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吴翼正扑在爷爷的尸身上痛哭不已,魏骁不想与他告别,以免平生事端,便让司机留在了吴翼家帮忙处理后事,自己和李律师默不作声地开车去了城里。

  他不愿再跟吴翼有什么瓜葛,是以车子刚驶出这座村子,就忙不迭地拉黑了吴翼所有的联系方式。

  该还的恩情他还够了,再多的东西,他给不出了。

  与其徒增双方的烦恼,后会无期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魏骁把李律师送进酒店里,拜托他明天一早去警察局跟进王民的事情,自己则一个人开车回了北京。

  他累了一天,下午又跟汽车旅馆里的那伙儿人打了一架,虽没受多重的伤,背后却还是背人结结实实地被人打了几棍子。更何况他对吴爷爷到底有几分感情,这一番将老人送走,心情几经起伏,此时更是头痛欲裂。

  可他不敢在路上耽误,生怕周景辞会产生误会,更怕周景辞一个人在家里伤心难过。

  魏骁强撑着精神开了一夜的车,早晨八点多才回到家里。

  他刚一钻进温暖的被窝,周景辞就“噌”地坐了起来,严肃地看着他,一张干净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睡意。

  魏骁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望着周景辞问道,“醒了还是一夜没睡着?”

  周景辞没搭腔,他垂下头去,也不知在想什么。

  魏骁开了半夜的车,又忙了一整天,此时已是精疲力尽,他躺在床上,拉了拉周景辞的衣服,“景辞,再睡会儿,乖。”

  魏骁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只留了条缝儿,看着周景辞。

  周景辞的脑子里构想出了千种万种的可能,吴翼会扑进魏骁的怀里么?魏骁会抚摸他的后背么?就像安慰自己时那样?他们会一起站在吴爷爷身边,听老人最后的叮嘱么?他们会依依惜别么?魏骁会心有不忍么?

  他知道自己应该信任魏骁,应该明白魏骁对自己的感情,可他控制不住。

  纵然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这一点点的可能也会在周景辞的脑海中不断地放大、扩散,直到占据他整个灵魂。

  就像有个魔鬼住在他的体内,回放着、控诉着魏骁与另一个人的翻云覆雨。

  周景辞垂着眼眸,过了半响,又问道,“你昨天,你昨天都干什么了?”

  魏骁强撑住精神,他睁开眼睛,觉得大地都在旋转,勉强说出话来,声音却沙哑的厉害,“我和司机小王还有李律师一起过去的。最开始,我们去了之前停车的那家旅馆处理咱那辆雷克萨斯的事儿。后来又报了警、录了笔录。然后才去的吴翼家。他爷爷刚一咽气,我就回来了。”

  周景辞似信非信地看了他一阵子,又问道,“你们……你跟他都说什么了?”

  魏骁脑子晕成了一锅浆糊,他往周景辞身边凑了凑,深深嗅了一口周景辞身上的味道,“景辞,先睡一会儿吧,我太累了。”

  周景辞的身体不自然地抖动了一下,他怔怔地看着魏骁,喃喃道,“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魏骁听了这话心里一凉,他亦坐了起来,双手扣住周景辞的肩膀,“景辞,我一到他家,他爷爷就快不行了,只跟我说了两句话,然后就一直昏昏迷迷的,一直到半夜才咽气。”

  半个晚上,他和吴翼心里都闷得要死,实在没什么心思谈论感情的事情。

  周景辞脸上的紧张却丝毫没有因为魏骁的解释而消弭。

  魏骁却实在困极了,他说,“李律师和小王一直陪在我旁边,你不信可以问他们。”

  周景辞愣了一下,他直勾勾地看着魏骁,情绪瞬间决堤,朝魏骁吼道,“我怎么可能问他们!我怎么可能?”

