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嘉闻怔了怔,他突然觉得自己好过分。这个冷酷的自己,与当初的李彦晞,竟没什么区别了。只不过如今他们位置对调,而曾经的受害者,变成了现在的施暴者。

  魏嘉闻虽不愿再爱这个男人了,却仍不想到他从天之骄子变得低三下四。魏嘉闻自顾自地摇了摇头,随后默不作声的打开门。紧接着,他皱着眉头,示意李彦晞进来。

  魏嘉闻换了拖鞋,默不作声的转身去厨房倒了杯水,递到李彦晞手里。

  李彦晞坐在沙发上,握紧那口透明的玻璃杯,垂头不知在看什么,半晌才轻轻说,“今天你去哪了?”

  “我······”魏嘉闻下意识地便想向他解释,却在刹那闭紧了嘴。他凭什么解释?又凭什么告诉他自己的去想?

  魏嘉闻有些不悦,他抿了抿嘴唇,生硬地说,“这跟李总没什么关系吧。”

  李彦晞没抬头,仍是刚刚的样子,须臾之后才淡淡地说,“嘉闻,我很想你。”

  魏嘉闻几欲平息的恨意在顷刻之间被这句语焉不详的“想你”点燃,他讥讽地笑了笑,顺势坐在李彦晞身边,用手大力捏住李彦晞的下巴,强迫李彦晞将下巴高高扬起,随后细细打量着这一张不再年轻却动人心弦的面孔。

  李彦晞吃痛,却没挣扎,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魏嘉闻英俊的面孔,仿佛真的用情至深一样。

  魏嘉闻不禁冷笑。

  魏嘉闻倏尔收力,李彦晞愣了一下,紧接着伸手去摸魏嘉闻刚刚捏过的地方,随后,落入魏嘉闻眼中的,是那是两道明显的红痕。

  魏嘉闻皱紧了眉头,他慌乱的从桌子上寻了根烟来,点燃后深深吸了两口,而他正欲吐出烟雾的刹那,李彦晞的身子却向前滑了滑,紧接着,一双薄唇将魏嘉闻的嘴整个封住,烟雾缭绕间,交换了一个缠绵至极的吻。

  待到两个人几乎要窒息晕厥,才放开了彼此。沾染了情..欲的两对眸中,只剩下彼此的身形,相互依偎。

  魏嘉闻几乎有些飘飘然了,直到烟几乎烧到了手指,觉得烫了才猛地回过神,放开李彦晞,随后将烟掐死在烟灰缸里。

  魏嘉闻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说,“你有什么事么?”

  李彦晞一边盯着魏嘉闻,一边擦了擦嘴角的银丝,深邃的眼睛里,仿佛有一汪清池,而魏嘉闻只肖得看几眼,便要溺死在那温凉之中。

  李彦晞笑了一下,紧接着,悠悠地说,“我说过了,我想你。”

  魏嘉闻觉得可笑,想来自己一时心软放这人进来就是个笑话,魏嘉闻站起身,不想再搭理这个不知所谓的疯子。

  但只是过了几瞬,魏嘉闻的心头便翻涌起强烈的情绪,将他整个吞噬,丝毫理智没留下。他叹了口气,有些话,终是是不吐不快。

  他背对着李彦晞,声音低沉,“你知道我曾经有多爱你么?”

  李彦晞茫然地看着魏嘉闻的背影,兀自点头。

  魏嘉闻自嘲地笑了笑,“毫无往来的那七年,我没有一天不想着你、念着你,人人都说我是个傻子,可我却真真切切的将你当做人生的信仰。”

  李彦晞垂下头去。

  魏嘉闻接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才继续说下去,“在一起的那一年,我知道你不爱我,也知道你只把我当个情人,可就算这种不对等的关系,我都愿意跟你在一起。”

  这三年里,他二人都不约而同地不愿想起两人在一起的那段日子。不愿想,其实是不敢想。想了只是平添烦恼,想了也是于事无补。

  所以,魏嘉闻乍提起那一年的时光,两个人竟都觉得好遥远、又好陌生,凭空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荒谬感。

  魏嘉闻拨开那层陈旧的面纱,露出赤裸裸的现实,“你对我再怎样颐指气使、再怎样喜怒无常,我都可以忍受······不是因为我贱,更不是因为你的钱。是因为我爱你。”

  魏嘉闻的声音变得痛苦,颤抖的声音质问着李彦晞的过分,“可你怎么能······怎么能明知道我爱你,却将我的爱踩在脚底呢?怎么能肆无忌惮的践踏我七八年来全部的信仰呢?”

