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掉所有的行程, 一个人离开家中,在别墅区外的公交站台等了近半小时终于等来公交,利用特殊通道上了车, 拿出零钱投币,感觉到全公交的人都在看自己, 同情的、惊艳的、惋惜的……宋云苒侧了侧头,将目光投向公交车窗外。

  她在中心广场下的站, 下站时不少热心人士上前争相帮忙,她淡笑着道谢。

  广场上人来人往, 坐着轮椅, 她依然那么受瞩目, 她没有特意去过滤行人的目光。

  广场一角的音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那像是哭腔的唱法在整体氛围轻松欢快的广场中独树一帜, 她看了过去,看见一名双腿双手畸形的男子前面摆着大字报,旁边放着扩音器, 那音乐正是从扩音器里传出。

  宋云苒驱使轮椅走了过去。

  体态畸形小巧的男子抬头看她, 她和对方对视一眼, 目光滑落向那张大字报上。

  字报上写着男子凄惨的一生, 出生如何如何不易, 家世如何如何凄苦,自己生活如何如何艰难, 宋云苒看完, 思索一会儿, 转身离开。

  她进了一旁的银行, 很快又回来, 将自己新取出的一叠钱递给那男子。

  厚厚一叠崭新的票子让乞讨的男子愣住, 片刻后反应过来,磕头喊她善人叫她菩萨。

  有路人注意到这一幕,提醒宋云苒这是骗子,气得乞讨的男子差点用他畸形的腿站起来。

  路人和男子争吵起来,宋云苒置身事外,只是盯着大字报。

  路人被乞讨男子气走,乞讨男子跟胜利将军似的龇牙咧嘴,顾自得意。看宋云苒还在,换脸速度媲美某种川剧绝活。

  宋云苒不在意他是否佯装残疾,也不在意他的内心藏了多少副面孔,只问他:“还有吗?”

  男子没听明白。

  宋云苒指了指大字报:“比这还苦的故事还有吗?”

  男子:“……”

  乞讨男子是混江湖的,玲珑心思,一下子就察觉到了,察觉到自己面前的这位美人或许并不是什么善人菩萨,而是一个癖好奇怪的有钱人,他当下扬起一张灿烂笑容,从善如流,从自己脏兮兮的行囊中抽出另一张大字报,哗——地一下铺开,相当热情地介绍:“这是我所有‘身世’中最苦的版本,您鉴赏鉴赏?”

  宋云苒“嗯”了一声。

  字报上的故事的确苦,于是她又递出厚厚一叠钱。

  乞讨男子乐开了花。

  宋云苒问他:“你觉得我这个人冷血吗?”

  乞讨男子暂停清点票子的动作,抬起头,用最真诚的笑容道:“老板,你就是我见过的最富有爱心的人,世界上没有人比你更热心了。”

  宋云苒带着这个评价走了。

  离开后,她拿出手机,找出通讯录中的一人,编辑文字“今天遇到了一个乞讨者,他说我……”,写到这里,她又停住,两秒后一个字一个字删除掉。

  她来到广场上那棵百年老树的树底下,坐看行人来来往往。

  宋夫人打电话来时宋云苒正在看对面一对小情侣互喂冰淇淋,她看得认真,直到两人吃完了整盒冰淇淋,又黏糊一阵,走了,这才低头去接电话,而此时已经是宋夫人打的第8通电话了。

  宋夫人怒气冲天:“你耳朵聋了,怎么现在才接电话?”

  这是接通电话后说的第一句话,第二句是:“滚回来,立刻。”

  说完,挂断电话。

  电话屏幕慢慢暗了下去,宋云苒丝毫不受影响地坐看行人往来。

  回家时叫的宋家的车来接,等到了家,距离宋夫人打电话来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白日里,没有了灯光的衬托,宋家主宅依然不损其奢华,空气中,线香的气味若隐若现,薛衣莲一身旗袍坐在客厅的那张黄花梨木制的椅子上,闭着眼,手上拨弄着一串珠串。

  宋云苒进屋的声音不小,薛衣莲闻声睁开眼,眼中怒气勃发,几个小时强忍不发的怒火在一刻尽数喷发,她抓起一旁的插花连花带瓶一起扔了过去。

  碰!

