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微生他们离开程家后,程母还在医院里待了几天。

但程大伯比程母伤的重得多,却比程母还先出院一天。

风水阵破后,程大伯一家遭受的反噬来得又猛又快,遭遇车祸的第二天他们家的生意就出了问题。程大伯和程烨当时都躺得下不来床,完全腾不出手去处理。结果几天下来问题越来越多,程大伯不得不提前出院,带伤去处理生意。

然后程母出院没几天,程烨也出院了,还是躺着被人推回来的,人暂时都还不能动。他这情况本来还该在医院住着的,但他家生意几乎是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败落下去,账户里的钱空得很快,交不起住院费,就只能回家养伤护理。

不知道程大伯怎么跟程大伯母说的,程大伯母没再问程煦一家要账,但每天对着瓦房的方向指桑骂槐,话中意思都是说程父程母没有良心,她家的那些遭遇都是他们一家害的。

程父程母也会做戏,一被说没良心,就提着好东西大张旗鼓地送到程大伯家。

程煦家情况刚刚好转,他们所谓的好东西,换做之前程大伯母可是半点都瞧不上。但现在程大伯家生意出问题,那装钱的兜像破了个大洞,里面的钞票全被大风呼呼刮走了。眼瞅着吃喝都成问题,又怎么会嫌弃。

但程大伯已经知道他们越是从程煦家拿好处,家里的情况就会越差,所以交代程大伯母连程煦家一根线头都不能拿。

可好东西摆在面前,人都快馋死了又怎么忍得住。程大伯母那叫一个抓心挠肺,最后不信邪,偷留了两次。结果两次东西都还没用完,她家里就接二连三地出事。

之后程父程母再送东西过来,程大伯母连门都不敢开,生怕自己多看一眼又禁不住诱惑。又恼怒地隔着大门咒骂程父程母,说他们一家不安好心,明明知道他们家用不得他们送的东西,却还偏要送过来,摆明了是故意坑害他们,不想让他们一家好过。

程大伯母骂得难听,程父程母也不反驳,就说是是是,对对对,反正一切都是他们的错。

村里的人把这些看在眼里,本来看程大伯一家垮得那么快,他们还挺唏嘘同情。现在就觉得程大伯一家不识好人心,明明是自己家生意出问题,怎么能怪到兄弟身上。以前你对人家好,现在人家知恩图报,还晓得送东西给你,结果还送错了?

后来过了一阵,程父程母就不再给程大伯一家送东西了,并且在程大伯母又一次咒骂声中,两口子第一次激烈反驳了。

两家一吵,就引来了看热闹的村民,然后程父程母就暗示了几句,暗示他们才知道原来自己家以前那么倒霉,都是程大伯害的。程大伯家当初忽然发家,赚的钱都是从他家偷走的。他们送的东西程大伯母为什么不敢收,因为收了就要遭报应。

程大伯一家拒绝承认,但程父程母说起来有理有据,他们一家翻来覆去却就是那么几个词,村里人自然就偏向了程父程母。

都是一个村的,很多人也都知道程家两个兄弟最初是贫富相当的。后来程父程母出去做生意,慢慢就发达了,带着程大伯一家也好过不少。之后程煦家中忽然就垮了。

许多人回忆道,还别说,程煦家垮得也很快,就跟程大伯家这次一样,摧枯拉朽似的。

现在再想想,最初传出程煦家没有发财命的人,不就是程大伯母么。原来她自家才是没发财命那个,偷来的东西,可不得还回去。

于是,程父程母终于找着机会,彻底和程大伯一家断绝了往来。

后来程大伯家为了填生意出问题的窟窿,把大别墅卖给了同村的人,自家去村尾买了个别人没住的旧房子,两家见面的次数就大大减少了。

但到底还是住一个村,四年大学期间,每次程煦回家一次,回来就会跟祝微生和沈健更新一下程大伯家的情况。

没了吸血大伯的迫害,程煦一家人的财气慢慢恢复,不说程煦大学期间就凭借自己的能力创业开了公司,就大学期间,程父和程母的果园生意也越做越大。两口子后来还自己开起了水果加工厂,生意红火,产品遍销海内外,又一次成了名副其实的大老板。

他们越过越好,程大伯一家就成了鲜明对比。

程大伯的腿因为程大伯母的缘故受了二次伤害,伤得还挺严重。加上期间四处跑自家生意没有得到很好的休养和护理,更没钱去做复健,就留下了后遗症。那条伤腿彻底瘸了,走路一拐一拐的。

程烨更不用说,一拳被她妈赏了个断子绝孙,从此视他妈为仇人。

面对这样的情况,起初程大伯母也内疚痛苦,整天被程大伯和程烨咒骂也不还嘴。后来她知道了自家为什么会频繁倒霉出事的真相,就不再忍气吞声了。

贫贱夫妻百事哀,家里没钱,加个因为下面废了整个人性子都开始扭曲还视她为死仇的儿子,这日子只会更乌烟瘴气。

程大伯母本来想改嫁,但程烨威胁,程大伯母嫁谁他就去闹谁,闹得对方不得安宁,看谁敢娶她!

