用孩子威胁韦湘军？他那种人还需要威逼利诱？”
我有些诧异，看着女人再问：“在风水树下杀死你的人是谁？”
“那个……男人……”
“说名字！”
“韦湘军……”
“好！我知道了，之前我从你尸体内收走了阴气福禄，你的事情我不能不管，这是因果。”
我说着扭头看向一旁笑吟吟的守庙老人。
守庙老人见我朝他看去，顿时两眼一翻，阴阳怪气道：“你该不会是想让老朽超度这女娃吧？老朽守山数十年，只会除草，杀虫，种树，钓鱼……其它的不会。况且超度亡魂，本来就是你们喃么法师最擅长的事情，还用别人帮忙？这事儿传出去可是很丢人的。”
“她的情况有些不一样，若是我按往常那般将其超度，下去之后少不得遭受一番苦楚。况且，晚辈功力浅薄，恐怕还没有来得及送她下去，便使其魂飞魄散，阴德受损！”我开口道。
“呵呵……现在的小辈，心机倒是越来越深了！”
守庙老人叹了一口气道：“也罢，欠你们喃么法师的人情，总该是要还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身进了庙内，不久后，他拿着一把竹剑走出。
来到榕树下，老人看了一眼女人，右手抓住剑柄，将一直藏在竹匣内的剑抽了出来。
撕拉！
他提剑在地上一划，再次归鞘，动作灵活，一气呵成，以至于我还没有完全看清楚那到底是怎样的一把剑。
“过来！”
守山老人对女人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走近。
女人此时依旧跪在地上，不敢抬头，颤颤爬近。
“不用害怕，下去吧！”
守山老人伸手在女人身上贴了一张黄符，猛地一推，将其推到刚才长剑划地处。
也不知道怎地，那地方就像是有一个无法看见的深坑，女人魂灵猛地下坠，眨眼就没入地下消失不见了。
“完事了？”
我看得有些目瞪口呆，用一副怪异的目光盯着守庙老人。
“完事了！不然你还想怎样？”
守庙老人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回答道。看書喇
“就……这么简单？”
我有些不相信，本以为让他帮忙女尸魂灵，怎么也得摆案桌，焚香祭拜，念经诵佛，大废周折不可。
可事实上，他只是拿着那把剑在地上轻轻一划，就将女人的魂灵送走，这……也太扯淡了吧？
我还想看看这老家伙的真本事呢！
“你……将她送到哪里去了？”
我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干，舔了舔嘴唇，咽了一口唾液询问道。
“阴间，那道黄符可令她进入枉死城！”守庙老人回答道。
“你……刚刚用剑轻轻在地上轻轻一划，就破开了阴间，将她送了下去？这……玩儿吧？”
我无法不怀疑，因为这实在是让人不敢相信。
能轻易破开阴间地府的人，这种能力还杀不了那条蛇妖？
我入行数年，虽然见过不少世面，也不止一次接触过魂灵。但对于传说中的阴间到底是否真的存在，一直有所怀疑。
至于刚才我对女人说的话，只不过是按照书上照搬，有守庙老人在侧，刻意将自己的逼格提高罢了。
“简单？”
老人嘴角抽搐道：“你知道我刚才那轻轻一划，触动了多大因果吗？还有那张黄符可是老朽珍藏数十年，本打算留自己死后用的。为了还你们喃么法师人情，老朽可是亏大了啊！”
我自然不信老人说的话，眯眼盯着他手中的竹剑开口道：“前辈，你这剑能轻易划开阴间壁垒，肯定不是普通的桃木剑吧？”
“桃木剑？”
守庙老人气得吹胡子瞪眼，转身就朝庙内走进去。
“前辈，这把剑……”
我跟在后面追问，实在很好奇。
“此剑世间不超三把，可与道门天师剑齐名，名为斋蘸法师剑！”老人不耐烦开口回答道。
“什么？它竟然是传说中的斋蘸法师剑？”
