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方迎夏已经彻底没了生命体征，无法救回来了。
顾明达神智还有些不清楚，007直接把他抱到了更衣室的长椅上，然后从更衣室拿了供客人所用的新浴巾给他，正好暂时换下湿透的衣裤。
林渊则从旁边的自助售卖机里买了一瓶水一瓶果汁和一袋零食拿过来。
先给他拧开水递过去：“你先缓一缓，我马上回来。”
“嗯。”顾明达乖乖接过去，手还有点抖，水洒了些出来，他身子也跟着一抖。
007见状，从他手中抽走水瓶，亲自喂他喝水。
“没事了，我们都在这儿。”林渊轻轻按了下顾明达的肩膀，才朝泳池那边跑去。
泳池是露天的，被仍旧下个不停的雨水浸得水位上涨了不少。
暴雨和泥石流导致客人们都没兴致来游泳，这里又是露天的，即便工作人员没有彻底关闭泳池，也很少有人来。
所以，将方迎夏和顾明达带到这里来，基本不会引人注意。
林渊之前也的确没想过张晴会往楼上走。
方迎夏已经被颜天烁和男客房员工一起从泳池底部弄了上来。
刚才林渊揪心顾明达的安全情况，没特别嘱托他们，但这个现场……破坏了也就破坏了吧。
本来不破坏也没多好。
颜天烁此刻仍然很理智，他对林渊说着关于方迎夏的情况：“她的手脚都被绑住了，是用撕开的床单当绳子绑的，另一边连着观赏用的假山石头。石头材质不太清楚，但很重。死因……应该是溺水。”
林渊观察了一下泳池底部，果然如颜天烁所言，下面有两块假山石绑着撕开后拧成绳索状的床单。
方迎夏手脚上绑缚的也是床单长条。
“我们先把她带到里面去吧，大家也都避一下雨。”林渊道。
众人依言离开露天泳池，回到更衣室内。
还是颜天烁和男员工把方迎夏抬到了更衣室外间。
顾明达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了。
他刚才在007的坚持下，冲了个热水澡，裹着两个大浴巾，正在吃零食。
“怎么样？好点没有？”林渊问道。
顾明达冲他笑了笑：“嗯，好多了，已经满血复活。”
“是张晴迷晕的你？”
“……嗯。”顾明达叹了口气，主动说明自己这边所遇到的事情经过，“你跟江沉月离开后没多久，我就接到了张姨的电话。她说她才知道酒店出了命案，要叫她配合。但她找不到我，也找不到我爸，所以问我在哪儿。”
“你就这么告诉她了？”
“当然没有。”顾明达道，“我问她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久都没人看到她。她说她心情不好，在顶楼观光台发了会儿呆。手机之前也关机了，刚开机知道了死人的事，就第一时间联系我。”
“然后？”
“然后我又试探了她一次。”顾明达道，“我问她有没有想过替女儿报仇，她沉默了一会儿，回答我说--
‘你知道我女儿的事了？一定是君昊告诉你的吧？我好不容易才从女儿死亡的阴影中走出来，怎么会再陷进去？我女儿肯定也不想见到我这样一直停在原地痛苦。她希望我开始新的生活。我其实……反而很担心君昊，我怕他会在酒店乱来。他这几年一直跟那个人在同个车队，我知道，他一开始就是奔着报仇去的。’”
顾明达复述张晴的话到这里，看向沈君昊。
沈君昊大方任他们审视：“没错，我开始就是奔着报仇去的。你们不是都知道了吗？”
林渊收回视线，问顾明达：“之后呢？你信张晴的话了？”
“嗯。”顾明达低头道，“她说她找到了可以让元超伏法的证据，只要把证据交给警方，无论是她还是沈君昊，都能彻底放下这件事了。”
“什么证据？”颜天烁问道。
顾明达摇头：“她要真找到了证据，我们现在也不会在这里了。”