程烨下面虽然废了,但还是好手好脚,嘴皮子也利索。他破罐子破摔的话,完全说得出做得到。

程大伯母留了好几把眼泪,最后也只能放弃改嫁的打算。

这种情况,程大伯母以后还想指望程烨给她养老是不可能了。那怎么办,只能趁着身体还行,想办法再生一个了。

她悄悄跟程大伯商量这事儿,程大伯虽然恨程大伯母几乎让他这一脉绝后,但他也认同程大伯母的话。程烨这个儿子的确是各方面都废了,显见是靠不住了。

于是两口子一拍即合,准备再养个小号。

这事两人是瞒着程烨的,每天嘿咻嘿咻努力一番,最后还真怀上了。两人还借钱去做了个检查,检查出怀的就是一个男胎。

夫妻两个高兴得不行,觉得晚年总算有指望了。但或许是他俩高兴得太明显,又或许是程大伯母孕后反应太严重,总之就是没瞒住,他俩怀二胎这事儿还是被程烨知道了。

然后程烨直接把程大伯母推到了地上。

程烨是从后背推的,程大伯母肚子着地,孩子当场就流了。

本身程大伯母年纪大,怀这胎就不容易,这一流产,之后就再怀不上了。

程大伯母呼天喊地,伤心绝望又愤怒。

程大伯的愤怒只比程大伯母多,若程大伯母只盼着个儿子给他养老,程大伯就还盼着有人给他传香火呢。

这下养老的指望和香火都没了,程大伯也不心疼程烨了,只觉得他心思恶毒,摆明了不让他们晚年好过。

以前和和美美的一家人,那一次不止吵架还动手。偏生程烨虽然那玩意儿废了,但至少人还年轻,身体也强壮些。程大伯两口子一个瘸着腿一个流产伤了身,两人二打一没打赢,反过来被程烨殴打了一顿,闹得不可开交,算是彻底决裂。

可能已经闹成那样了,程大伯也觉得没有再给程烨遮掩的必要了,于是外界的人这才晓得,原来在出车祸之前,程烨其实就已经有了那方面的毛病。他得了弱精症,是程度最严重那一挂,就算没出车祸,他这辈子也基本也不可能有孩子。

这也是程大伯和程烨吞食程煦一家生气的原因。若他们只贪财,那么反噬也只会反噬在他们家的财力上,身体是不会有问题的。

得了弱精症就开始偷生气,若是之后程烨得了更严重的病,或者程大伯自己得了什么难治愈的病症,他们是否又会偷生气弥补自身。

答案不用猜,毕竟人性贪婪。

被自家父母撕掉了男人最看重的一层脸皮,程烨气得把屋里打砸一通,然后直接开摆。

此后,程烨就成了十里八村最有名的二流子,不务正业,游手好闲。他也不祸害乡邻,就逮着程大伯两口子祸害,在家啥也不干,到点吃饭,吃完一抹嘴一推碗,啥也不管。没钱就伸手问两口子要,要不来就靠砸威胁,砸也不管用后,就暗偷明抢。

两口子被闹得不得安生,打又打不赢,骂对程烨来说又不痛不痒。甚至报警也不管用,毕竟亲儿子亲父母,清官难断家务事呢。

反正让村里人看尽了笑话,都说程大伯两口子上辈子坏事做多了,这辈子生个儿子讨债来的。

后来,都是很久之后了,那时候他们早已大学毕业,可爱班各奔东西。在国内四处游历,没什么固定住所的祝微生忽然接到了程煦的电话。

那时候程煦父母已经很有钱,他自己的公司也越办越大,年纪轻轻就当上了知名大老板。并和一个出身名牌大学,有同样学识的女子成家,还生了一个女儿。

程煦说他女儿满百日了,到时候几个室友都会来,问祝微生要不要一起聚一聚。

祝微生答应了,然后在百日宴的那家酒店里,他遇到了已经很憔悴的程大伯。

程大伯变得比当年老很多,曾经富养出来的体态不再,变得很是干瘦,皮肤黝黑,双手粗糙。

他提着一桶水,拿着一个毛巾,和一个同事一起擦男洗手间的洗手台。

两人提及了某层大厅里举办的百日宴,正是程煦家的那场。程大伯同事说那小女孩命真好,出生在那么有钱的家庭里,生来就当千娇百宠的小公主,不知道上辈子积了多少福德。

程大伯应该是知道这百日宴是谁家办的,所以语气又酸又嫉妒,说:“再有钱又怎么样,生的又不是儿子,一个臭丫头片子还当成宝了。”

那同事不好接话,就没再言语。

但下一秒,祝微生就听到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说:“你还看不起我家生女儿呢,你那儿子没根的东西,连个男人都算不上了,倒是想生女儿都没得生了。”

洗手台那里立时传来桶打翻的声音,之后祝微生走出来,看到程大伯拿着抹布惨白着脸站在那,地上滚了一只桶,他同事拿着拖把在旁边处理水渍。

边拖地,他那同事边不赞同道:“哎,你说你,咱经理是看你残疾可怜你才让你来这做清洁员的,你怎么这么嘴无遮拦,还让人家亲爷爷听到了。”

同事可惜得直摇头,说程大伯这工作接下来肯定是干不成了。

而洗手间的走廊外,是程父悠悠离开的背影。

之后等祝微生回到宴厅,一边是程父抱着孙女喜爱逗弄,一边是电梯旁被人强硬拦下赶走的程大伯。

如果当年程大伯没有因为兄弟发财而心生嫉妒起了歪心思,或许今年这热闹的百日宴上,还有他们一家的座儿。

祝微生不知道程大伯后没后悔过,但悔也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