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盥洗室中,伊恩对着镜子缓缓褪下衣物,胸口那里早已青紫一片,甚至隐隐有血迹渗出,苍白的脸上也有了清晰红肿的指印。本来早该预想到是如此状况的,他却仿佛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那个瘦骨嶙峋,极其苍白的身影宛如一个飘荡的幽灵。他有那么一瞬间甚至不太愿意承认,这就是被自己不断糟践的身躯……

  ‘但凡你刚才解释两句,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伊恩用浴巾盖上镜子,裹紧浴袍。他想要习惯性的扯起一个微笑来欺骗自己,却不知自己笑得其实无比僵硬勉强:“都已经答应德拉科了啊,怎么能出尔反尔呢。”早在几天前,德拉科就找上了他,想要参与这次的天文塔之战。美其名曰:自己的事情该学着自己完成了。

  德拉科远比伊恩想象中知道的要多,他不仅偷听了自己父亲与食死徒的对话,甚至还偶然发现了小矮星彼得还活着的事实。伊恩本不想让德拉科参与进来,却耐不住一个孩子的哀求,便将自己的计划补全——以一个更为安全的方式博取信任。只求德拉科量力而为……

  德拉科不想让父亲担心,强迫自己尽快成长,却不知卢修斯也在场的事实。

  卢修斯一心只想护着德拉科,不让他过早直面生死,却不了解一个孩子的决心与勇气。

  ‘如果笑不出来,就不要再笑了……你难道不知道,你现在笑得比哭都难看吗?’

  伊恩依言收起了笑容,面色如纸,神情空洞。他躺在床上,拿出加强版的生死水一饮而尽:“我自认为还是有点长进的,至少现在,我已经不觉得它很苦了。”

  划过喉咙的液体,是双份魔药材料制作出来的生死水,仅仅只要三分之一便可让一个普通成年男子安睡。如今的伊恩,若不依靠它,大概率会让自己在那无边梦魇中生生痛死吧。

  第二日

  伊恩被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嘈杂不堪的人声惊醒的,斯莱特林是极少干出这种事情的,除非是发生了什么影响极大的事件。他收拾好自己走出寝室,斜对面寝室的埃尔维斯也刚好在这时关好寝室门转身。

  见对方在朝自己走来,伊恩下意识就想错开几步,与他拉开距离。“听说昨天晚上,邓布利多校长逝世了……他们都怀疑是不是霍格沃兹里面混入了食死徒。你……多保重。”埃尔维斯在伊恩身旁低声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向了公共休息室。

  现在,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中,三三两两聚集着学生,无不在怀疑、讨论着事情的始作俑者。也有些低年级的斯莱特林为此事感到惶恐,以至于坐立不安。身为首席的德拉科虽然在尽全力安抚解释着,但好像依旧有不少人对伊恩耿耿于怀,甚至都刻意忽略了伊恩还只是一个四年级学生的事实。

  霍格沃兹礼堂中,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哀伤的氛围,无数学生教授都在为邓布利多悼念着。其中大半都是在得知消息后,连夜从霍格莫德村赶回来的。麦格教授在得知邓布利多逝世的消息之后,也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但为了霍格沃兹,她不得不担起代理校长的位置。

  魔法部那里接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就派来了一位高级调查官——多洛雷斯·乌姆里奇。美其名曰:怀疑杀死邓布利多的食死徒混在了教授或者学生之中,魔法部有权调查,且代理校长不得妨碍魔法部办公。

  以上因素,都致使了霍格沃茨今日的混乱。霍格沃兹门厅的墙上,在乌姆里奇来到这里的三个小时之内便已经订上了五条全新的校规——‘男生和女生至少互相间隔八英寸距离’、‘楼道内禁止奔跑’、‘课间时间一律不允许挥动魔杖’……

  面对这些规定,不少人都嗤之以鼻。直到他们肆无忌惮触犯,被乌姆里奇教训了一顿之后,便也只敢在私下唠叨这只粉红□□的罪过。有了这一变故,学生们关注的点好像也从‘伊恩是不是食死徒’或者‘有没有可能是伊恩杀了邓布利多’转为了‘如何对付乌姆里奇’。

  而在这种无比压抑的环境中,伊恩只觉愈发浑浑噩噩。三天之后,禁林中寻找魔药材料的伊恩突然感到左臂上的黑魔标记隐隐发烫,直至衍生成剧烈的疼痛,他这才反应过来,伏地魔在找他。

  伊恩索性直接在禁林中幻影移形去了小汉格顿教堂墓地,但他不知道的是,距离他不远的地方有三个格兰芬多夜游爱好者刚好目睹了这一切。

  教堂的二楼,一如既往的阴森昏暗。除了大厅正中站立的伏地魔之外,伊恩还看到了他身侧立着的小矮星彼得以及单膝跪地的卢修斯。瞬间伊恩便明白了伏地魔叫他来的目的,他走上前与卢修斯一样跪在旁边。

  “听说你非常恨邓布利多,为此不惜杀了他?”伏地魔眯着眼睛凝视着伊恩,无形中施以压力。伊恩伏低了身子:“是的,邓布利多把我扔到孤儿院后便不闻不问,对世人谎称我死在了孤儿院。后又阻止我与弟弟相认……我怎么能不恨?杀了他也是我的夙愿之一。”

