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古代言情>异族将军偏要嫁我为妻>第47章 私心

此时尚未出北域,走的又是小路,遇到山匪不奇怪。

“殿下不要出马车。”

楚戎拿着剑下了马车,外面传来打斗的声音,但很快就停下了。

祝珩一直留心外面的动静,没一会儿就觉出了不对劲,太安静了,马车外没有一点声音,没人说话,楚戎也没回禀情况。他思索了两秒,放下碗,拉开了车门。

马车周围站着两排人,穿着统一的黑色劲装,他们排列整齐,不像是山匪,更像是训练有素的官兵。

楚戎不见了,地上有凌乱的血迹和拖拽痕迹,这些人将马车团团围住,祝珩扫了一眼,为首之人立刻上前:“主子受惊了,山匪的尸体已经处理干净了。”

是燕暮寒安排来护送他的暗卫。

祝珩颔首:“楚戎呢?”

暗卫恭敬道:“他一下马车,立马跑进了树林,属下刚刚解决完山匪,已经派人去追了,还没得到消息。”

祝珩几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头,问道:“他是自己主动离开的?”

暗卫点头,语气有些鄙夷:“是,他撂下了山匪,弃车而逃,置主子于危险境地不顾,属下会将此事如实转告将军,待将他寻回,押回府内受罚。”

这些暗卫都是燕暮寒挑出来保护祝珩安危的,总共有十二人,六人为一队,轮番守卫祝珩的安全。

这样的安排是出于多方面的考虑,祝珩每三日要写一封信,由一队人快马加鞭,将信送到燕暮寒手中,另一队人寸步不离,负责保护祝珩。

很快去追楚戎那名暗卫就回来了:“回禀主子,那树林里遍寻不到人影。”

楚戎失踪了。

祝珩眉心紧蹙,心底浮起一层疑问:“仔细找过没有,有没有留下标记或者痕迹?”

“没有,都找遍了,足迹也断了。”那暗卫也觉得纳闷,语气惊疑,“他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祝珩眯了眯眼睛,随意地应了声:“算了,不用找了,继续赶路吧。”

一名暗卫驾车,其他的暗卫都隐匿在暗处。

赶了两天路,即将进入东昭,也到了给燕暮寒送第一封信的时候。

祝珩早就准备好了,楚戎在时还有人陪他说说话,楚戎无缘无故离开了,暗卫又甚是无趣,他这两日闲得无聊,都在思索信里要写点什么。

主要是想着怎样逗逗小狼崽。

祝珩将信交给暗卫,嘱咐道:“信送到后,再将他那边的近况捎回来。”

初十就是大军出征的日子,燕暮寒带兵离开王廷,不知情况如何。

此一战关系重大,祝珩心里焦急万分。

暗卫齐齐答应下来:“属下领命。”

沿途都留下了记号,六名暗卫有专门的分工,能保证在三日内走一个来回。

暗卫带着信离开后,马车也逐渐驶入了东昭的国界,祝珩心里空落落的,还有些恍惚,他本以为他会被困在北域,可才过了短短几个月,他就离开了。

只是这一次离开并不如之前想象的欢喜,他的心被一层层布条裹住,跟汤盅似的,离得越远越是难耐。

书上说相思不解,他自问还没交出一颗心,就先学会了思念。

祝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抚摸着手腕上的珠串,珠子圆润光滑,令他爱不释手。

今日已经是十三了,金折穆的车队仍旧慢悠悠地赶路,似乎并不担心无法在十五的上元节前赶回去。

第二天傍晚到达了东昭淮州城的时候,金折穆的车队停下来了,在城南寻了客栈住下。

祝珩思索了一番,带着暗卫们也进了城。

明日就是上元节,淮州城里分外热闹,城中的河流已解了冻,河水上飘着画舫。

除了北域是游牧之族,语言特殊以外,像南秦、东昭、西梁的语言都已经在漫长的岁月中同化了,相差无几。

祝珩没有住店,命令暗卫将马车停在客栈不远的地方,他抱着小火炉,拢紧了大氅,透过车窗,看着城中喧哗热闹的景象。

淮水穿城而过,十里江岸的雪还未消融,便显出了繁华的片羽。

从祝珩的角度可以看到淮水上的画舫,丝竹之音缥缈,一城的严寒冬意都在乐曲声中暂停,欢庆这上元佳节。

沿街有叫卖的摊贩,暗卫买来了热气腾腾的糯米糕。

祝珩惊讶于他的贴心,暗卫忙道:“是将军告诉属下的,主子喜欢吃糕点。”

燕暮寒……

分别果真是检验思念最好的办法,祝珩一口一口咬着糯米糕,眨掉眼睛里的酸涩意味,问道:“他还跟你说了什么?”