  魏骁也一愣,他忍住困意,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景辞,我去之前征求过你的同意啊……”

  周景辞点点头,“是,是我知道。”他心中一片荒凉,魏骁哪里是在征求他的意见,魏骁分明是在逼他。

  他除了答应,别无选择。

  魏骁搂住周景辞的肩头,“景辞,都结束了,我给了他一笔钱,我跟他两清了。以后他再也不会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了。我向你保证。”

  又给了一笔钱么?当初他自己不是没给过吴翼钱啊。周景辞默默地想着。

  无数次、无数次他都以为一切就要结束了,可这个恶魔却一次又一次地搅弄着他的家庭。

  无数次的期待,只换来一次更胜过一次的纠缠。

  太恶心了。

  这一切都太恶心了。

  周景辞已经不敢奢望哪一次是最后一次了,他一次次的努力,换来一次次的当头棒喝。

  他快要崩溃了。

  魏骁哪里明白周景辞心中的这些想法,他累了一整天,背也疼得厉害,被棍子打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烧着,现在,他只想好好睡一觉。

  他叹了口气,说,“景辞,先让我睡一会儿,就两个小时好么。”说着,魏骁又倒在了枕头上,缓缓闭上眼睛。

  过了许久,久到魏骁几乎睡着了,周景辞轻声才说,“先去洗个澡吧。”

  魏骁皱了皱眉头,他眯缝着眼睛,慢吞吞地说,“景辞啊,我真的太累了,先让我睡会儿,醒了再洗行么?”

  周景辞没说话,只淡淡地看着他。

  过了几秒钟,魏骁却自己突然坐了起来,他强忍着浑身的酸痛,一言不发地走到浴室里。

  流水声“哗哗”响起时,周景辞一把将床单扯了下来,铺上条新的。

  洗完澡后,魏骁如往常一样在腰间围了条浴巾,却透过镜子看到了自己背上那两条红肿的道子。

  他不想叫周景辞看到,怕他又要担心,便索性从衣帽间里翻出件儿没怎么穿过的浴袍罩在身上,这才回卧室去找周景辞。

  周景辞此时正坐在沙发上,整个人都木木的,像是没有魂一样。

  魏骁长长叹了口气,坐过去,抚摸着周景辞的后背,小心问道,“景辞,还不开心啊?”

  周景辞扭过头来,他死死地盯着魏骁,突然站起来,一把拽住了魏骁的浴袍,“你在藏什么?你有什么不可以给我看到的?”

  魏骁也顺势站了起来,他下意识地扯住自己的浴袍,“景辞,景辞,没有什么!”

  周景辞哪里肯信这些,他用力撕扯着魏骁的领子,魏骁看他状态不好,不敢再跟他犟,便索性放开手。

  雪白的浴袍“唰”地掉在地上,魏骁精壮的身体暴露在周景辞的眼前。

  周景辞神经质地巡视着魏骁的每一寸肌肤,将魏骁整个翻过来的时候,却看到他后背上的两道明显的红肿。

  周景辞的指尖颤抖了两下,接着轻轻将手覆在了上面,声音很轻,“这是怎么弄的?”

  魏骁一边抚摸着周景辞的胳膊,一边弯下腰来捡起地上的浴袍搭在身上,他缓了缓神,强忍着心中的烦躁,无奈地说,“没什么。”

  周景辞眼睛红了一圈儿,酸涩一直冒到鼻尖上,他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到底怎么弄的?”

  魏骁长呼了两口气,耐下性子来,“没事,不疼,处理咱们那辆车的时候不小心被旅店里的人打了两下,不碍事。”

  他心里冒着一股又一股的火,却又不能发作,最后只抿着嘴叹了口气,无奈地摸了摸周景辞的脸颊,“景辞,我没跟他做爱,也没跟他发生任何肢体接触。你冷静一下好不好?”

  周景辞还想再说些什么,魏骁却已经躺到了床上。

  魏骁实在累极了,折腾了这么久,眼皮都睁不开了。头刚一放在枕头上,就打起了呼噜。

  周景辞怔怔地看着魏骁的睡颜,心想,他怎么可能冷静呢,收到了那样的视频,他怎么能冷静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