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喜宴, 宾客们陆续散场。晏柠西和齐雪歆在另外一桌跟新娘话别,魏可嘉不知去向,赵芹的那位小女友去了卫生间。
明柚坐在原位玩儿手机, 隔了张椅子的赵芹点了一支烟, 吞云吐雾地盯着明柚问道:“你跟晏柠西是朋友?”
“你在问我吗?”明柚抬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什么样的朋友?”
“无可奉告。”
“你想象中的朋友。”
两句回答都出自当事人之口,一句是明柚答的, 一句是赵芹身后的晏柠西答的。
晏柠西没有再入座, 而是站在魏可嘉那把椅子边上朝明柚伸出手:“花拿上,我们回酒店午休了再出门。”
“学姐……你别误会。”赵芹略显局促地把烟藏到了桌子下。
这么多年过去,再见到曾经追求过的女神, 看到晏柠西比大学时更美更有韵味,求而不得的遗憾激发了她对明柚的嫉妒之心。
她宁肯相信晏柠西是钢铁直女, 也不想相信, 晏柠西跟一个还在上学的女孩在一起了。
可晏柠西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明柚右手拿花, 左手放进晏柠西的手心:“齐姐姐她们也一起回吗?”
“嗯。魏老板租了车,已经开过来了。”晏柠西看了眼手机没有未读消息后, 动作自然的把手机塞到明柚宽大的背带裤侧兜里, 这才微微偏头对赵芹说道, “我们先走了。”
“好, 再见。”赵芹手里的烟,差点把桌布给点了。
携手而行的两人连背影都那么登对,留下苦笑的一人独自感慨。有些人, 你再喜欢, 也不是努力就能追到的。
魏可嘉开车, 齐雪歆坐在副驾。
后座左侧,明柚扭头看向窗外碧蓝的大海, 思绪还停留在晏柠西说的那句“你想象中的朋友”里。
赵芹追求过晏柠西,她想象中的朋友,难道不是女女朋友吗?
晏柠西为什么要那样说?以为自己是在被赵芹刁难,所以想用那句话替自己扳回一局?
“下午去哪玩儿啊?有规划吗?”齐雪歆回头问道。
明柚:“海洋馆,去吗?”
魏可嘉:“你们决定就行,去哪我都赞成。”
晏柠西:“我没意见。”
“我也没意见,就去海洋馆。”看了看晏柠西和明柚紧握的手,齐雪歆笑得像个老母亲,“小柚子,那辛苦你这两天制定行程了,出力的活儿,你找魏老板。”
海边公路很宽,有人行道,也有非机动车道。昨天下午明柚就在想,她们能不能也像那些小情侣一样,租小电驴,她载着晏柠西,魏可嘉载着齐雪歆,环游这座城市。
她想晏柠西坐在她身后,抱着她的腰。她想,做晏柠西的骑士。
可她与她们,终究还是有“差距”。
不只是年龄上的。
兜里有手机震动,但没有提示音,那就是她的手机了。她抽出握着的右手,回复消息。
【顾希芮:你八月就去京平?九月来学校吗?】
【明柚:嗯。不一定。】
【明柚:开学后你住宿舍还是搬出去?】
【顾希芮:在外面租房子。】
【顾希芮:九月约个周末,我去京平找你吧。到时候你好好带我转转,好吃的好玩儿的,要有攻略哦。】
【明柚:好啊。一言为定。】
【顾希芮:希望你在京平电视台,一切顺利。】
【明柚:会的。】
【顾希芮:最好呢,你留在京平,我考上京平传媒大学研究生,这样我们就又离得近了。】
【明柚:顾小姐加油!我也加油!】
【顾希芮: 】
【顾希芮:做兼职也要注意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明柚:前几天去做了体检,各项都很正常。】
【顾希芮:那就好。】
结束跟顾希芮的聊天,明柚愁眉不展。想了想还是给林艺阳发了条消息:【大四,她不住校。】
【林艺阳:知道了。谢谢。】
顾希芮和林艺阳,她们的故事是不是就到此为止了?
