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雪歆还在暗自琢磨晏柠西是不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就猛地被拉进了一家门店。
进店后,晏柠西有目标地走到了其中一个展示柜前,指着一款机械表询问店员:“请问店里最近有什么优惠活动吗?”
店员介绍道:“有的, 除夕和大年初一两天, 我们店有满减活动,满三千减五百。如果顾客一次购买两款及以上,满减基础上还可以再享受8.8折优惠。”
“谢谢。”晏柠西道完谢, 又对齐雪歆说道, “帮我看看这款,还有这款,哪一款更适合明柚戴?”
明码标价的手表, 看着价牌上的数字,齐雪歆算是晓得晏柠西上回在酒吧说的买不起的礼物是什么了。一万左右的价格, 对于晏柠西来讲, 是真的贵。
即便是满三千减五百, 买一块常规价的手表也要花七八千。
晏柠西给自己买的最贵的东西,只有三千多块钱的笔记本电脑, 连她使用的手机都才两千多块。
看来她这次哄人, 是要下血本啊。
默默记下两款腕表的型号, 齐雪歆一言不发地拉着晏柠西走出店门。
“晏花花, 你们才开始,没必要……”
“要是你想送魏可嘉一件她值得的礼物,也会说没必要吗?”
齐雪歆顿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晏柠西笑笑:“你看, 你心里也明白, 不是这件礼物贵不贵的问题, 也不是有没有必要的问题,是我想, 却不能。”
听着晏柠西的自嘲,齐雪歆莫名难过。晏柠西转身往别处走,只有齐雪歆看得见那挺直的娇小的身躯上,扛着多大的压力和多重的担子。
那个女孩,那只狗崽子,是她对生活的希望啊。
“你又走那么快,我话还没说完呢。”齐雪歆再次追上去,勾住晏柠西的胳膊。
“我的意思是说,咱们没必要在商场的专卖店里买正价,顾客在这儿花出去的钱还不都是给他们交店面费了,咱们聪明点,不做那个冤大头行吗?等回头我帮你看看免税店或者问问代购那里有没有这两款,新年他们也有活动,价格比店里良心多了。你放心,绝对正品。能省则省,不是你教我的吗?”
“雪歆,我不是在冲你发脾气……”
“我知道。”齐雪歆跟明柚一样,也最看不得晏柠西低头,“就算你是在冲我发脾气,我还巴不得呢。”
“???”
见晏柠西一脸不解,齐雪歆笑道:“你家小孩有没有跟你说过,你生闷气的样子,特别可爱,特别让人想…欺负?”
“!!!”
“看你这表情,那就是说过了?”齐雪歆越说越得劲,“她是怎么欺负你的?你们那个的时候……”
“齐雪歆!”
“嘘,你小声点,光天化日之下,商场这么多人看着呢,你不要面子我还要呢。”
“……”饶是晏柠西再好的脾性和耐性都被齐雪歆这个没脸没皮说话也浪荡的女人给气得够呛,“最没脸的就是你。”
齐雪歆整这么一出,也不全是瞎闹。不彻底转移晏柠西的注意力,晏柠西得用塞满一箩筐的心事把自己闷死,那她们接下来是没法逛了。
“好,是我是我。”
关于如何“治理”晏柠西呢,齐雪歆有她的一套高效方法,“走啦走啦,别光顾着想你的狗崽子了,今天的首要任务是给杨姨买礼物。”
在给杨桂淑挑礼物时,晏柠西结了账,但一出门齐雪歆就转了一半的钱给她。
“礼轻情意重。这件礼物呢,晚上你送的时候就说是我们俩一起送的小心意,毕竟我上回白拿了几瓶酒,这样杨姨也收得心安些。不然她或许会觉得收你一个才见第二面的小辈的礼,过意不去,就好像你是被她们母女逼着去吃一顿难以推拒的饭,送生日礼物也是迫不得已。当然这是我个人的想法啊,不强加给你。你要觉得我分析得有点道理,就把钱收了,要觉得我是多心多想了,就不收。”
晏柠西收了她的钱。
关于情爱上的大道理,她有自己的参悟,不会盲目听信齐雪歆的片面之词。但人情世故上的大道理,她还是愿意听信齐雪歆的。
……
晚饭约在了六点,明柚和晏柠西提前十多分钟到店,给杨桂淑打电话才知,老母亲已经比她们更早到了。
吃烤鸭是杨桂淑选的,因为明柚小时候很喜欢吃。
餐厅里,明柚挨着晏柠西坐一边,杨桂淑则坐在她们对面,而且连菜都点好了。
明柚两人一落座,就有服务员过来说:“几位请稍等,菜马上就来。”
趁桌面还是干净的,晏柠西从随身携带的包里取出一个礼品盒放到杨桂淑桌前:“阿姨,这是我和齐老师一起送您的生日礼物,祝您喜乐安康。礼物是我和齐老师一起挑选的,很衬您的气质,希望您喜欢。”
“这怎么好意思?”
