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行之从未想过,再次见到自己的爱人会是这样的场景。

  当他们分别代表券商和事务所参与清远集团的IPO项目时,两个人皆是一愣。

  周行之从头到脚细细打量着自己半年未见的爱人,照理说他们现在的确是婚姻关系,那张白纸黑字的离婚协议至今还原原本本的摆在家里的桌子上,到头来也没落上周行之的名字。

  有时周行之会想,其实李韶华其实也没那么绝情吧,至少在离婚这件事上,他从未催促过自己。

  与周行之一起参与清远IPO项目还有陆琦和其他几个TE的同事,大家私下里早就把周行之和李韶华的事情翻来覆去讨论过无数个版本了,此时再见明显有些尴尬。而ZC证券的人显然不知道他俩之前的关系,皆是一副淡定自若的姿态。

  陆琦的眼神变得有些微妙,他伸手碰了碰周行之的肩膀,想从周行之的神态中找出什么答案。

  周行之脑袋里很空,他甚至听不到清远集团分管IPO上市的副总口中到底在说些什么,只是死死地盯着坐在圆桌对面的爱人。

  莫约过了两个小时,副总孙昊总算介绍完了基本情况,会议告一段落。

  孙昊对李韶华和周行之以及律师事务所的项目负责人扬眉说,“三位老师,我先带你们四处转转。”

  周行之打断了孙昊,对他说,“孙总,我跟李总先去个厕所。你先带着杨老师和陆琦他们转转。”

  陆琦一副了然于心的态度打量了周行之和李韶华一眼,随后颇为识趣地对孙昊说,“他俩啊,是老相识,咱们甭管他们。”

  李韶华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周行之一把抓住胳膊。周行之抿着嘴,眉头也紧紧地锁在一起,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姿态。

  李韶华看了眼孙昊和随行的同事,心中有所顾忌,便只得向孙昊点点头,说,“我们待会儿就跟上。”

  李韶华话音刚落,周行之便用力将他扯进厕所,随即将自己许久未见的爱人推进隔间中。

  李韶华刚想说话,便被周行之的动作打断了,他蹲在了李韶华面前。

  卫生间隔间有些狭小,而周行之的脸,便紧紧贴在李韶华的腿上。

  李韶华缓了缓,刚想问他要干什么,脚腕便被这人握在了手里,随即,他的皮鞋连同袜子一并被脱了下来。

  周行之干燥而温暖的手摸了摸他的脚踝,在发现李韶华的脚踝后面果不其然得被这双中看不中用的皮鞋磨出了一层薄薄的茧后,明显有几分不悦。

  周行之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儿创可贴,得心应手的贴在李韶华的薄茧处,随后又体贴的将他的鞋袜穿上。

  不待李韶华说出什么“你不必如此”的话来,他另一只脚上的鞋袜便被周行之褪去,尔后便被这人如法炮制的贴上了创可贴,正当周行之要为他穿上袜子时,他才想起他俩已经要离婚了,赶忙把脚收回来。

  周行之显然一愣,抬起脸来看着他。

  李韶华顿了顿,说,“我自己会穿。”

  周行之摇了摇头,不由分说的将李韶华的重新抓到自己宽厚的手里,说,“你腰不好,不要蹲下了。”

  李韶华只觉得眼前晕了一层水汽,慢慢连自己丈夫的身形都看不见了。他拼命的睁着眼睛,说什么都不愿让眼泪掉下来。

  成人以后,他便再没哭过。哪怕是一个人在医院排队注射一堆激素,一个人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一个人抵抗那些术后的排斥,他都没有哭过。

  所以此时便更不能哭了。

  周行之做完这一切后才站起身来,靠在门上,对李韶华说,“这些天你过的还好么?有没有按时吃饭按时休息?ZC工作很累吧?别太拼命。”却绝口不提离婚的事情,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李韶华只是出了趟差。

  李韶华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最后连自己都觉得这副作态实在恶心,便不再搭话。

  周行之拿手背蹭了蹭他的脸,说,“你瘦了。没吃好吧?晚上我给你做好不好?”

  李韶华最受不了周行之这副模样。他什么都不问,不气也不急,一如既往的温柔体贴,而所作所为仿佛都在对他说,回来吧,我不会怪罪你的。

  李韶华几乎就要对他说,好啊,我跟你回去,我真的好想你,好想好想,可他却不能如此。他只得咬紧自己的牙冠,然后对自己的丈夫摇摇头。

  周行之眼神暗了一下,随后便是一个温柔的笑,他打开厕所门,背朝这李韶华说,“别躲着我了行吗?至少让我知道你是安全的、健康的,好么。”

  李韶华好想抱住他,对他说自己也很想他很爱她很舍不得他,最后却只是在他背后小声说,“你没必要这样的,这世上有这么多Omega,你跟谁在一起都好。”

  跟谁在一起,都比跟我在一起好,李韶华如此自嘲地想着。

  周行之回过头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你知道这不可能的。”

  周行之只觉得自己痛得连站都要站不稳了,他只能强撑着,勉力站的笔直。

  他看的出李韶华这些日子过得不好,苍白的面容,消瘦的脸庞,还有头上一层虚汗,都昭示着他没有替自己好好照顾身体。

  他好想把李韶华箍在怀里,圈在家里,却只能对他说,“走吧”。

  无论如何,他都没办法强迫李韶华,哪怕是因为爱。

  律师、会计师、以及券商分别分到了三间紧邻着的办公室,而目送李韶华走进办公室后,周行之才恋恋不舍的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一起的陆琦凑上来,压低了声音问,“行之,他怎么说?”

  周行之极少在同事面前说起自己跟李韶华的事情,哪怕是相识五年的陆琦。毕竟李韶华曾经是他的上司和老师,无论说些什么,都是不应该,不合适。

  他思量了片刻,对陆琦说,“我没问他离婚的事情。”

  陆琦瞅了他一眼,“啧”了一声,说,“那你把他拉进去干什么?****打了一炮?”

  周行之皱了皱眉头,他是个古旧的人,听不得这些张扬又直白的说法。他如实说,“我瞧他穿着那双不舒服的鞋,给他贴了个创可贴在脚上。”

  陆琦向看怪物一眼看着周行之,“我的天那周行之,你是不是抖m啊,人家都要跟你离了,你还上赶着往人家脚上贴创可贴?你有病吧?”

  周行之苦笑,他又何尝需要别人来提醒李韶华要跟他离婚。可他又有什么法子。

  “这不是,还没离么。没离就还是夫妻,没离就还有希望。”

  就算离了,爱情也没有一个开关,他也还是那个爱情的傀儡。周行之如是想。可这句话,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