四个月前,自己不也以为和晏柠西的故事到此为止了吗?再看看现在呢?算什么?
晏柠西的手轻放在腿上,目光直视前方。
明柚往她靠了靠,脑袋偏了过去。不言不语,翻看着朋友圈。
有一条苏壹的新动态:【偷得浮生半日闲,有猫有你,还有我。[咖啡] [咖啡] 】
配图是窗边小圆桌上的两杯咖啡,还有桌下躺着晒太阳的两只猫咪。
明柚点开大图,举起手机:“晏姐姐,我们以后可以养猫吗?”
晏柠西垂眸瞧见了屏幕上的照片,阳光下,一只抱头蒙眼大睡的黑白色长毛奶牛猫,一只拉长身子贴着玻璃窗、肚皮朝上的蓝白英短猫,正懒洋洋地享受着日光浴。
“总决赛播出后不久,苏壹姐在网上看到我就读于衡原传媒大学,说要请我们吃饭。我说我一个人在衡原,后来,她邀请我去了她家。这是苏壹姐家里的两只毛孩子,大的叫校草,特别粘人,小的叫校花,特别能吃。苏壹姐做饭也很拿手,锦缘姐那天出差,但她打视频电话陪我们一起吃了午餐……”
“可以。”
在她的自说自话中,她听见了晏柠西说的“可以”,但她却不敢信了。
她问的那句话里面,主语是“我们”。
问出口时,就没想要得到回答,所以才不留空隙地开始讲那段去苏壹家做客的经历。
“你们要养猫?”齐雪歆没养过猫猫狗狗,但在外头遇到亲人的,也还是会撸两把,“你们养猫,那我们就养狗。”
魏可嘉不乐意了:“别啊,狗子心眼儿小的很,会争宠,不养!齐老师,我心眼儿也小,容不下别的狗子。你要不想家里鸡犬不宁,就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啊。”
她自由惯了,不养宠物,就没有牵挂,想走就能走。齐雪歆在家什么“德性”,她也清楚,她们俩都不是养花养草或养猫养狗的能人能士。
齐雪歆亦有自知之明:“为了家庭和谐,我们家还是不养了。小柚子,你们家以后养了小可爱,就给我当干儿子干女儿。”
晏柠西:“……”
明柚:“???”
“喂,你们俩什么表情?那外面遛猫遛狗的不都是喊乖乖、乖儿子、乖女儿、乖孙子?”
明柚被齐雪歆的腔调逗乐了:“那你也不是干妈,应该是大姨妈才对。”
她才不要当大姨妈:“不养了不养了,都不准养。”
……
三天两晚的海滨之行,总的来说,快乐的时刻多过忧伤的时刻。
飞机一落地,出了舱门,齐雪歆就挽着晏柠西走在了前面,后面两人则各自拉着一个行李箱。
“暑假居然都过完一半了。”齐雪歆发出哀叹,“晏花花,七月份有了一个完美的收尾,八月份是不是也该有一个我们四个人的完美的开始呢?嗯?”
面对好友的疯狂暗示,晏柠西顺她意,也顺自己的心说道:“过几天我下厨,来公寓聚吧。或者去你那儿也行,宽敞些。”
大厨发话了,齐雪歆回头扬声道:“你们两个都听到了啊,8月1号到我家,该买菜的买菜,该洗碗的洗碗。”
“齐姐姐,我月底就要去京平电视台实习报到,1号去不了你那儿了。”
“月底就走?”齐雪歆停住脚,看看晏柠西,又看看明柚,寻思着也没几天了,狗崽子竟然没给晏柠西说这茬,“这我得严肃批评你了,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今天才说?去京平电视台实习,那不得庆祝庆祝,喝它几大瓶,好好给我们的明主播践个行啊。”
晏柠西记得明柚说过这件事,但没想到她会这么早就去。
走到明柚身边,拉住她的手,对齐雪歆说道:“还有好几天呢,吃一顿饭的时间怎么都会有的。”
“唉,我又没把她怎么样,说几句都说不得了。”
魏可嘉笑着去拉她:“好啦,全世界都知道我歆姐的良苦用心。”
明柚也哄道:“齐姐姐,我妈来接我,我让她带了几瓶酒送给你和嘉姐,有两瓶是出自法国波尔多五大名庄的红酒,另外……”
“行了别说了,还不走快点。”齐雪歆催促道,“你问问杨姨是不是都到机场了,在哪儿,我们好去找她。”
登机前明柚就说了,杨桂淑开车来接她。
她明天要坐早班机去另外一个城市,很多物品都在家里,所以得今晚就回去。
她们送晏柠西回公寓,齐雪歆和魏可嘉叫了网约车,也是说好的。
杨桂淑拿着酒在到达口等她们,汇合后,齐雪歆眉开眼笑地接了酒,寒暄了几句,就跟魏可嘉找网约车去了。
明柚、晏柠西、杨桂淑三人往停车场走。
坐上车,杨桂淑开口就问:“你们几个没晒黑吧?”
