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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近新年的倒数第二天,百爷爷在家里睡着走了,周明月拿着些村里给准备的过年礼物过去的时候发现的,这位照顾了儿子一辈子的老人终究还是没能如愿照顾痴傻儿子一辈子的心愿。

  周明月通知了百爷爷的女儿回来处理后事,人没有回来,再打电话过去也打不通。

  “这老百啊,这命可是苦了一辈子。”村里同龄的老人叹息。

  最后周明月组织村里人给安葬了,毕罗就这样跟着村里人走完全程,嘴里喃喃说着自己世界里的东西。

  这些事情处理完,最棘手的还是毕罗,周明月找不到地方安置他,只得继续给周百的女儿打电话。

  苏寒来到村委的时候,周明月正好拨通了电话,话还没说两句对面的人就激动起来:“那就让他去死啊,留着害人,老头子照顾了他这么久,也活够了别再害人了。”声音大的苏寒在门口听得一清二楚。

  电话又被挂断,周明月也叹了声气。

  “月姨。”苏寒敲了敲门。

  “小寒啊,进来吧,你怎么来了。”

  “我来交阿公阿婆的资料,刚才那个是百爷爷的女儿,她不愿意收留毕罗叔?”

  “是这样意思,她平常都不怎么回来,现在百爷走了更别说管毕罗,不过也不能全怪她,毕罗这种需要人照顾的,真得不容易,她还有自己的家庭。”周明月也知道难处,要是有其他办法也不会去找她。

  “但是不找人管他,又怕他出事,艾子村那也是精神有问题的母亲才走没几天就掉进河里淹死了。”

  苏寒:“月姨,不考虑送他去精神病院。”

  “那能没考虑,和医院联系过了,没床位让等也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资料你先放着还有几户没拿来,齐了我再拿到镇上。”

  晚上,周初阳回来苏寒和他说起在村委听到的事情。

  精神有问题的人每条村子至少都有一两个,大部分都是老人带着一走后面就不知道怎么办,有些老人知道自己不行舍不得孩子受苦的就一起喝农药走。

  周初阳:“我们捐钱给医院怎么样。”

  苏寒:“我也是这样想的。”

  次日,苏寒联系了医院的相关部门商谈了事情,从那以后每年都会有一笔钱划进医院的账户,没人知道这位捐赠者是谁。

  因为捐赠的原因,医院特批了一个床位给了周毕罗。

  去医院的那天,是他们和周明月一起送周毕罗去的,周明月这样的安排告诉了周毕罗姐姐,对方的回复是随便她不管,不用告诉她。

  两扇木门合上发出了一声碰撞,锈迹斑斑的锁挂上那载着时光痕迹的木门,周毕罗呆呆地看着自家的门被关上,嘴上依旧是说着自话,见时间差不多周明月拉着周毕罗:“我们该走了,毕罗。”

  周毕罗一动不动的,周明月只能将他推上车。

  车子从清风村内穿过,到了接壤主干道的小路上,周毕罗突然回头看向后面,他停下了往常的喃喃,认真地注视着渐行渐远的清风村,等车上了主路头转了回来依旧是一副痴傻的模样,又开始喃喃。

  刚才的那一刻苏寒觉得他是懂得,他也许知道自己即将要离开这个生活了几十年的村庄,以后回来的机会相当于零,所以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做着最后的告别。

  这辈子人生的终点将是在医院里画上句号。

  车子开进了医院里,医生和护士已经在边上等着,他们带着周毕罗一步一步地走进去白色的大楼里去,长长的铁门缓缓地关上,周毕罗的背影不见了。

  从那天之后连着几天苏寒的情绪都有点低落,周初阳人高马大的拎着个小孩子玩沙般大的桶子二话不说地就拉着人往外面走,还从家里的杂物房里推出了很多个年头没有骑过的二八大杆,拍拍后座示意苏寒上来。

  “这是去哪?”

