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韶华回到公寓里,直冲向洗手间的洗手池旁,趴着干呕了好久,却什么都没吐出来。他手撑在镜子上,眼神向上撇了撇,看到的是自己一张疲惫而苍白的脸,还有眼角挂上的生理性泪水。

  他不禁苦笑自己现在的狼狈样子,却在表情牵扯到眼部时,挤出一道道细纹。

  他想,离开周行之的这一年多,他是真的老了许多。一半是因为手术对身体的创伤以及手术失败后的反应,一半是因为失了挚爱。

  他吐了半天彻底脱了力,倒在沙发上,一双眼里晕的全是晶莹,什么都看不真切。

  他不知在沙发上躺了多久,似睡非睡间,收到周行之的短信,上面写着,“晚安。”

  他手指向左划了划,停顿了半秒,怎么都舍不得删,只得把手机扣在桌上作罢。

  过了不知多久,他才迷迷糊糊的走到床边,倒头钻进被子里。

  第二天一早,是周行之的电话把他叫醒的。他本就睡得不清醒,接到前夫电话的瞬间甚至忘了今夕何夕,只是用最下意识的反应去回答,顺从得说着“好,好,我这就下去。”

  待到稍稍洗漱过后,他才意识到周行之等在了外面。

  他心中烦躁,换上衣服抓了包便下楼去了。

  走出电梯他便看到周行之等在门口,看到他的刹那,周行之微微笑了一下,伸手去接李韶华手中提的包。

  李韶华没什么犹豫便交到他手上。两个人并排走到车上后,周行之拿出一个饭盒,打开后放在李韶华手上,说,“我烙的馅饼,吃吧。”

  李韶华眼睛一酸,却在闻到馅饼散发出的诱人香味的瞬间泛上恶心。他赶忙匆匆盖上盒子,说,“我吃过了。”

  周行之不生气,只是结果饭盒,笑了笑,问,“吃的什么?”

  李韶华用力的吞咽了一下,说,“面包和燕麦。”

  周行之舒了口气,说,“明天吃我带的饭好不好?我做你最喜欢吃的早点——”

  李韶华生硬却干脆的拒绝,“不用了。我怕你下毒。”

  周行之深深地看着他,半晌才明白李韶华话中的意思,他深深吸了口气,苦笑着说,“你知道我不会的。何苦来说这些话让我难受。”

  李韶华撇过头去看向窗外,冷巴巴的说,“开车。”

  周行之点点头,发动了汽车。

  两人到了办公室,周行之说,“微信验证你通过一下,项目上有些资料委托我传给你。”

  李韶华咬了咬嘴唇,没说话。

  他打开手机,看到一条新的验证信息,头像是他熟悉的两人紧握着的手。

  他点了通过,却在这瞬间想到对虾过敏的周行之带着女伴一同出现在虾吃虾涮时的场景,只觉得讽刺异常。

  他想,周行之跟这个女的约会时,也是用的这张头像吗?

  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就连周行之这种真诚至极之人,在经历了多年社会磨砺后也会学会好些套路,用起许多狡黠心思。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荒凉,又觉得如果周行之可以在感情之事上变得聪明一些、理性一点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他不会再被谁玩弄于股掌,至少他可以在今后的岁月里拎得清谁好谁恶。

  而李韶华自己,显然就是那个恶。对此,李韶华看得很开,也坦然接受。

  爱一个人就希望他拥有最好的一切,而这也成了李韶华最大的心愿。

  周行之自然不清楚李韶华这些九曲回肠的心思,他一边为自己取得的阶段性胜利而偷偷高兴,一边用电脑将信息传给李韶华。

  李韶华用余光看到周行之嘴边泛起的浅笑,心中悲凉无比。

  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永远是最幸福的。他愿意让周行之做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沉重和哀伤,留给他自己便够了。反正他欠周行之的已经够多了,索性能偿一点便是一点。

  晚上,新泰集团的财务总监约了李韶华一起吃饭,周行之得知这段形成后表示自己一定要跟着一起去。

  李韶华不愿跟他争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便答应了。

  新泰集团是家家族企业,管理层颇具几分江湖气,无论来者何人,设宴必定多喝几杯,李韶华心里装着新项目的合约,只得将酒一杯一杯的往肚子里倒。

  周行之拦了几次,却被李韶华止住。周行之想,李韶华酒量本就比自己好,多喝几杯倒也无妨。只是没想到,如今身体健康状况大打折扣的李韶华,只肖得半斤白酒,便醉得走不成路了。

  新泰集团的人在时,李韶华心中绷着根弦,只得硬撑着,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模样,连坐在身边的周行之都被骗了。待两人将新泰集团的人送走,李韶华心中的弦才瞬间松了,整个人摊在椅子上,若不是周行之抚地快,便要掉到地上。

  李韶华向来酒量好,这点酒对他本不算什么,周行之心中起疑,却又总觉得大抵是他最近累得紧,所以影响了酒量。

  周行之自己也喝了酒,只得叫了代驾开车。他将醉醺醺的李韶华抱在怀里,双手托住他的腿,走出包厢,心里一下子溢满幸福和满足。

  李韶华醉了酒失了神志,只是凭本能的行事,在他怀抱里很不老实,口中还念念叨叨,说着些周行之听不真切的话。

  还未走出酒店,李韶华的胳膊突然环住他的脖子,周行之的脚步停了下来,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

  李韶华似察觉到他停下了脚步,颇有不满的勒了勒周行之的脖子,说,“走啊——”声音还拉了长腔,像麦芽糖粘在牙上,黏黏糊糊的。

  还未等周行之说话,李韶华的腿便不自觉地挣脱了周行之的胳臂,自然至极的盘上周行之的腰,动作说不尽的暧昧缠绵。

  周行之是个内敛低调的性子,不习惯大庭广众公共场合腻歪,瞬间红了脸,却又不舍得忤了李韶华的意,只得三步并作两步,带着这人上车。

  坐在车里时,李韶华总也不老实,一会儿伸手去解周行之的衬衣扣子,一会儿一双手又不听话的往人裤子里探,周行之只得一遍遍将李韶华的手拿出去,又不停地轻拍他的肩膀安抚。

  最后,李韶华有些气恼,嘀嘀咕咕的说,“你这人怎么这样?你不是喜欢我想跟我在一起吗?怎么连摸摸都不给?”

  周行之最受不了李韶华这样含情脉脉的抱怨,只得把人整个抱在身上,一边轻抚着他的后背,一边温声说,“当然喜欢你了,我最爱你了,可是现在咱们在车上呢,我们回去再摸,想怎么摸都行。”

  李韶华却突然一口咬在周行之脖子上,力气之大让周行之甚至怀疑他是要把自己一块肉咬掉,半分钟过后,李韶华才松了口,还伸手抹了抹自己口中的血,悠悠说,“骗人,你都跟别人约会了,才不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