“妈,你都见到人了,还用问吗?”
“这黑灯瞎火的,我也看不清嘛。”飞机落地时间是八点,她接到人都八点半了。
“阿姨,我们去的景点多数时候都是在室内或树荫下,傍晚光照没那么强烈了,才会结伴去海边散步。白天做足了防晒,每晚也都敷了面膜,没有晒伤晒黑。”
“唉,还是晏老师更懂我这个当妈的心,也不会嫌我烦。”
“……”明柚从挎包里摸出一个平安福,“那边有一个香火很旺的寺庙,这是我……求的平安福,可以带身上,也可以挂车上,出入平安。”
“给我的?”杨桂淑眼睛一亮,接过来正反面看了又看,“那我挂车上了啊,天天见,天天平安。”
车子开出机场,杨桂淑吸取前几次的“经验”,也就不再跟后面俩孩子“闲话家常”了。
明柚调了下冷气的方向后,握住晏柠西的左手。
“我那些衣服,直接放洗衣机洗就行。”她昨天前天穿过的两套脏衣服和睡衣都在行李箱里,想着不是什么特殊材质,机洗也省事,倒也不用去翻出来带回家洗。
“嗯。不会给你洗坏的。”
“洗坏了也没事。”明柚抠抠她的掌心,“一定要用洗衣机洗,听到没?”
“……”前面还坐着家长,明柚这种语气,她该怎么答?
“晏姐姐?”
“听到了。”
“接下来三天,我有点事要忙,可能没那么多时间看手机。你……我会给你发消息。”还未分开,就被离别牵动了心,“月底去京平之前,我还会再来找你。”
“选择了要做的事,就尽力把它做到最好。”晏柠西鼓励完,又给了颗定心丸,“你什么时候来,我都在的。”
……
从机场到公寓,只有半个多小时的车程。
杨桂淑熟门熟路地开进了车库,明柚指路道:“再往前一个路口右转,停在那部电梯旁。”
那是楼栋所在的电梯。
明柚也跟着晏柠西下了车,她从后备箱取出行李箱,交到晏柠西手里:“早点睡。”
“你也是。虽然放假了不用早起上课,但也要少熬夜,对身体不好。”晏柠西拉着行李箱去跟杨桂淑道别,“阿姨,谢谢您送我回来。路上小心,再见。”
“晏老师再见。”
明柚站在车门边,要说再见吗?那个女人,自己真的,失而复得了吗?
晏柠西渐行渐远,箱轮滚动的声音越来越小。
明柚喊了声“晏姐姐”,跑进电梯间。隔着两三米的距离问道:“你说,我们可以养猫,是真的吗?”