  花瓶碎在宋云苒的脚边。

  “为什么不接电话?”

  “为什么回来这么晚?”

  “为什么不去参加沈家宴会?”

  薛衣莲怒气三连发。

  宋云苒的目光没有为那个差点砸到她身上的花瓶停留一秒,她抬起眼眸看黄花梨木椅上的妇人,眼神清凌凌的。那双眼太过淡然,没有笑容的遮掩,以至于反射出的冷漠有些惊人,薛衣莲对上这双眼,心脏不安地跳动了一下,正要深究这是什么,这时,宋云苒开口了,她的忽然开口夺走了薛衣莲的注意力。

  宋云苒问她:“你昨晚没睡好?”

  薛衣莲眼下的青黑又多了一层,深重的眼袋不应该出现在这样一个贵夫人脸上。

  薛衣莲的眼神闪躲了一下,她的表现像是惧怕被人窥探其缘由。

  “少顾左右而言他!”她重重拍了一下桌案,“我们在谈的是你为什么罔顾我的命令,不去参加沈家宴会,而且事后不接我的电话,回来也拖拖沓沓!”

  “还有那个许珞,那个没教养的为什么也没去?”

  “她人呢?”

  “为什么她的电话打不通?”

  宋云苒:“……”

  她在薛衣莲的一众质问中提取到了一个关键问题:“珞珞的电话打不通?”

  薛衣莲:“……”

  她的怒火被对方这轻描淡写的抓重点方式一堵,惨遭反扑,五脏六腑都在烧灼。

  愤怒到极致,脑海反而有些清醒。她渐渐体味到一件事,那就是她觉得,今天踏进这宋家主宅的宋云苒虽然依然坐着个破轮椅,看起来可怜又可悲,但……没有像以往那样好拿捏。

  以往自己处处把控对方,拿捏对方,从高处凝视对方的那种畅快感没有如期而至,反而有种微妙的违和和滞涩。

  薛衣莲眯了眯眼,她狐疑地打量宋云苒:“宋云苒,你不去参加沈家宴会是在向我示威?”

  宋云苒觉得手指有点疼,似乎是被花瓶溅起的瓷片碎片划了一下,她一边摩擦着伤口一边问薛衣莲:“您觉得我是不是呢?”

  薛衣莲:“……”

  她怒极反笑:“宋云苒,你一个下九流生的贱种,是什么给了你自信让你觉得可以跟我叫板?”

  “是宋家继承人这个名头吗?”

  “你觉得你作为宋家继承人可以为所欲为?”

  “宋家的好日子让你忘了你下九流的身世?”

  “你觉得宋家已经是你的了?”

  薛衣莲笑得擦了擦眼泪,露出眼中的嘲笑和鄙薄:“宋云苒,你拿镜子照照自己,你配吗?”

  强忍十多年,薛衣莲终于把她的内心所想全部吐了出来,她就是觉得宋云苒不配,她就是记恨宋云苒抢了她儿子的位置,她对宋云苒的恨意,似乎比造成了自己儿子死亡的那个人还要多。

  对于薛衣莲的这番折辱,宋云苒只是轻轻地问了一句:“嗯?宋安志在外面有别的继承人了?”

  一句话,她将宋安志在外面疯狂出轨一事血淋淋地剥开袒露在薛衣莲这个正妻面前。

  一瞬间,薛衣莲被气得血气翻涌。

  宋云苒接着又道:“我配不配继承宋氏,能不能继承宋氏,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在乎,而你还能坐稳宋太太这个位置多久……”

  她注视着薛衣莲的双眼,反问,“夫人,你在乎吗?”

  薛衣莲双拳握紧,力道几乎要把手上的珠串捏碎。

  宋云苒问到了她的痛点。

  薛衣莲当初和宋安志是家族联姻,算是强强联合,但多年过去,宋家仍然蓬勃稳健地发展着,而薛衣莲的娘家已经没落,这也是薛衣莲能忍耐宋安志在外面鬼混的原因,因为没了宋太太这个称呼,她就要去过她看不起的那些人的日子了,这比什么都难受,她自持高贵,可不允许自己跌到泥土里。

  一想到这些,薛衣莲就慌了:“你胡说,宋安志欠我的,他让一个野种占着我儿的位置,他欠我的,不可能对我怎样!”