其他人恍然大悟--是了。张晴对顾明达说的话，是假的。
林渊却冷静说道：“也不一定。她找到的证据……很可能是元超杀害任乾坤的证据。”
“啊！你说元超杀的任乾坤？！”秦舟惊讶道，“怎么会……”
颜天烁在旁插道：“我倒觉得有这个可能性。”
“不过，我当时没多想，选择相信了她。”顾明达继续说道，“然后我就把房间号告诉她了。她说她来找我。可能是我爸跟我在同一层楼，我房间又有方迎夏，所以，我潜意识里并没有察觉到不安全的因素。结果……我就着了道。”
“她敲门进来后，方迎夏有点怕她。不过张姨十分坦诚，她开门见山地跟方迎夏说--她只恨元超一个人，就算真的要杀人，也不会杀她和任乾坤。”
“张姨还说，方迎夏已经为她的年少放纵付出了代价--她失去了两个孩子，以后也再不能有孩子了。原本很爱她的任乾坤离她而去。这些事，都将如烙铁一样煎熬着她。她虽表面放荡不羁，但内心肯定非常痛苦。”
顾明达说到这里，评价道：“张姨说对了，方迎夏也的确在任乾坤死后颓废沮丧了许多。”
“所以，你其实也没见到所谓的证据吧？”林渊问。
顾明达点点头：“她递给我的是一个包装盒，里头不知装了什么。”
“你就是那个时候被她迷晕的吧？”
“嗯……”顾明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昏倒之前听到她跟我说对不起。”
“后来呢？你什么时候恢复意识的？”林渊问，“恢复意识后发现了方迎夏被杀？是张晴做的吗？”
其实这个问题，他在一开始就该问的。
没想到……一直留到现在才问。
顾明达摇头：“不是……不是张姨做的。是元超……”
“什么？！”林渊和其他人都很惊讶。
顾明达捏着手里的零食袋子，思索道：“我刚恢复意识的时候，是在那边的大更衣柜里蜷缩着的。手和脚被绑着，但柜子并没有彻底封死，有缝隙可以让我保证呼吸，不至于缺氧。”
“我当时不知道自己被关在什么地方，迷药让我的思维仿佛凝固了一样。”顾明达回忆着，“我隐约听见了方迎夏和元超的声音。我那时候还奇怪呢，奇怪怎么元超也跑了来。他不是被爸爸你看着呢吗？”
007/顾赛文说道：“我是担心你，所以放弃看护他，出来找你了。”
顾明达想起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心有余悸地抓住顾赛文的胳膊：“谢谢爸……”
“傻小子。跟我还客气什么？”007/顾赛文轻轻按了下他的头，起身道，“我再给你买瓶水去。还要吃别的吗？”
顾明达手里的零食的确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他一般受到惊吓，心情烦闷的时候会大吃特吃，这回受到不小的惊吓，再加上补充体力，所以，身体对能量的需求还是有的，于是他对顾赛文笑道：“要。爸你看着买吧。”
007/顾赛文走到自助售卖机旁，眼神闪过蓝色光芒，自助售卖机里面几乎一半的存储都噼里啪啦掉了下来。
林渊听到响动扭头看他一眼，007假装无事发生，把那一堆东西都用大浴巾兜了过来。
吃的喝的都有。
“大家也都饿了吧？先凑合垫垫。”007道。
其实他们也该抽空去继续寻找没找到的三人--张晴、元超、江沉月--但林渊知道007向来不愿插手这些小世界里人物的生死，刚才拼命救治顾明达已经算是他高抬贵手了，便没说什么。
毕竟……这个时候去找人，也不好找，即使找到了，也可能已经晚了。
林渊拿了瓶绿茶，喝了两口，继续问顾明达：“你接着说，隐约听到了什么？”