我惊讶道：“我曾听闻斋蘸法师剑是道门正统中最有名气的剑，一剑能破阴阳，持剑之人能随意在阴阳两地穿梭，它是地位的象征，能将它佩戴在身上的人，必定是道门中数一数二的大人物，非天师没有资格！”
“难道前辈是……”
“你想多了！”
我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守庙老人打断道：“我若是道门高人，还用得着你小子帮忙？一剑就能将那条小蛇杀了，哪里还有这么多事？”
“可你刚才说它是斋蘸法师剑，而且你还会符咒之术……”
“它的确是斋蘸法师剑，但我不是道门中人，符咒之术只懂皮毛，和你一样。至于此剑来历，其中牵扯甚广，我不想多言！当然，你如果真的想听，我倒是可以跟你说一说。”
“不……不用了！我只是一时好奇！”
我退后两步，摇头了摇头。开玩笑，斋蘸法师剑可是道门名剑，牵连甚广。自己就一个小小的喃么法师，可不想趟道门浑水。
守庙老人翻了翻白眼，从墙壁上取下挂着的蓑衣雨笠，穿在身上，又从门缝内抽出一个大烟筒背在身后。
“你这就走？”
我见守庙老人走出庙门，忍不住开口：“你就没什么要交代我的吗？”
“又不是三岁小孩，哪里这么多废话？记住我们的约定，明天晚上我们在大容山之巅等你。放心吧，此地很安全，那蛇妖再猖獗，也不敢来这里放肆，你可以好好的休息一晚。”
老人摆了摆手，打着昏黄的手电，身形渐渐地被黑夜淹没。br>
“寒风孤影，蓑衣斗笠，仗剑天涯，我什么时候能像他这样潇洒就好了！”
我站在庙门外，看着对方消失的身影，微微有些发怔。
“守山人看来也不是一份简单的职业啊！”
我抽下耳边挂着的烟，点燃坐在门槛上吧唧吧唧地抽了起来。
此时距离天亮还有两个小时，一晚上折腾倒是有些累了。
我起身关了庙门，看见供桌上的长香已经烧尽，上前重新上点一炷香，祭拜过后，钻进了老人的卧室。
老人的卧室很简陋，一张老式木桌，一只掉漆破衣柜，再之后便是一张凉席板床。
床上棉被有些发黄，有一股很浓重的烟味在屋子内霓漫着。
我将棉被翻到一旁，躺了下来。
自己还是第一次在庙里过夜，空气中除了老人留下的味道外，还有香火蜡烛的味道。
记得以前阿公曾经告诫过自己，出门在外，到了晚上宁宿荒坟，不入破庙。
当时我很好奇，问他为什么？庙中不是供奉着神仙，是神圣的地方吗，晚上在庙里居住不是更加安全？在荒坟过夜，万一遇到脏东西怎么办？就算没有脏东西，万一有野兽出没……
阿公笑了笑说：“其实这世上野兽鬼怪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那些走上不归路的人，他们的心比腐烂的尸体还脏，他们的性格比暴虐的野兽还要残忍！”
人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我心中一直有这样的疑惑，直到后来渐渐长大，经历了一些事情后才明白阿公话中的真正含义。
韦湘军所做的事情让我对此有了更深的认识。
还有黄小梅的猜测，不得不说她的想法很大胆，天马行空，什么人格分裂，变态、心理扭曲……
“爸妈……”
我吹灭了蜡烛，盯着漆黑的屋顶，渐渐入睡。
次日睡到上午十点半才醒过来，还是胖黑将我吵醒的，它一直在我耳边嗡嗡地飞着，吵个不停。
我从床上爬起，感觉脸颊有些凉，伸手擦了擦，湿漉漉的，可能是房顶漏水了吧。
深呼吸一口气，将失落的情绪挥去，转身刚要下床时，眼角余光忽然瞧见一侧的旧木桌上摆放着一个崭新的红灯笼。
灯笼用红纸糊着，里面烛火燃烧，火光摇曳，将红纸上那个大大的“囍”字映照得特别的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