“明柚喊我们姐姐,我们也拿她当妹妹,您自然就是我们的长辈。上次见就觉得您很亲切,齐老师也说跟您一见如故,这是我们的心意,请务必收下。”
“妈,晏姐姐和齐姐姐的心意,你就收了吧。大不了我以后在晏姐姐家再多干点活儿,下回再多给齐姐姐送几瓶酒。”明柚也是看到礼物盒才晓得晏柠西居然瞒着她准备了生日礼物,难怪今天上午出门了。
“那我就谢谢你的晏姐姐和齐姐姐了。”杨桂淑笑着拿起小盒子,“我打开看看?”
盒子里是一枚胸针,是齐雪歆提议的方案中,晏柠西与之合议后选定的:“阿姨您冬天偏好穿大衣吧?这款胸针以麦穗为设计理念,低调优雅,形状和颜色与各色大衣的适配度也都比较高。”
杨桂淑拿出胸针看了看又放回盒中:“好看,难怪柚柚说你会挑礼物。我很喜欢,谢谢你们啊,有心了。”
“您喜欢就好。”
送礼是件特别伤脑筋的事,还好有齐雪歆作伴并出谋划策。
送长辈送不出花样,何况还是不熟的长辈。她们凭着记忆中见到杨桂淑第一面的印象,晏柠西还翻出了明柚发至朋友圈的三代同堂合影,发现杨桂淑都穿的是羊毛大衣。
——我怎么没看到小柚子发过这张照片?
发出疑问后,齐雪歆还特地点进明柚的朋友圈查看,确实是没有这条动态,而不是自己错过了。
——啧啧啧,仅对你一人可见啊,唉,又被塞了一嘴狗粮。
买完东西,分道回家的路上,晏柠西也点进了明柚的朋友圈,在为数不多的几条动态里看到了齐雪歆看不到的那条【家里人】图文。
原来明柚对她的偏爱,早已不知不觉渗透进了生活的缝隙,就像绵绵春雨,润物细无声。
……
上菜后,明柚戴着手套,把卷好的第一份鸭肉卷递给了杨桂淑:“今晚的第一块肉,寿星请享用。”
她本只是递过去,杨桂淑却感动得无以复加,含着热泪直接就着明柚的手,将鸭肉卷一口包进嘴里:“好吃,比过去的每一顿都好吃。”
杨桂淑的生日是明天,明天晚上高昌民和高欣欣也会一起吃饭为她庆生,这还是明柚昨晚跟杨桂淑通电话时提出来的。
她有了晏柠西,体验到了晨昏日暮、一日三餐的“家”的幸福,也希望母亲能再次拥有这样的幸福。为了母亲也为了自己,她要开始习惯和他们同桌的“家常便饭”。
“妈,嘴。”明柚指了指嘴角,又抽了纸巾给她,“快擦一下,吃慢点。”
纸巾被杨桂淑用来擦眼泪了。
明柚小时候跟他们就不是特别亲近,但胜在懂事有礼貌,成绩也好,出门在外也都是人人夸的乖孩子。
自打她和明泰因为闹离婚给明柚带来不可扭转的伤害后,明柚不仅封闭了自己的心,还时而性情大变,躁怒无常,对内对外都更少讲话了,笑容几乎无。
高中三年,明柚住校,两三个月才回家待一天一晚,学播音考大学选专业也都是她自己做主。
这顿饭,是杨桂淑离婚以来吃得最开心的一顿饭了。
刚吞咽完就拿起手机拍了好几张美食照片发朋友圈:“女儿亲手喂我吃烤鸭了。想找我请吃烤鸭的速来,指定这家店!”