顾明达正在拆一包脆脆鲨，闻言动作一顿：“我听到了元超在抢什么东西，但是方迎夏不给他，俩人争执不休，后来，方迎夏惊叫一声，争吵声没了。我担心她被杀害，就尝试着想把更衣柜打开，可惜没能成功，发出的动静引起了元超的注意。”
在场的人呼吸都跟着一滞。
仿佛大家都曾置身更衣柜一样。
这种类似‘捉迷藏’的刺激感太容易引起共鸣了。
顾明达也放轻了声音，越发加重了大家内心的刺激感：“然后就是脚步声一步一步清晰地朝我这边靠近。我屏住呼吸，祈祷他不要发现我。可惜……”他叹了口气，“当初张姨把我关到更衣柜后，锁柜用的不是锁，而是直接用拖把棍子卡住的。这边的长款更衣室本来就是新款的，用来穿过U型锁的圆圈很大。她原本是想引人注意，好让我爸早点找到我，没想到……反而更快让元超发现了我的藏身地。”
“是元超把你挪到浴缸里的？”林渊扭头看向那边的浴缸，目光露出几分凝重。
“对。”顾明达又叹了口气，“我因为迷药的关系，头还很晕，浑身无力，手脚也被绑着，没能成功逃脱。他还又给我捂了一次。”
007在旁握了握拳头，说道：“待会儿我带你找个医生帮忙看看。别留下什么后遗症。”
“……好。”顾明达自我宽慰道，“还好已经毕业了，也不用发愁找工作。不然……还真的会给老爸你添麻烦。”
“放心，咱家有钱，无论你变成什么样，爸都养得起你。”
顾明达笑了笑：“我知道。”
“他直接把水放到浸过你身体了吗？”
“没有。”顾明达道，“我昏迷前，看到他把水流调节到相对小一点的流量，大概是想迷惑死亡时间，好给他留有不在场证明的余地。”
“我还特意让水冲我的脸，尽可能保持清醒。”顾明达说，“但药效太强了，后来我再次听到方迎夏的呼救声--在泳池方向，还有落水的声音，我猜她可能也跟我一样，被元超弄到了水里，即将溺死。”
“再后来，我就慢慢失去了知觉。”顾明达说到这里，顿了顿，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我知道的就这些了。”
林渊知道他在被溺水窒息感包裹的时候肯定又清醒过一阵，只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从浴缸里出来--浴缸现场他刚才看过了，还有胶带将浴缸几乎缠绕成蚕茧，即便半途顾明达苏醒试图自救，仍旧没办法突破胶带，从浴缸出来。
那个时候……顾明达该有多绝望……
幸好007第一时间找到了他，并坚持给他做心肺复苏。
林渊用感激的眼神看向007。
他不知道在这个世界原本的故事走向里，顾明达是否会被无辜牵连乃至丧命。
但……在他和007来到这个世界后--因为他和007要查案、因为007借用了顾赛文的身份、因为他拜托了顾明达看护方迎夏--在某种程度上，他们算是阻碍了别人的复仇之路。而顾明达被动卷进来后，生命受到威胁的几率便大大提升了。
总之，这次顾明达被牵连甚至差点丧命，有他和007的缘故。
007应该也意识到这一点了，他做出了第一个世界所没有的改变--肯稍稍干预了，并成功救回了顾明达。
林渊心中多少有了点慰藉。
以后的小世界里，说不定……还能有更多的改善空间……
007察觉到林渊的视线，随意扫了他一眼，又假装没看见一样，轻咳一声，说道：“接下来，是不是该我说说我这边发生的事了？”
林渊点头：“没错。我的确有件事想跟你确认。”他瞥了旁边神色不安、频频看手表的沈君昊一眼，问的却是007/顾赛文，“顾叔叔，你是接到了张晴的电话，还是收到了张晴的威胁卡片？”
007/顾赛文挑了挑眉，诧异道：“什么威胁卡片？”
林渊直白看向沈君昊：“沈先生，在2218房间的时候，你展示给我们看的卡片，是你一直随身携带的吧？原本房间里并没有卡片，对不对？”