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当李韶华从宾馆走出来的时候,毫无意外的见到了周行之,手中拿着两个包子,他猜,准是豆腐粉条陷儿的。

  恍惚间,他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周行之便是这样向他求爱的,一时间那个青葱的少年与此时这个成熟的男人交织在一起,分不清今朝昨朝了。

  李韶华看了他一眼,向他摇摇头。

  周行之把手中的袋子塞进李韶华手里,问,“你脸色不好,昨天睡得不好吗?”

  周行之这句话问的光明磊落,担忧和挂念写在脸上,仿佛在说,我就是放不下你。而李韶华则是虚伪又克制,“没,挺好。”

  周行之便不再说话,他俩一左一右并排走着,与以往几千个日子无异,却又那么不同。

  李韶华进办公室前,周行之拉了拉他的衣服,李韶华皱了皱眉,转头看向他。

  周行之思忖了片刻才开口,“韶华,你是不是生病了?”

  李韶华冷哼一声,“用你管。”说完,便拉开门,头也不回的走进去了。

  周行之无法,在门外呆了片刻,只得回自己的办公室去。

  周行之坐在办公室里,却什么都干不下去,满脑子都是李韶华苍白的肤色和满额头的虚汗。他心里发堵,却又对他无计可施。

  李韶华的身体向来不算硬朗,以前每逢换季总是会病上一场,后来周行之便千分仔细万分小心,好生照料着,每逢天气转凉或骤热,让他不受凉不见风,才慢慢好了起来。周行之心中想,大概是这些时日没人照顾体贴,又病了吧。

  他心中有了记挂,便再也工作不下去,好不容易熬到中午,急急忙忙趁旁人去吃饭,跑到隔壁的办公室抓住李韶华,不有分数便把手背放在他的头上。

  李韶华没什么反抗,深深地看了周行之一眼。

  周行之讪讪的伸回手去,自己念叨着,“也没发烧啊。到底哪儿不舒服?我去给你买药。”

  李韶华摇了摇头,说,“没事,你别这样了。”

  周行之顿了顿,脸上全是疑惑,犹豫了片刻开口,“我不知道,你到底为什么非要跟我离婚。”

  李韶华似乎觉得这话问得可笑,挑了挑眉,是周行之熟悉的,他讥讽的表情。

  “行之,那你觉得我为什么要跟你在一起?”

  周行之心中难堪,却故作坚定,“韶华,你别闹了好么?”

  哪怕李韶华长他五岁,哪怕披上业界精英的皮囊,哪怕是领他入门的师父,在他心里,李韶华却永远是那个需要被照料和抚慰的。在他心里,李韶华总也照顾不好自己,让他如何放心得下。

  李韶华眼睛涩涩的。他很想告诉周行之,他没有闹,真的没有闹。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垂眼看着地板。

  “我想的很清楚了,行之。”李韶华沉声说。

  周行之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韶华,你想怎样我都可以由着你顺着你,除了这件事。”

  李韶华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又兀自说,“算了,你不签就不签吧,反正AB婚姻只要一方提出离婚申请,法院就会判离婚的。”

  这些年,虽然国家虽然开放了AB婚和BO婚,但《婚姻法》对AB、BO婚姻的保护却一直有限。相比起AO婚姻的劝和不劝分,AB或BO双方只要一方提出离婚申请,法院总是会高效率通过。

  而这种差别,本质上还是由于AO的高生育率所带来的人口红利。

  想到这里,李韶华看了眼自己的腹部,露出一个讥讽的笑。

  周行之只觉得被当众打脸扎心,而打他脸、扎他心的偏偏是他最爱的人。他反抗不得,更报复不得。只得小心翼翼地对待,再独自治愈伤口。

  一直到清远集团的case结束,周行之都一直保持着早送饭晚添衣的习惯,李韶华没拒绝,却也不愿再跟他交流。

  最后一天的庆功宴上,副总孙昊百般劝说下,李韶华和周行之都喝了不少酒。

  离开酒店时,周行之只觉得李韶华的脸白得吓人,而嘴唇却由红变得发紫,整个人笼罩着阴郁的气质,仿佛下一秒就要坠入地狱般的模样。

  周行之有些怕了,从后面罩住他,问,“你到底怎么了?”

  李韶华踉跄了一下,扶住墙,说,“嗯,没,没事。”

  周行之只觉得心脏扑扑扑跳的厉害,他连忙把李韶华往自己怀里带了带,随后把人抗在身上,说,“我带你去医院。”

  李韶华似乎没了力气,连挣扎都没有,只是嘴上还不依不饶的说,“你,你放我下来。”

  周行之打了车送人去医院,待把人放在雪白的床上后,整个人像从水中捞出一般,惧怕,担忧,焦急交织在心里,让他在这八月的炎热中忍不住颤栗。

  他匆匆忙忙的去收银台充钱,待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原本躺在病床上的李韶华,不见了。

  一种强烈的不安席卷了周行之整个心脏,他的信息素不受控制的飘出来,旁边的护士轻轻咳嗽了几下,示意他这里是医院。

  周行之连忙收了信息素,问,“刚刚这里躺着的,李韶华呢?”

  护士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说,“你谁啊?这床刚刚被一个Alpha接走了,大概是转院了吧。”

  周行之捂了捂心脏,他自然不信李韶华有了新的配偶,但护士口中的暧昧却的的确确的存在于自己的爱人身上。

  他有些愤怒,心中像有团火在燃烧,让他喉咙发干,却忽而意识到,自己不该这样。

  他应该担心自己下落不明身体不适的爱人,而不是愤怒和嫉妒。

  这样的自己,极不成熟,又令人厌恶。

  他连忙拨打了李韶华的电话,却怎么都打不通。

  他掏出手机,用颤抖的手向自己的爱人发出微信,问他在哪,是不是换了医院,需不需要人照顾,却在发出的同时收到一条带着叹号的消息:对方已开启好友验证,您还不是对方的好友。

  周行之大梦方醒,整个人靠在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