  宋云苒就是她口中的那个野种,但她对这个词并没有太多反应,只是笑了笑:“是吗?”

  她道,“可是我听说他最近在接触私家侦探,我以为他是在做离婚调查,为离婚做准备呢。”

  宋安志要是想离婚,不可能找什么私家侦探的,有偌大的律师团队为他服务,但薛衣莲已经慌了,没想到这一茬,而且私家侦探这个词戳中了她敏感的内心,她忽然脸色透白。

  她想到了别的,想到了她手上的毕业照,难道……

  薛衣莲完全慌了神,顾不上宋云苒,让宋云苒滚。宋云苒看她一眼,离开主宅。

  回到自己的屋子后,她察看了一下自己受伤的手指,拍下受伤的部位发给一个人,没有得到回复。

  第二天,宋云苒依然没有去上班,她去了剧院听话剧,一部凄苦的爱情剧,有观众为剧中人的爱而不得而哭泣落泪,戏落幕,人散了,只有宋云苒一个人迟迟未动。

  第三天,宋云苒继续在剧院听话剧,期间她翻看了一下许珞的动态,看见许珞结束了神仙山的旅途,去了隔壁市的幽幽谷。

  第四天……

  宋安志带小情人回家,薛衣莲跟其大吵一架,暴露了一件陈年往事,原来宋滕浩不是宋安志的儿子,而是薛衣莲为了报复出轨成性的丈夫,跟迷恋自己的老同学所生。宋安志被欺瞒多年,但宋滕浩的生父其实在很多年前就知道了,那男人为了认回自己的儿子,也想趁机逼娶薛衣莲,拐走儿子,路上出了意外,儿子当场死亡,那男人也被奄奄一息地送进医院,宋夫人担心男人醒来败露了他们之间的事,于是亲自送了男人一程。

  薛衣莲第一次从打扫清洁的阿姨手上接到的毕业照上面唯独缺了那个跟她有染的老同学,他被人为撕掉了。

  薛衣莲担惊受怕,噩梦重重,夜不能寐。

  她受噩梦缠身一个多月,精神紧绷到了极点,这时她从宠物狗的口中取到了照片缺失的那一部分,差点崩溃。

  宋云苒提示薛衣莲在找私家侦探,薛衣莲第一时间便怀疑是宋安志找人在调查当年的事,当宋安志带着小情人回来,整个人已经濒临疯癫,争吵中暴露了。

  宋安志才知道自己被戴了一顶绿帽,但绿他的男人已经死了,还是捎带着野种一块儿上的路,宋安志心里的愤怒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最近又跟小情人甜情蜜意的,便只是跟薛衣莲提出了离婚,让薛衣莲净身出户的那种,不然就要去告发她杀人。

  他不愿把事情闹大影响宋氏声誉,薛衣莲也怕吃官司,所以两人谈妥了。

  婚还没离成,薛衣莲当天就被赶出了宋家,一出门就病倒了,现在在医院住着。

  宋云苒得知这些消息的时候正在剧院听戏,看遍台上的悲欢离合,她离开剧院。

  她去了薛衣莲所在的医院。

  作为宋家名义上的当家夫人,在离婚证没有办下来之前,薛衣莲还维持着她最后的体面,住的单间vip病房,这是她要求的,宋安志倒是没有拒绝她的这一点小小要求。

  宋云苒再见到薛衣莲时后者完全是副丧家犬的模样了,干干巴巴地躺在洁白的病床上,脸上带着一丝生无可恋的气息,开门的声音只引起了她一点细小的反应,只抬了抬眼,但在见到进门的是宋云苒,是她一直鄙弃的宋云苒,她还是下意识拿出高高在上的气势来,她撑着身子想要坐起,见状,宋云苒体贴地让她:“不用麻烦,您病了,躺着就好。”

  这一句提醒了薛衣莲自己如何会病,又如何会躺在这里,身形一僵,紧接着意识到两人如今地位颠倒之后,难堪迅速遍布她整张脸,她歇斯底里地咆哮:“滚出去!谁让你进来的?滚!”