  “去河里捞蚬子,抱稳了我们要出发喽。”

  暂时抛掉所有的顾忌,苏寒环上周初阳的腰,老旧的二八大杆链子咔咔作响,周初阳卖力地蹬着,顺坡下的时候路上没有人直接不刹车的往下冲,风不断从身边路过。

  “应该带个风筝过来。”周初阳大声说着。

  “是,一定可以飞得很高。”苏寒闭上眼睛感受与他有缘相遇的风。

  滑下了坡,平稳的骑过一段路,周初阳站起来蹬上一个长但不是很陡的坡,到了中间一半的路程一声断裂的响声车链子断了。

  周初阳将车盖子掀开,检查了一下:“太久没滴油干到断了,看来要走路了。”

  “就当是我们约会路上的小情趣还是独一份。”

  苏寒被逗笑:“你这情趣还真特别。”

  周初阳:“你喜欢就行。”

  苏寒被按在车尾后面坐,周初阳推着车走,周围静悄悄的苏寒散漫地晃着脚丫,随手摘了朵冬天还在盛放的白色野花。

  “哥,我想听你唱歌。”

  “好啊。”

  周初阳答应着当场就唱了起来:“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推上了自行车,我要去约会,天天都约会。”

  “哈哈哈哈”不仅没一个调对,还改得一点都不顺口,苏寒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周初阳见人笑得这么开心,继续唱下去,唱完了上学歌又唱两只老虎,接着又唱村里小孩最近常常唱的小老鼠上灯台。

  笑声和难听的儿歌声混在一起,窝在窝里睡觉的小鸟都忍不住出走了。

  “周初阳,我们结婚吧。”

  “周初阳愿意和周苏寒结婚吗?”

  在唱歌的人声音戛然而止,轮子不再向前行走,周初阳猛然地转过头来,车上的人眉眼弯弯地注视着他。

  “所以回答是?”

  “周初阳非常非常非常愿意和周苏寒结婚。”周初阳看着爱意已经融入了血液里的人,一字一句的说道。

  结婚的消息在两家没有引起很大反响。

  林莲英:“这事我之前就想和你们说了。”

  许多香:“是,我听那些来旅游的小姑娘说,在外国可以注册,你们一把年纪也该注册了,然后回来在摆酒。”

  林莲英赞同:“是,没错。”

  苏寒和周初阳一点没想到他们是这种反应。

  “对了,初十是你求婚的吗?”林莲英随口一问,这事每对新人都问,她也就习惯性的说出口。

  “是我说的,英姨。”

  一阵风刮过,院子里许多香已经带着苏寒回家去,临走又瞪了周初阳一眼。

  “你这小子竟然还要小寒跟你求婚,也不知道小寒看上你啥,要样子没样子,脑子也没小寒好使,钱赚得也没小寒多,真是被你这个猪拱了。”

  周初阳听着林女士的话:“妈,我是你亲生的吧。”

  “你说呢,不是我才不让小寒和你结婚,求婚这事也不知道主动点。”

  周初阳:……

  晚上,周初阳看着加了两把锁的院子门,篱笆的顶端也被削成尖刺,周初阳无奈。

  苏寒打开房门,门口一个脏兮兮的人,衣服裤子上沾了泥巴:“你这是掉坑里了?”

  “多香奶把院子周围加固的蚊子都飞不进来,我钻狗洞进来的。”别想防着我。

  苏寒将惨不忍睹的人打发进浴室,篱笆靠墙角那里是有个狗洞本来打算堵住,拽哥很喜欢在那里进出才留着,阿婆肯定没想到他会钻狗洞。

  在清风村继续呆了两天之后,他们飞往了加拿大,这个时候的加拿大还在下着雪,枝头光秃秃的盖了层雪花,有两只小松鼠还在树上活动。

  他们入住定好的酒店,到了预约了登记时间的当天,周初阳难得心甘情愿地穿上西服,昨天晚上还敷了个面膜,争取最好的状态。

  走进登记中心的时候,前面还有几对同性的恋人在等候,每个人的脸上都泛着笑意。

  轮到他们办理,事务的姑娘再一次确认他们是否真得要结为伴侣,两人笑着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没有犹豫,心里涌动着澎湃的情绪。