“将军还说主子畏寒,要提前准备暖手炉,夜里不要赶路,要生火,尽量在城镇过夜,主子的饭菜需要热,水也要热过才行……”

怪不得这一路走来,他并未觉得奔波劳累,原来都是燕暮寒提前安排过的。

祝珩轻叹一声,不敢再听,他怕再听下去,忍不住想折回去找燕暮寒:“这淮州城是个好地方,派人监视客栈,看金折穆都去了什么地方,尤其看他和谁联系过。”

明日就是上元节了,金折穆的家应该就在淮州城附近。

暗卫答应下来,四人前去监视金折穆,留了两个人在马车旁保护祝珩。

夜深,画舫上的歌声逐渐停歇,祝珩打着哈欠,正准备放下车窗,忽然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那是……”

暗卫定睛一看,沉声道:“是楚戎!”

楚戎是从客栈里出来的,这一路走来并未发现他的踪迹,唯一的可能就是,楚戎和金折穆同行,一起进入了淮州城。

祝珩若有所思地敛了眉眼:“跟上他。”

“主子,你”

祝珩摩挲着珠串,一股激动之情涌上心头,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故作镇定道:“不是还有一个人保护我,不会有事的。”

两个暗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悄悄潜入人群,跟上了楚戎。

留下的是这一队暗卫的首领,也就是那个与祝珩说起燕暮寒吩咐的人,祝珩让他上了马车:“你与我说一说燕暮寒吧,你是何时成为他的暗卫?”

暗卫恭敬地守坐在车门旁,回道:“六年前,是将军救了我,如果没有将军,就没有现在的我。”

祝珩点点头:“其他人也和你一样?”

暗卫道:“对,将军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们这一生都将追随他,主子是将军的夫人,也就是我们的主子。”

被叫了太长时间的夫人,祝珩都习惯了,他抚了抚衣袖,亲手倒了杯水:“这一路辛苦了,喝点水吧。”

暗卫受宠若惊,正要推辞,祝珩抢先道:“既然你称呼我为主子,那就别不给我面子,喝了。”

“多谢主子。”暗卫接过水,一饮而尽。

过了不久,暗卫就昏了过去。

祝珩将人放好,思索二三,提笔写了几个字,然后下了马车,往客栈走去。

迷药是燕暮寒给他防身用的,即使是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士也扛不住,他方才只往水里放了丁点,暗卫就昏死过去。

客栈里很安静,柜台上点了一盏灯,一身长衫的掌柜正在打算盘记账,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笑着问道:“这位小郎君,打尖还是住店?”

掌柜三四十岁的模样,面容儒雅,文质彬彬。

祝珩扫了眼桌上摊开账本,微微一笑:“都不是,我找人。”

掌柜笑吟吟地撩着眼皮,手腕一甩,摇着折扇道:“小郎君要找谁?”

扇面上字迹狷狂,同账本上的如出一辙,写的字也轻狂至极:天下第一美男子。

“来找我舅舅,他姓祝,祝子熹,南秦大都人士。”祝珩慢悠悠地说完,俯身,将弯刀压在掌柜的扇面上,“有劳裴伯父了。”

掌柜一愣,哈哈大笑:“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猜的,伯父的字很好。”祝珩眼皮往下一扫,瞄着扇面上的落款,“裴折,东昭相爷,想不到您会是金折穆的亚父。”

东昭国力强盛,离不开国相爷裴折,是他辅佐女帝穆娇,用了二十年时间,将东昭扶上四国之首。

几年前裴折隐退,不知去向。

裴折含笑道:“是前相爷了,子熹教出一个如此聪慧的好外甥,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比不得,看来几十年后,东昭就不能稳坐首位了。”

“亚父,你怎地又长他人志气。”金折穆不满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

祝珩抬头看去,在金折穆身后,貌美近妖的男人和祝子熹站在一起,三人从楼上下来。

“舅舅……”

祝珩恍然失神,直到亲眼看到活生生的祝子熹,他那颗心才落回了肚子里。

祝子熹也红了眼圈,碍于这么多人在场,沉声道:“阿珩,还不赶紧将刀收起来,跟裴伯父道歉。”

裴折随意地摆摆手,戏谑道:“这刀虽凶,但有一番心意,看来子熹你多虑了,小阿珩被照顾的很好。”

“小阿珩?”那貌美的男人挑了挑眉。

裴折笑着靠进他怀里:“九哥哥莫要拈酸,小阿珩就和小阿穆一样,我将他看作儿子的,不过小阿珩更像是你我的儿子,他和你一样好看。”

金折穆额角青筋暴起:“亚父!”

貌美的男子冷眼扫过去,金折穆登时失了气焰,低下头:“我错了,我不该吼。”

祝珩看愣了,祝子熹给他介绍道:“你裴伯父身边的是金伯父,他们两人是一对。”

东昭相爷裴折终身未娶,传闻他好男风,有一爱人相知相许。

祝珩听说过,但没想到是真的,乖乖叫人:“金伯父。”

“金陵九。”男人冷淡颔首,目光转瞬又移到了裴折身上,也不顾及其他人在场,直接将人拥入怀中,“他们舅甥俩要叙旧,我们别打扰了。”

言罢,金陵九搂着裴折就上了楼。

直到和祝子熹一起回了房间,祝珩还有些回不过神来:“金折穆是东昭的皇子?”