  宋云苒依然是那副温温吞吞的模样,被吼了也不会生气,但这次她没有照薛衣莲的好滚出去,反而驱动轮椅离得薛衣莲更近了,近至病床床头那边,如此近距离,仿佛是要仔细观看什么一般。

  她似乎对这个距离很满意,这才开口:“别急着赶客,我只是想拿回我丢失在夫人您那儿的一样东西,毕竟我们俩以后见面可就难了。”

  见面是真的难,因为宋云苒是宋家继承人,而薛衣莲没了宋家,与她地位悬殊。

  她再一次提醒薛衣莲自己失去了地位,薛衣莲脸黑如锅底,她现在只想把这人赶出去,所以咆哮道:“到底什么东西要你像个乞丐似的黏着人追讨?!快说!说完拿着它滚蛋!”

  宋云苒只说了两个字:“照片。”

  霎时间,房间里安静了。

  薛衣莲犹如定住一般,难堪和怒退出,缠绕了自己一个多月的恐惧本能地浮上来,夹杂着一些微妙的难以言说的东西。

  她愣愣地看着宋云苒。

  宋云苒很满意自己现在的位置,这让她能一点不落地看着病床上的那个干巴巴的妇人的所有表情,她缓缓开口,说:“夫人应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照片,我为了找它花了大力气,所以宋夫人睹物思人完了就还给我吧?”

  薛衣莲:“……”

  照片……

  照片。

  这是她变得如此悲惨的源头,也是让她被噩梦纠缠到失心疯的根源,那的确是她的旧物,却跟睹物思人根本沾不上边。

  “那张照片……”薛衣莲喃喃,她看着宋云苒,表情变得有些奇怪,“那果然是你放的。”

  跟宋安志发生争吵之后,薛衣莲无数次回想起来,都觉得宋安志绝非是放照片之人,一来他得知真相的那一刻的那反应不像,二来,宋安志也没必要这么吓唬她。

  那个人对她的爱恨都少得可怜,这些年没有跟她离婚只是因为她占着这个位置不碍事,也不会平白分走一部分家产。

  而放照片的人想要精神上折磨她,对她恨之入骨。

  比如宋云苒这样的人。

  但宋云苒怎么敢呢?

  她一个空有继承人的名头之人,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任打任骂,一点骨气都没有,这样的家伙怎么敢呢?

  如果没有探知到三天前的违和,她的确没有想到宋云苒身上,可三天前的那次见面,已经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是了,是宋云苒。

  薛衣莲想通了,她看着宋云苒,露出肯定的神色:“是你,你恨我,所以想毁了我。”

  宋云苒:“……”

  她微微蹙眉。

  这和她预期的和她所谋求的不一致。

  如果她的计划正常实施,当她暴露这一点,让薛衣莲得知害自己失去一切的是自己踩在脚底的蝼蚁,当场会疯。

  她蛰伏多年,要的就是这样的致命一击。

  但没有参加沈家的宴会给宋夫人释放了一丝信号,让对方隐隐知道自己养的狗并没有想象中的乖顺,自己所鄙夷的对象其实也有个人意志。

  这让薛衣莲提前得知了,于是在她失去一切之后开始琢磨这事,然后精神提前得到了缓和。

  宋云苒当面承认照片当然让薛衣莲惊讶,但……似乎也没那么惊讶。

  宋云苒的复仇大计可以说是因为一点瑕疵功亏一篑。

  只因她看到许珞跟周渺出游视频后拒绝了宴会,并且没有心情跟薛衣莲完美解释自己为什么没去参加宴会。

  不过无所谓了。

  不明原因地,她现在对什么东西兴致都不高,就算看到宋夫人失去地位也并无太多畅快感。

  这莫名其妙而来的低欲让她隐隐疲倦。

  “哈,哈哈!”薛衣莲笑了两声,眼神阴冷,“我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心机和手段,是我小看了你。”

  她盯着宋云苒,“宋安志呢?你既然恨我,肯定也恨他,那你又为他准备了什么‘惊喜’大礼包?”

  宋云苒懒得理她。

  看出来了,薛衣莲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她虽然没有被宋云苒逼疯,但的确因为宋云苒真真切切跌落尘埃,对对方的恨并不少。

  宋云苒没有看她,只道:“既然薛女士对照片那么不舍,我就舍痛割爱,送给你好了。”

  薛衣莲:“……”

  薛女士!