  “好,很好!”伏地魔眼中闪过一丝暴虐,他杖尖指向身侧,一道无声咒‘钻心剜骨’瞬间袭向卢修斯:“作为对手下办事不利的惩罚……”声音戛然而止。

  早在伏地魔杖尖绿光聚集的那一刻,伊恩便已经灵活的闪身到了卢修斯的面前,以本就伤痕累累的身躯,替卢修斯挡下了不可饶恕咒:“我想……这不应该归结为马尔福先生办事不利!这是我的私人恩怨,您再怎么说,惩罚的也应该是私自动手的我。”

  “咳……咳咳……”伊恩说完,便捂着唇不住地咳嗽起来。卢修斯伸手想要扶助颤抖不已的伊恩,却不想被伊恩迅速躲过。明明疼的都快要跪不住,明明浑身都在颤抖,却还是能在第一时间不让先生触碰到卑贱的自己,不让先生脏了手……

  伊恩在默默将咳出的血迹擦在衣袖上,抬头丝毫不畏惧的与伏地魔对视。

  伏地魔对伊恩的这种胆大包天的行为只轻蔑一笑,猩红的眸中闪过浓浓的兴趣:“有意思。”他示意小矮星彼得将一瓶翠绿色的药水拿出来:“这原本是为了惩罚任务失败的德拉科而特制的药水,卢修斯之前愿意替德拉科喝下去。那么现在……”

  “我愿意代替卢修斯。”伊恩伸手接过,凄凉一笑:“绝望药水……您是想要废了马尔福吗?”在听到伊恩说出‘绝望药水’四个字之后,原本想阻止的卢修斯动了动唇,没有开口亦没有伸手阻拦。只因他知道,其药性的可怕。

  作为一位马尔福,他不能那么冲动。家族的荣耀不允许他有任何意外。

  但卢修斯心底深处却有个声音在对他说:‘阻止伊恩,不然你终究会后悔的……’正在他打算做点什么的时候,伊恩却利落的拔开了木塞,在伏地魔的注视下一饮而尽。得到了满意的结果,伏地魔便也不再多做停留,只在幻影移形之时,为卢修斯留下了一句话:“只要足够忠诚,足够狡猾,未来的魔法界,就会有马尔福的一片天地。”

  这是他是他的承诺。伏地魔的目的其实非常简单,他只是需要一个机会来除了伊恩这个不定因素。魔法生物的血液于已恢复全盛的他而言,早已没了用处,而他的目的,也确实达到了。既是杀鸡儆猴,亦是永绝后患。

  而伊恩……却仿佛陷入了某个不知名的梦魇中,他的眼前不停的浮现出波特夫妇,也就是自己父母遇害当天的场景。而他只能无声的哭喊着,被迫经历一遍又一遍。接着,是自己的亲生弟弟哈利被伏地魔困住折磨的画面,地上是一滩又一滩的鲜血。伊恩竭力劝说自己这些都是药水带来的幻觉,却根本无法缓解心口窒息般的疼痛……

  过往的痛苦回忆在此时都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有真有假,假的伊恩尚且说服自己那是幻觉。但面对之前卢修斯的钻心剜骨,以及那些伤害,伊恩却无法再用‘幻觉’去当借口。一个不被伴侣所爱的魔法生物到底能有多么悲哀,大抵就如同他这样了吧。

  而以卢修斯的视角看去,则是那个孩子蜷缩成一团,眼神空洞的喃喃着什么。接着,周围的事物如同被什么力量突然袭击了一般支离破碎,周围的空气也好似躁动不安,形成了无数风刃,它们肆无忌惮的碰撞、破坏。

  这是非常典型的魔力失控……正当卢修斯准备为自己施放统统加护时却赫然发现,这些发狂的魔力好像更本不会伤害他。那些桌椅的碎屑也好,魔力催生的风刃也罢,都堪堪停在距离卢修斯二十英寸的位置上,无比乖巧。

  反观伊恩,倒被自己不受控制的魔力伤的不轻。脸上、背上、腿上都有着数不清的划痕和撞击的痕迹。他却仿佛不知道痛苦一般,还沉浸在自己的幻觉中。

  卢修斯眼中盛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来到伊恩身边,将那个蜷缩着的瘦小身影缓缓抱住。

  瞬间,魔力失控停止。不知过了多久,伊恩终于从那痛苦的幻觉中慢慢清醒过来。他努力睁开被泪水糊住的眼睛,这才注意到卢修斯正在抱着自己……。心底的渴望在疯狂蔓延的同时,理智也在渐渐回归。

  他挣开卢修斯的怀抱,膝行着后退几步,而后抬手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直到口鼻间的血腥味掩盖过了那清淡的晨雾玫瑰的香味,这才觉得自己回到了真实世界中。

  看着周围狼藉的一片,伊恩自知魔力失控的后果,甚至不敢询问自己是否伤到了卢修斯。他急忙掏出了几瓶治疗外伤的魔药,推到卢修斯面前:“先……先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一开口,伊恩便愣住了,他不敢相信那难听嘶哑如同破旧风箱般粗粝的声音会是自己的。伊恩慌忙低下头,心脏却又在此时传来了尖锐的痛楚。

  他捂着心口,仓惶的想要逃离这个地方。刚支起身体,却又在下一秒无力的摔回原地。身上的所有伤口都在向他叫嚣,旧伤未愈,新伤不断,一时间,伊恩都快要分辨不出来到底是哪里在痛了。

  卢修斯则在伊恩拿出药瓶的那一刻便呆愣在了原地,看着面前诚惶诚恐,狼狈不已的伊恩,他终于明白手足无措到底是什么意思了。不是形容对方,而是送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