  “Happy wedding!”当工作人员把结婚证递给他们这样祝福道。

  “Thanks.”苏寒露着微笑道谢。

  白人姑娘闪了闪眼,她还没见过长得这么帅气漂亮的华人,如果他不是同性恋还真想和他度过一夜春宵,不过他爱人一定很爱他眼神都没离开过他身上。

  外面下着小雪,行人们看见一对同性恋人慢悠悠地牵着手走,稍高的那个撑着把黑色的雨伞。

  长款白色的羽绒服把苏寒整个人包裹在里面,毛绒绒的帽子盖在头上,周初阳低头吻住那微凉的唇瓣,路过的一群年轻小子吹起口哨。

  “新婚快乐,我的爱人。”

  “你也是,新婚快乐。”

  外面的气温冷冽,屋里的壁炉暖烘烘的,一只白皙的脚无力的垂下,苏寒迷糊的看着天花板上的壁画,到底画了什么他没办法看清。

  直到半夜苏寒才醒过来,是饿醒的。

  一直留意着这边动静的周初阳,人一醒他就知道,端着温热的粥过来,喂了半碗然后给人擦干净嘴。

  第二天的大雪漫天,院子外那棵树上的松鼠也不出来了,苏寒陷在柔软的沙发里看着落地窗外的大雪。

  一双修长有力的手臂从后面伸过来揽住他清瘦的肩膀,周初阳落下一个轻吻在栗色的发梢上,苏寒的位置转移到了周初阳的腿上,两个人看着雪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去堆雪人吗?周初阳的下巴搁在苏寒的肩膀上说,他觉得小寒会喜欢。

  换好衣服,周初阳给他的宝贝戴上白色的毡帽,如果上面有两只耳朵就好了,肯定非常可爱的。

  雪地里只有他们两个,这种大雪没点毛病都不会出来,两个大男人像孩子一样冒着大雪一点一点的堆雪人,帽子上面的雪很快就落满了,周初阳时不时给人拍掉,自己把帽子脱下来倒掉然后快速戴上。

  两个人在堆雪人这件事上都没什么天赋,一个丑萌萌的雪人完成了。

  雪有逐渐加大的趋势,周初阳抬头看着天空:“准备回去了,雪下大的。”

  苏寒蹲在雪地上,双手捧着纯白的雪扭头脸上红红说:“再堆一个,只有一个雪人太孤单了。”

  理智上应该带着苏寒回屋,再呆下去可能会感冒。

  周初阳本能行动地蹲下去一起拍结实雪花,第二个雪人比第一个雪人要高,两个雪人紧紧地靠在一起。

  苏寒看了看雪人,两步并作一步跳起来勾下周初阳头,扬起纤细脆弱的脖颈,寂静雪白的世界两个人紧紧的相拥,雪花混着唇瓣的气息传递。

  胸膛里涌动一股不可压制的炙热如岩浆的爱意,苏寒感觉自己正在被吞噬,意识已经无法运转。

  苏寒是被清晨的阳光刺醒的,外面的大雪已经停歇,松鼠出来活动,院子外面的几个小孩子正盯着他们昨天堆的雪人看,也在隔壁堆起了其他雪人,一个比一个堆得漂亮,他们的事最丑的。

  “早上好,宝贝。”沙哑带着磁性的声音在苏寒的背后响起,很快他落入了一个热乎的怀抱。

  “哥,你看他们是不是堆得特别漂亮。”苏寒指着院子外。

  周初阳望着外面骂道:“这群臭小子不能走远点堆吗?”

  不知道那是他和他媳妇吗,熊孩子。

  苏寒往后躺,在周初阳的大腿上找个舒服的位置,听着这小性子的话笑,抓起一只大手玩弄着,食指上银色的戒圈和他手上的交相呼应着,大手自觉地扣起来,黑与白色彩鲜明。

  周初阳垂眸瞧着下方的人,手仔细地抚上那眉那眼那熟悉的鼻尖,他低语着像是恶魔引诱他的信徒:“宝贝,你叫我一声宝贝好不好你都没叫过我,我想听。”

  苏寒看着眼前三十多岁的老男人,脸上带着宠溺,语气缠绵眷恋:“宝贝,爱你”。

  周初阳哐当一声倒地,阿阳已死有事烧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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