  薛衣莲怒火中烧,对宋云苒的恨意让她失去理智,回过神来,手里已经抓起了床头柜上的水杯,高高扬起,恨恨扔过去!

  一只手仿佛凭空出现,精准抵住了她还没来得及脱手的茶杯,两人的手撞在一块,碰——水杯中的水飞溅。

  薛衣莲:“!!!”

  她看到那只手不慌不忙地舒展五指,将她的手连水杯一起包裹,然后重重往自己的方向压。

  那明明是非常纤细的一只手,力气却很大,水杯压在两只手的中间,仿佛发出不堪承受的咯吱咯吱声。

  薛衣莲心慌,抬眸,对上手的主人那双眼——那双眼正盯着她,里面反射着层触目惊心的冷漠。

  薛衣莲一惊,手上力道一松,自己的手被对方压得猛烈撞上木质床头,水杯猛地碎在两人的手掌之间。

  “嘶。”

  碎瓷片扎进两人的肉里,薛衣莲吃疼。

  然而压着她的那只手仍然没有松开,并持续不断地送力。薛衣莲慌了,看疯子一样看面前人:“松、松手!”

  瓷片将两人的手割得鲜血淋漓,对面的人却仿佛没有只觉一般还在送力,薛衣莲彻底慌了,一边去用另一只手按唤铃叫护士一边喊:“疯子!宋云苒!松手!”

  脚步声从门外的走廊传来,宋云苒一顿,下一秒收回了手。

  没有去看薛衣莲,也没有去看自己受伤的手,她驱动轮椅,和夺门而入的护士擦身而过。

  离开医院,宋云苒想回剧院去看她未看完的戏,这个想法只是在脑海中轻轻飘过就散了,最终她一个人回了别墅。

  老旧的别墅冷冷清清,她在院子里的那棵黄兰树下坐定,闭上眼,陷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

  一阵风拂来,她被冷醒。

  没有阻止许珞离开是因为她计划要向宋夫人动手,不想许珞知道自己卑劣的一面,但现在,人走了,她却感觉到了一丝……孤独。

  大概是孤独吧。

  她很懂人心,却不是很懂自己。

  黄兰花香随风萦绕,仿佛让寂寞浓稠了两分。

  终是忍不住,几经犹豫,她拨通了那个电话。

  第一通。

  第二通。

  第三通。

  第……

  电话接通了。

  彼此间都没有说话,只有呼吸声传递。

  很久,宋云苒开口:“旅游……还开心吗?”

  没有回应。

  一片黄叶落下,落到宋云苒的膝上,她捡起,抬头看盯上茂密的树冠。

  “珞珞。”

  许久没有叫的名字从她嘴里抿出,轻轻的。

  “你真的没有从我的感情世界捕捉到爱吗?”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我看了好多故事,甜蜜的,悲情的,亲友之爱,恋人之爱,我仍然不懂,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看得越多,我越是不懂,我对你真的没有爱吗?”

  “我想对你好,你要什么我给什么,我愿为你付出一切,只是想让你在我身边,也希望你没有我就不行,你离开了,我感觉生命有所缺,变得提没有兴致,这原来不是爱吗?”

  宋云苒这些天想过,她该如何挽留许珞?

  折断她的腿?

  把她锁起来?

  想法子击溃她的思想,控制她?

  她能做到这些。

  但她无法这么做。

  她曾经以为自己能够强势地为挽留许珞不顾一切,却败在自己根本无法伤害她。

  然而这原来都不算爱吗?

  她得意的对人心的辨别方式,用到自己身上却出了错。

  她以为自己对许珞是感情的。

  “那没有爱,只凭借对你的付出,凭借对你的始终如一,凭借我的努力,不能成为你所需,不能成为你的朋友吗?”

  “那你告诉我……”

  宋云苒看着上方的树冠,血液从她受伤的手滴落,她满目迷茫,“那样奢侈的东西,我该如何获得?”

  作者有话说:

  yq好严重,我昨晚黄了,嘤。

  感谢十七不软和Falling的地雷,么么~~

  感谢“花散归故里”灌溉营养液x12,“闲云小野鹤”灌溉营养液x12,“一笙”灌溉营养液x5,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