东昭有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小皇子,从小就抱到了相府教养,拜裴折为亚父,干爹则是女帝穆娇的义兄。

祝子熹惊诧:“他没告诉你吗?”

祝珩僵硬地摇摇头。

“怪不得。”祝子熹失笑,“我请求裴兄帮忙,他将此事交给了金折穆,让金折穆救你离开北域,他今日到了客栈后,只说将你带来了,但是你身边有燕暮寒的人,无法与我们相见,要寻机会,让我们等。”

“现在想来,可是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

误会倒没有,只有一场牢狱之灾的仇。

金折穆竟记仇至此,想必楚戎也是他的安排,为的就是将自己引来。

祝珩暗骂两声,扯开话题:“舅舅,你怎么会来东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祝子熹叹了口气:“阿珩,是舅舅护不住你,才让你流落北域,你给我送信之后,我就想着离开南秦,德隆帝要册立新后,我便做了个局,假死脱身。”

他提前吃了假死药,本想在出宫时制造意外,谁知大皇子因为他阻止立后的事怀恨在心,直接架着车辇冲撞过来,他便将计就计,顺势“死”在了大皇子的车下。

“南秦容不下你,祝家不复存在,离开朝堂,游历江湖倒也快活,我就想着脱身之后再去找你。”

祝珩攥紧了拳头,声音艰涩:“是我拖累了舅舅。”

祝子熹从来都能全身而退,这么多年在朝堂上委曲求全,全都是为了他。

“别这么说,你是我祝家的小郎君,哪里有什么拖累,都是舅舅应该做的。”祝子熹说着说着,抬手拭了下眼角,“算一算,我也很久没有以阿珩的舅舅自称了。”

他们身处南秦大都,舅甥之间隔着君臣之别,祝珩能唤他一声舅舅,他却不能应。

祝珩心中悲苦,抱住了祝子熹:“舅舅无事就好,以后就和阿珩住在一起,舅舅照顾了我二十年,现在换我来照顾你,定不会让人欺辱你。”

祝子熹拍拍他的背,感慨道:“能看到你无碍就好,眼下你也逃离了北域,今后我们就住在东昭,过平凡日子。”

祝珩一愣:“不行。”

“为何?”

“南秦欠祝家良多,我母后无辜而死,睢阳一役尚有内情,舅舅你平白受苦……凡此种种,珩已决心,要讨回公道。”祝珩站起身,目光凛然,“况且除了报仇,我也有私心。”

祝子熹瞥见他腰间的弯刀,不赞同地皱起眉头:“刀能防身,却也会伤了自己,那燕暮寒,不是良人。”

“我知道,他就是个疯子,送我离开时威胁我,让人监视我,让我每三日给他写一封信,还说我若一个月不去找他,他就带兵来东昭抓我。”

祝子熹脸色难看:“他真当这天下都是北域的疆土了不成?”

当初燕暮寒那封信上写满了歪七扭八的字,猖狂地宣称祝珩是他的人,还叫舅舅,祝子熹气得不轻,恨不得把这狼崽子给砍成几段。

在他心里,燕暮寒一直是强迫祝珩的野蛮贼人。

祝珩笑着摇摇头,指指自己的心口:“他没那么自大,他也不要这天下,他想要的只这一处。”

“阿珩……”

祝珩看着眼前满脸关切的祝子熹,这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在祝子熹面前,他的任何情绪都不会隐藏起来。

“而今看到舅舅,我终于能确定这件事了。”祝珩眉眼含笑,如释重负道,“燕暮寒早已住进了这一处,成了我的私心。”

“珩此一生,只这一个入得我眼,进得我心的人,还望舅舅能成全我”

他不说成全他和燕暮寒,只说成全他,

祝子熹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半晌,站起身:“夜深了,你一路奔波,肯定累极了,好好休息一下,等你睡醒了再说。”

祝珩无奈失笑,舅舅这是当他在说胡话吗?

祝子熹回了房间,先点了三炷香,对着拜了拜:“真是造了孽了。”

他满怀忧愁,跟祖宗祈祷,跟已故的祝苑忏悔,直到后半夜才睡着,梦里一个青面獠牙的彪形大汉追着祝珩上下其手,将祝珩欺负奄奄一息,他又气又怒,直接惊醒了。

这一坐,就到了天亮。

第二天一大早,祝子熹就顶着乌青的眼眶守在祝珩房门口,准备好好和他聊一聊。

祝珩本想着和暗卫联系一下,谁知祝子熹拉着他念叨不停,从祝家的祖宗说到祝苑,他陪了一整天,晚上又被拉着去了画舫,在船上飘了两天三夜。

上元佳节热闹非凡,淮州城一连热闹了几天,祝子熹一直拉着他,祝珩无法,等他倒出空的时候,已经到了二十,在客栈附近守着的马车和暗卫都不见了。

与此同时,得知祝珩失踪的燕暮寒已经率着两队暗卫和一队亲兵,偷偷离开北域边境,跋山涉水,到了淮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