  李彦晞看着他的背影,这个将近一米九的男人,此时双肩颤抖,头颅低垂,双拳紧握,显然在忍受着极度的痛苦。

  悔恨、怜爱、疼惜······万般感情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茧,而他李彦晞自己,不过是作茧自缚。

  李彦晞从魏嘉闻的背后将他抱住,说,“嘉闻!对不起!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你能不能······”李彦晞几乎哽咽了一下,再说不下去。

  魏嘉闻心中一片悲凉。他握住李彦晞的手,将他的手狠狠扯开,随后转过身来,说,“太晚了······真的太晚了。”

  “你知道如今我有多恨你么?”

  李彦晞的头紧紧贴在魏嘉闻的背上,他停顿了须臾,细微的声音从口中溢出,“知道。”

  “可我爱你。”李彦晞心一横,所幸直接将这骇人的话说出口。

  魏嘉闻猛地转过身来,他的脸上写满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嘉闻,我爱你啊。”李彦晞一字一句的说给他听。

  曾经的魏嘉闻,有多渴望听到这句话,如今的他便有多惊恐。

  李彦晞的喜欢是信口胡诌、李彦晞的爱是飘忽不定,魏嘉闻不敢信,甚至连听都不愿听,唯恐自己再掉进这人涉及好的陷阱。

  魏嘉闻闭紧眼睛,一双手握得几乎要崩裂开,光秃秃的指甲犹是扎的手心生疼。他无助地摇了摇头,随后认真地看着李彦晞的脸,说,“可我,已经没办法原谅你了。”

  “你的喜欢来得莫名其妙,凭空让我做了一整年的春秋大梦,你的爱更是难以捉摸,就像现在,明明我们早就该老死不相往来了。”

  李彦晞慌乱地抓住他的手,“我······我······”

  魏嘉闻投来的目光是深深地,“能告诉我原因么?为什么回来找我,为什么突然说······说爱我。”

  李彦晞突然收回了自己的手,用少有的、怯懦的声音说,“我······我年初的时候,查出了肿瘤。”

  魏嘉闻的心猛地收缩,随后是尖锐的刺痛,这一瞬间他甚至忘了所有的恨意与痛苦,全部思绪便只围绕在李彦晞的身体上了。他从未想过老天会迎空泼他一头狗血,让他连呼吸都是疼。他大力握住李彦晞的肩膀,问,“你说什么?”

  李彦晞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嘴唇,和盘托出,“等待切片检查结果的时候,我心里怕极了。我一个人躺在床上,没有人能安慰我,更没有人能给我依靠······我好怕自己就这样死了。所以,突然想你来,想着如果你还在我身边,该有多好。”

  “这世上没几个人对我真心,可我偏偏把你赶走了——”

  魏嘉闻一丁点都不想听他说这些,在这个人的命面前,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清零。他大声将李彦晞打断,“我是问你,你到底得的什么肿瘤。”魏嘉闻的眼泪在他喊出这句话的瞬间砸在地板上。

  李彦晞怔了一下,随后解开自己的衬衣扣子。

  魏嘉闻盯着他,任由眼泪在脸颊上奔流。

  李彦晞牵住他的手,探进自己的衬衣里,紧接着,魏嘉闻摸到一个两厘米的伤疤,突起着,亘在李彦晞光洁平滑的皮肤上。

  李彦晞摩挲着魏嘉闻的手背,柔声说,“嘉闻,你不要怕,是良性的,一早就割掉了。我不会死的。”

  魏嘉闻却突然跪倒在地上,随后用颤抖的双手整个将李彦晞的衬衣扯开。他往李彦晞胸前凑了凑,一边描摹着这微小的伤疤,一边将它印在脑子里。

  这疤太小了,小到他们明明做了一整夜,却仍是注意不得。

  李彦晞看他哭得难过,心中浮动着阵阵疼惜,他将手搭在魏嘉闻的肩膀上,轻轻拍着,就像安慰一个悲痛欲绝的孩子,“没事的······我现在不是好好地?”

  魏嘉闻顺势将他整个圈在怀里,随后将头埋在李彦晞的肩膀上。两个人都没说话,就这样过了许久,魏嘉闻才咬牙切齿地说,“凭什么,你到底凭什么。”

  “凭什么生病了才想起我的好?凭什么带给我的从来都只有痛苦?”

  “凭什么我就一定要接受现在的你?你是不是觉得就算你得了癌症或者残疾了,我也要照单全收?”魏嘉闻几乎是嘶吼着将这些话说出。他的眼泪踏湿了李彦晞的衣衫,也打湿了他的心。

  “李彦晞,这算什么理由?这算什么解释?”

  “你就是仗着我舍不得······你就只是仗着我舍不得罢了!”

  “你根本就不爱我,你爱的从来都只是你自己罢了!”

  “我不会原谅你的,永远都不会。”

  “可我还是想跟你在一起啊······”魏嘉闻听到自己如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