“嗯,真的。”晏柠西的回答没令她失望,“一只,两只,都可以。”
女孩心满意足地笑了。
这是自“重逢”以来,晏柠西在女孩脸上看到的最纯粹最干净,也最让她心疼的笑。
女孩的愿望很小,有关于她“给予”的,女孩都很容易满足。
她说“可以”,不是骗她。
如果在她的未来里,要和某个人一起生活,一起养猫,一起老去……那个人,只会是明柚。
“那这就是我们最新的约定。”明柚笑眯了眼,也把“开心”两个字写满了整张脸。她挥了挥手,终于说出了那句:“再见,晏姐姐。”
晏柠西也笑着挥挥手:“再见。快上车吧,别让阿姨等久了。”
……
再次回到车里,明柚的内心世界多云转晴,万里晴空。
晏柠西的“可以”,晏柠西的“真的”,接连两次肯定的答复,使得她拨云见日,信心百倍,又有了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的决心与勇气。
“妈,借我点钱吧。”
“钱?柚柚啊,你要多少钱妈给你就是了,说什么借不借的。”
“我想买房,想用自己的钱买。但……我可能短时间内还赚不到那么多钱。”养猫,先得有一个家。
“买房就买房,想在哪儿买啊?妈的钱……”她原本想说我的钱都是你的,转而改口道,“首付的钱妈妈给你出,前期的房贷算妈妈借给你的,等你有工作了,再自己还房贷,这样成吗?”
“首付也算借的。”明柚想买的,是属于她和晏柠西的房子,是她想为晏柠西筑起的避风港,“你同意了,我再继续跟你聊。”
“行行行,妈同意。”杨桂淑欣慰地笑道,“为什么不同意呢?我们家柚柚是大人了,能赚钱了,知道帮妈妈减负了,也懂得自己承担责任了,妈高兴还来不及呢。”
“妈,谢谢你。”明明话里的开心溢于言表,“我想买御江名苑A座的两居室户型,以后跟齐姐姐做邻居。”
“齐老师住那儿啊?”听到是跟齐雪歆做邻居,杨桂淑更放心了,“好啊,妈帮你问问中介。”
“不是特别着急,楼层朝向还有价位这些,都综合考量吧。妈,辛苦你啦~”
“不辛苦。妈一定尽善尽美地给你办妥。”
明柚“一战成名”那段时日里,也有不少人弄到了杨桂淑的号码,把电话打到了她这里,都是问她有没有意愿把女儿往艺人明星方向培养的。
那时候明柚病情复发,在家休养,长时间关机不问世事。杨桂淑提都没敢提,就全都回绝了。
病情稳定后,明柚去了学校就没再回来过,直到暑假了才回家。
五六月,杨桂淑每个月都去了一次衡原,去了明柚就读的学校。她没告诉过明柚她来了,但她每次都见了顾希芮。
顾希芮的联系方式,是明柚大一时,她第一次偷偷去学校,看见她们俩从宿舍大楼同进同出,出来后在操场边分道,她才追过去找机会加上的。
前段时间明柚拼了命地到处兼职赚钱的事,杨桂淑是通过顾希芮知道的,但她不知道明柚赚那些钱是用来做什么?或是什么事急需用钱?又为什么不找自己要?
她很怕明柚因为缺钱、想赚快钱而被那些居心叵测的经纪人给骗了。
挂挡启动,杨桂淑边开车边问道:“柚柚,毕业后的工作计划,你更倾向哪一个行业呀?”
“电视台啊。”
“哦哦,电视台挺好的,妈支持你。不过电视台这种地方,应该会对入职者做背调吧?对个人履历的筛查应该也很严格,你……我们的家庭成员情况,以及我和你爸做的生意对你不会有不良影响吧?”
杨桂淑大概晓得明柚做的兼职是拍摄相关,抛出这个话题,也是想旁敲侧击地问明柚自己有没有当艺人的想法。
明柚心情好,猜到杨桂淑真正想问的是什么,便也不兜圈子直言不讳道:“妈,当电视台主持人是我职业规划的不二选择。我最近在做一些模特写真拍摄兼职,是想多锻炼自己的镜头感,顺便赚点买房子的钱。我接的工作都是正规拍摄,有劳务合同的。要不,你腾出两三天,陪我去?”
“你说的啊,那你赶紧给我买机票,看看你明早的航班还有没有票。你那班没票了,就换别的,反正我明天要飞过去。”
“好,给你买,这次我跟你住。”当你自己心情明朗了,你会发现你的身边,所有的人与事物都是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