这边埋头发送了朋友圈,抬头就见女儿把第二块鸭肉卷送到了晏柠西嘴边。
“晏姐姐,尝尝这家店的烤鸭,小时候我妈带我吃的最多的就是这家了,不过是另外一个商圈的分店。”
如果对面坐的是齐雪歆,或许晏柠西会听话地张嘴吃下,可对面坐的是明柚的母亲啊。女儿喂母亲吃烤鸭很正常,但自己跟明柚是“朋友”关系,当着一方的母亲这样用手喂食物就过于“亲密”了。
“我自己来。”一时间,晏柠西紧张得又用桌上的热毛巾擦了一遍手,准备戴手套,被明柚按住了。
“没事的,今天你们都不用戴手套,全程由我来为两位美丽的女士服务。”
晏柠西的脸刷一下就红了。
对面两人的一举一动和微表情自然逃不过杨桂淑的眼睛,她乐呵呵道:“晏老师别跟她客气,她要为我们服务,就让她服务。懂得孝敬父母长辈,是她有觉悟。这段时间她经常住你那儿,没给你添乱吧?”
“没有。她很能干,住进来后,我那儿的清洁基本都是她抢着在做,不但主动买菜洗碗,还会换灯泡,生活上反而是她给了我很大的帮助。”
“是吗?那我女儿确实能干。”杨桂淑把诧异的情绪藏在心里,脸上始终是和蔼可亲的慈母笑,帮自家女儿助攻道,“晏老师快吃吧,我看她胳膊都举酸了。”
明柚给晏柠西包的这块只有杨桂淑那块的一半大小,充分考虑到了晏柠西吃下它时,还能保持端庄的形象。
也的确,晏柠西半张嘴,轻松一口,整个鸭肉卷就进了嘴里。
两位女士都吃了,明柚手里不停,又卷起了第三块:“妈,今年春节你还去不去梅姨那儿小住?”
“去啊。前天你梅姨还来电话了,问我们今年有几个人上山,好提前给我们留房。说是今年前山的一个旅游度假楼盘要斥巨资举办雪地音乐节,初五初六连续两天都有演出,各家民宿的房间都快被订完了。”
“你昨晚怎么没说?”
“你挂电话的速度那么快,我有时间说吗?”多亏了晏柠西在场,杨桂淑埋怨女儿也能肆无忌惮了。
明柚停下手中动作,扭头去看晏柠西,晏柠西也同时看向她。短短两三秒,双方都读懂了对方眼神里的含义。
“今年我陪你去。”明柚语气淡淡的,低头继续裹手里的鸭肉卷,“晚上我再问问齐老师和她朋友,她们有兴趣去的话,让梅姨再多留一间房。”
“行啊。”杨桂淑察觉到了女儿的失落,转而看着晏柠西,“晏老师呢?春节能抽空吗?要是能空出时间,就一起吧,人多也热闹。”
晏柠西迟疑了一下,还是拒绝了:“谢谢阿姨的好意,我家里只有父亲一人,春节回去我想多陪陪他。”
“百善孝为先。你在外工作,带高中也很忙,放假了是该多陪陪家人。”杨桂淑表示理解。
第二次跟杨桂淑见面,晏柠西仍然紧张,但没那么拘谨了。
因为春节期间将有十来天的分离,雪地音乐节也不能一起参加,明柚的心情比出门时更低落,却也还是依照自己方才所言,为杨桂淑和晏柠西充当“服务员”。
明柚沉闷无话,晏柠西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明柚碗里的菜,都是晏柠西给她夹的。
杨桂淑时不时地和晏柠西聊上几句个人日常喜好之类的话题,关于家庭,她一句都没再提。晏柠西那句“家里只有父亲一人”,要么就是父母离异,要么就是母亲早逝。无论哪种原因造成了晏柠西如今的单亲家庭,她作为女人,又身为长辈,都难免为之感到痛惜。
女儿能跟晏柠西走得那么亲近,许是某种意义上有相似的经历,产生了情感上的共鸣。
她看得出来,晏柠西虽然很少跟明柚说话,但其注意力大多数时候都在明柚身上。即便正在听自己讲话,也能及时挪开差点被明柚胳膊碰倒的水杯。
甚至明柚手上沾了汤锅溅起来的汤汁或是往锅里放菜时沾到的水渍,晏柠西都能比明柚自己更快一步抽纸递过去。
一个多小时后,明柚按键关了火:“吃好了,那我去结账了?”
杨桂淑点头:“嗯,去吧。”
女儿第一次用自己挣的钱请她吃饭,花着女儿的钱,杨桂淑这个为人母,别提多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